第二卷 水伯 第56章 傳針
作者:雲中遊魚      更新:2021-01-06 08:21      字數:4069
  是夜,清朗的夜空星月明耀,在湖麵上灑落萬千幽靜的光芒。波光蕩漾中,似有無盡的燭光在閃爍。

  草叢中,蛐蛐等昆蟲正在做暮秋落霜前最後的鳴唱。幽幽的歌聲中,蘊藏著對生命的無盡眷戀。

  杜冷秋踏著月色,來到醫館門前。沒有名號牌匾的醫館仍舊亮著微弱的燈火。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一人手握書本獨坐。

  “東牟鄭秋不請自來,拜見董君。”

  董君似乎驚訝了一下,他離開窗前,打開門扉,看到獨立月下的杜冷秋,笑道“不知公子來訪,有失遠迎。”

  “秋深感來的唐突,汗顏無地。”

  董君讓開道路,“快快請進!”

  待杜冷秋步入茅屋,他方才指了指裝滿了黃杏的盤子,笑道“雖無好茶待客,但有幾顆杏子可堪品嚐。”

  杜冷秋和阿措不一樣,自然不會把這客套話當真。若是對著黃杏大嚼一番,那才叫失利。他拱手施禮,開門見山的道“董君,我深夜來此,實在是有不情之請。”

  “哦。”董君目光閃動,含著笑意。“讓我來猜一猜。公子是要學我針灸的本領嗎?”

  “董君明察秋毫,正是如此。”杜冷秋從係統包裹中取出《周天真訣》,輕聲道“這是我十分尊敬的一位長輩所贈,希望董君能夠指點一二。”

  董君大感意外。他本來以為鄭秋是來拜師的。要知道在這個年代,醫生之間仍舊是師徒相傳,效率極其低下。

  一般來說,學徒需要先撿藥三年,再抄方三年,六年裏若是表現出色,老師會扔一本醫書給學徒自學。等背會了醫書,就可以趁著老師的空閑時間請教問題,若是要成功出師,沒有二十年那根本是休想。

  杜冷秋有多少時間呢?滿打滿算不過是七天,這樣的話,就隻能劍出偏鋒,出奇製勝了。而這本《周天真訣》就是杜冷秋的敲門磚。他相信經過一代代的整理完善,這本來自後世的針決對董君應該大有啟發,如此重禮定然可以讓董君打破常規。

  杜冷秋也相信,真傳一句話就足夠。隻要有了提綱挈領的手段,剩下的,杜冷秋自然可以自行學習補充。

  董君已經是天下少有的醫道宗師,自然不需要再字斟句酌的研讀,他一頁頁的翻過,麵色雖然凝重,時不時的閉目思索一番,但看完全書也不過用了半個小時。

  “人體神通自足,不假外求,說的真好。公子傳承不凡,為何要來尋老夫學藝呢?”董君看完全書之後,發出一聲悠長的歎息,異常滿足。

  杜冷秋微微苦笑,“長輩已經仙逝,求學無門。還請董君指點。”

  “關於針灸,這周天針訣備述詳盡,但其中卻又一句話重要的話沒有說明。”

  “行針須渡氣。”

  杜冷秋詫異反問“渡氣?”

  “不錯,人賴氣以生。生病,則是五氣失調。若要治病,自然是是要調和人體五氣。怎麽調和?自然是以氣調和。”

  杜冷秋伸出右手,淡金色的罡氣化作一道劍光自指尖迸出。“是這種氣嗎?”

  董君搖了搖頭,“行走經脈的氣分為生氣和死氣,醫家所用乃是生氣。公子武學高深,但這殺伐之氣乃是死氣。”

  “聽起來神秘,說穿了其實不值一哂。隻是內息行走的經脈不同而已。公子早已練氣大成,學這個當是手到擒來。”

  杜冷秋精神一震,連忙說道“董君請講,我洗耳恭聽。”

  董君傳授的功夫叫做《長春訣》,的確非常簡單。杜冷秋甚至不需盤坐調息,僅僅是閉上眼睛,將運行於奇經八脈,十二正經的先天真氣運行路線稍作調整,片刻之間,已經將《長春訣》修煉至巔峰。之後董君對著周天針訣稍加講解,杜冷秋已如醍醐灌頂,將這針灸的本領融會貫通,足夠他冒充一下神醫了。

