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水伯 第48章 計劃後的陰影
作者:雲中遊魚      更新:2021-01-06 08:21      字數:3661
  “野神休得逞凶。”城隍齊公到底是文化人,對於競爭的同行也沒有破口大罵,甚至嗬斥的聲音也不夠凶狠。

  但實力卻是實實在在的。

  伴隨他的到來,神威充斥整個院落的邊邊角角,草木折腰,百獸降伏,水做的蛟龍,土化的猛虎,不需動手便已消散。

  齊公向著杜冷秋點點頭,伸手一指逍遙仙,兩人竟同時消失。花園的空地上,池塘幹枯,魚兒在醜陋的泥巴中跳動,地麵上汙水橫流,嘩啦啦重新流入池塘。

  煙雲釣叟和兩女的束縛已經消失,兩個女孩子尷尬的站起來,低垂著頭,滿是慚愧。適才的戰鬥,兩人幫不上半點忙,害得百草仙婆木偶化身成了一地碎木頭。她們也都是練武多年,在苗疆有數的年輕高手,頗為自己的實力自傲,但如今麵子被人仍在地上,踩了一萬腳,麵子裏子丟了個精光。

  倒是煙雲釣叟臉皮厚如城牆,若無其事,還向著彩練兩女開導,“別想不開。這排祖櫓師被排教十萬教眾祭祀百年,威能莫測,不是咱們這些混江湖的能夠匹敵的。”

  兩女深以為然,這排祖櫓師,實在是可怕的對手。

  杜冷秋一揮手,好心的說道“好了,你們兩個女孩子盡快離開吧。這裏不是久留之地。”

  阿阮眼巴巴的看著杜冷秋,扭扭捏捏的道“可是,我們的紫玉靈蠱還沒有要回來呢!”

  杜冷秋頓時無語。

  “好了,兩個丫頭,隨老婆子離開吧。這裏的事兒,咱們不摻和了。”一個輕靈的聲音自牆上傳來。

  阿阮和彩練齊聲大叫“仙婆。”原來是百草仙婆的本體到來。說來也是,木偶化身的遭遇她本人應該有所感知,這會兒趕來也在情理之中。麵對近乎無敵的排祖,仍然趕過來,看來她並沒有傳說中那麽殘忍無情。

  杜冷秋瞄了一眼,卻覺得這百草仙婆駐顏有術,說是婆婆,但她容顏看起來不過是三十多歲,眼眸中充滿了故事,長發白如霜雪,更添三分魅力。這對那些涉世未深的年輕人來說,更有女性的誘惑力。

  煙雲釣叟立刻低垂目光,幹巴巴的拱手道“見過仙婆。”說著,他還向杜冷秋擠眉弄眼。傳說中這百草仙婆性情乖戾,那個男人盯著她看久了,就要挖去那人的眼睛,蠱毒齊上,叫他死的慘不堪言。

  杜冷秋笑眯眯的看著三女,道“仙婆且留步,某有一樁天大的好處送於仙婆。”

  阿阮和彩練跳上牆頭,那百草仙婆握著兩人的手,回首對杜冷秋說道“適才的援手之德,我們記住了,將來必有回報。至於天大的好處嗎?你自己留著吧。”說著,百草仙婆似一朵白雲,帶人飄然飛走

  杜冷秋一愣,隨口對煙雲釣叟說道“這話說的好沒誠意,連我的名字都沒問咧。”

  “你叫鄭秋,是鄭府的獨子。下次說人閑話,記得要離遠一些。”聲音自牆外遠處傳過來,帶著一絲惱意。

  招攬失敗,杜冷秋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

  煙雲釣叟低頭,沒有做聲,但他一聳一聳的肩膀早已暴露了一切。杜冷秋沒好氣的揮手道“沒用的家夥,你去安撫一下這家人,不要過來打擾。”

  煙雲釣叟一溜煙的離開。

  杜冷秋在花園中找了一塊石頭,坐在上麵慢慢等待。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日過中天,已經是下午時分。

  和來的時候一樣,城隍突兀的出現在半空。

  他緩步走下,仿佛空中有著無形的階梯。這一手可比江湖上流傳的所有輕功牛逼百倍。這家夥是在挾斬神之威,給杜冷秋更大的心理壓力。

  杜冷秋起身,拱手,笑吟吟的道“恭喜齊公!”這城隍的種種作秀對他似乎沒有半點影響,臉上不見半點異色,言語之間絲毫不提之前自己遭遇的危險。

  說起來,這城隍讓杜冷秋尋找排祖法壇可沒安好心。

  排祖櫓師的神威,絕不是杜冷秋這種江湖中人能夠抵擋的。或許,城隍所需要的僅僅是根據搏殺的波動,鎖定排祖的位置而已。

  城隍也跟一沒事人似的,笑咪咪的說道“這才幾日,尊客就找到了排祖法壇,果真了得。這一場大戰,排祖這次最少要修養十年,老夫再無後顧之憂。尊客家族的生意也不用擔心排教的侵占,正是兩全其美。”