  周天針訣提出人體內具有萬般神通,不需要假借藥物資料,隻需引動人體內的生氣,調和五髒,便可百病痊愈。然而,如何引動體內生氣,針對不同的病症有不同的行針方法。

  其中最神奇的,也是最傷身體的一門喚做一氣貫日月,行針會陰、丹田、膻中三處要穴,調動人體內潛藏的無盡生命力,在縮短人先天壽命的同時,可以讓人的生命力瞬間暴漲百倍,足以壓製一切病痛,瞬間痊愈。對於普通人來說,這是飲鴆止渴的良方。而對於武者來說,這是關鍵時刻的拚命手段。

  辭別了董君,杜冷秋感慨良多。陳家明陳老守著針訣一輩子,可末法時代練不出內息,這針灸的效果弱化了幾百倍,隻能在小小的縣城裏蹉跎一生,可以說是生不逢時了。

  在野鴨湖待了三天,到了第四天,這老頭已經是生龍活虎,強壯的足以叫七姨娘臉紅心跳了。

  杜冷秋這四日也沒有白過,給董君打下手,用針灸治療一些小小病症,好歹可以自稱是醫生了。而且這年代裏,也沒有人來查杜冷秋的醫師執照,真是幸福的時代。隻要不將人給治死,隻會收貨一堆的感激話語。隻能說,沒有醫鬧的時代,醫生是幸福的!但相應的,若是將人給治死了,那就要公堂上見了。

  等返回東牟府,距離一月的期限已經所剩無幾。杜冷秋來不及回家去見其他人,因為他還有最重要的事情沒有完成。

  半路脫離了車隊後,杜冷秋徑直來到溱水岸邊的水伯廟宇,在廟宇裏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聯係鄭珺的辦法。躊躇了一陣,一縱身跳進了大河裏。

  縣城鄭府,阿措墊著腳尖,站在門口望著長街。她神情焦急中帶著希冀,手中還拎著一個黑色的食盒,待看到街角中出現的車隊後,立刻一蹦一跳的衝了過去。

  她目光掃過一個個騎士,直到最後一個也沒有看到杜冷秋的身影。她神情茫然若失。

  其中一名護衛跳下駿馬,問道“阿措姑娘是在找秋公子嗎?”

  阿措眼睛一亮,急忙走近兩步問道“你看到秋少爺了嗎?”

  “秋少爺在城外和我們分開了,他獨自一人離去,聽隊長說他是要到溱水旁的神廟去祭拜,感謝水伯平息了水患!”

  阿措失望的歎了口氣,跟著車隊泱泱返回了鄭府。

  她沒有心思幫助車隊收拾安家,自顧自的返回杜冷秋自住的院落。秋葉飄零,她獨自一人坐在桂樹下的木凳上。她打開食盒,方形的盒子裏放著一碗晶瑩剔透的木蓮豆腐。

  “等少爺回來,隻怕都不好吃了。”

  一轉眼,杜冷秋已從冰涼的河水中來到了水府內。

  此時的水伯府邸已經是大不一樣,滿地的屍體被收拾的幹幹淨淨,更有蝦兵蟹將列兩旁,鄭珺坐在黃金寶座上,身穿官服,寶相莊嚴。

  待看到杜冷秋,鄭珺身形一閃,已從黃金寶座上消失,威嚴的官服也變成了家居的長裙,她淺淺一笑,“兄長多日不見,風采更勝往昔。”

  “想不到珺妹端坐高台,竟然這般威嚴,小兄都不敢做聲了。”杜冷秋摸了摸下巴,笑道。

  鄭珺白了杜冷秋一眼,“兄長調侃小妹。”

  “哈哈!神仙府邸,悠閑自在,珺妹要不要將小玉接到水府,常伴左右?”杜冷秋笑著開口。

  鄭珺幽幽一歎,“水府內非魚即蝦,難道要小玉天天和它們玩耍嗎?我若是想念她的狠了,自會前往相見。兄長不會攔阻吧?”

  “怎麽會,水伯大駕光臨,我歡迎還來不及呢?”

  兩人一邊在水府散步,一邊說著沒有營養的廢話。忽然,杜冷秋下定決定,止住腳步,正色道“珺妹,在大戰之前我曾說過需要你的幫助。你可還記得?”

  “兄長的話,小妹不敢忘。”

  “我其實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鄭珺一驚,“什麽?”鄭珺本來隻是一個封建禮教下的大家閨秀,看一下遊俠話本就算是出格的表現了。縱然接受了水伯上千年的龐大記憶,也沒有聽說過這個世界,那個世界什麽的。

  對於她來說,這泱泱大唐,已經是大的沒有邊際了,就是她的整個世界。

  杜冷秋將自己的來曆緩緩道來,心中其實捏了一把冷汗,但這是他早就做好的計劃。雖然有一定的風險,但將來的收益更大,不得不冒險而為。好在,有三秒回城的退路存在,杜冷秋倒不至於丟掉小命。

  “想不到世界如此精彩,可惜小妹困於水府,注定要蹉跎一生了。”

  “事在人為。珺妹不必灰心喪氣。十日之前,珺妹還是一縷幽魂,可此時已經貴為溱水水伯,山川正神。將來的事情,誰又說的準呢?”杜冷秋在外人麵前,永遠都是一副鬥誌十足的樣子。

  “兄長要小妹怎麽幫你?”

  “你還認我這個兄長?”

  鄭珺一笑,“一日為兄,終生為兄。”

  “哈哈,好!有一個水伯做妹妹,說出去多有麵子,可惜有幾個人會信呢?”頓了一下,杜冷秋道“我需要珺妹想個辦法為我定位這個世界。我再次穿越時,如果能夠直接來到珺妹的水府,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就是杜冷秋的終極目的。

  如今,經過兩次穿越。杜冷秋已經發現了穿越後的最大問題。穿越各個世界,實在是不怎麽靠譜的事情。尤其是時間極短,很有可能一無所獲。

  比如說,在第一次穿越時,杜冷秋的身份是過馬崗的一個小跑堂。若不是他當機立斷跟著泗水劍客呂思勉前往赤陽城,隻怕就要白白浪費那一個月的時間。

  這一次穿越也是一樣,若非水伯神位空懸,兩妖奪位,城隍、排祖大戰,杜冷秋隻怕還過著他悠閑大少爺的生活。

  但這種事情都是一時的運氣。若是不想浪費時間,有一個固定的基地和關係良好的盟友是最好的選擇。

  如今,有溱水水伯作為後盾,有東牟城隍作為盟友,杜冷秋可以放心大膽的冒險。去獲取更多的神功秘技來增強實力。

  但這一切的謀劃都需要一個前提,杜冷秋需要將不確定的穿越變成十分確定,他需要錨定這個世界。

  但怎麽操作呢?杜冷秋不知道,但他知道水伯千年積累,尚有一線希望。

  鄭珺凝眉思索,沉吟不語。

  杜冷秋也不催促,他沉靜的站立不動,怡然自得,任憑時光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鄭珺苦笑一聲,道“兄長,穿越世界這種事情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不知怎麽才能幫你。如今,我隻能說,盡力一試。”

  杜冷秋哈哈一笑,道“世事本來都是盡力一試,聽天由命而已。不然羊怙又怎麽會說,世上不如意事,十常居。”

  鄭珺輕移蓮步,道“還請兄長留下一個含有你氣息的物品,再留下一壺鮮血。待我布置一個法陣,看會否起作用吧。”

  杜冷秋摸了摸渾身上下,最終留下了煙籠白沙。

  這柄落日神劍燕知寒的佩劍跟隨杜冷秋幾個月了,連戰強敵,屢立功勳。雖然它並不是什麽神兵利器,隻是百煉精鋼所造,但杜冷秋十分珍視。

  可事到如今,他也隻能忍痛割愛。

  接過鄭珺遞來的小巧玉壺,杜冷秋放完血,就坐在一旁看著鄭珺忙忙碌碌的布置著陣法,不言不語。

  慢慢的,他的身影變得虛幻起來。

  鄭珺若有所覺,扭頭回望時,杜冷秋已經消失。她輕輕一歎,繼續布置未完成的陣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