  “齊公說的是,兩全其美。”杜冷秋也是附和一笑。

  “尊客可要修養幾日,再來對付那兩隻妖孽?”城隍語調柔和,言語之間十分關心,頗似鄰家長輩。

  杜冷秋歎息,“這一戰讓我了解自己的力量實在有限,齊公,若是憑我們武林中人,隻怕很難對付那兩隻妖孽。請看,若非齊公所贈鎧甲,我如今已命喪黃泉。齊公啊,我家四代單傳,如今我連妻子也沒有,我不能讓中宿鄭家沒了香火。”

  他再度拱手,“請齊公見諒。”

  城隍啞然失笑,“尊客不必如此,我豈能讓你枉送性命。”

  他稍作停頓,手撫長須,笑道“那兩妖都想著占據水伯府邸,生死搏鬥又怕老夫撿了便宜,這才僵持不下。明日老夫立刻前往水伯府邸,開啟水府,兩妖必然出手。屆時我困住一妖,尊客會同老夫的屬下陰兵,殺死一妖即可。”

  “原來如此,齊公思慮周祥,必然萬無一失。”杜冷秋喜笑顏開,接著補充,“齊公可別忘了,在水伯府邸給我鄭家先人一個小小位置。”

  “約定就是約定,尊客放心。”

  杜冷秋再道“如今我身心俱疲,須得修整一日。兩日後,日出時分,我帶著招募的江湖人在江邊恭候齊公大駕。”

  城隍微微一笑,“一言為定。”說著,城隍取出一塊琉璃珠大小的玉質蠱蟲丟給杜冷秋,道“這是紫玉靈蠱,我拿來無用,且給你賣幾兩銀子吧。”

  ………………

  距離府城一百八十裏,溱水水岸,楊柳如絲,隨風而舞。

  河岸邊,有梳著朝天辮的放牛娃橫笛而吹,清亮悅耳。笛聲中,水牛在河邊悠閑自在的飲水。河邊的水草對牛兒來說並沒有什麽吸引力,隻偶爾啃食一口。

  在一處河灘上,兩個如山一般雄偉的男子席地而坐,舉杯痛飲。

  “秦兄,小弟一輩子和水打交道,卻連大海也沒有見過,說來實在是慚愧。”說話的人穿了一身綠色長袍,髒兮兮油汙密布。他並沒有梳什麽發髻,他披頭散發,額頭高高隆起,雙目精光四射,顧盼自雄,沒有半點所謂慚愧的樣子。

  “張兄身兼龍虎、排教兩家之長,更是天下有數的大宗師。論天下英雄,必有張兄一席之地。如今天下平定未久,張兄可有意王侯之封?”這個秦兄身穿藍衫,一身讀書人的打扮,相貌儒雅。但他雙目中精光四射,端著酒杯的手紋絲不動,猶如磐石,顯然也不是普通人。

  “王侯算得了什麽?此行若成,中土水脈,都將握在我們手中,一言一行,天下震動。即便是以天子之尊,也要看你我的臉色行事。如此,方才不負這天生八尺之軀,不負你我青雲之誌。”

  綠袍從身側取來一個葫蘆大小的核桃殼為兩人續滿杯子,看著核桃殼空空如也,隨手向溱水中一指,一股清澈的激流應指而起,劃出一道弧線,落入核桃殼中。

  藍衫秦兄笑道“張兄這青田壺化清水為美酒,堪稱至寶。”

  綠袍無所謂的說道“秦兄喜歡,送你便是。”說著,將青田壺向前一推,接著興致勃勃、起來,“今日天高雲淡,閑來無事,咱們不若學一學魏武漢烈,煮酒論英雄?”

  “所謂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遙想六百年前,魏武遺風,令人神往。張兄此舉,哈哈,正合我心!”

  藍衫談興大發,信口指點江山道“範陽安氏,坐擁邊塞精兵,虎踞七鎮,朝廷不能治。可稱英雄乎?”

  綠袍不以為然,“安氏身為唐室重臣而叛唐,已失天下人望。安慶緒弑父奪位,難安眾將之心。這個燕王,時日無多,難稱英雄。”

  藍衫舉杯一飲而盡,“好!淮南陳氏,舉國財富,獨占其三,更兼私募扈從,心懷大誌,可稱英雄乎?”

  “嘿嘿,陳節度多謀而寡斷,好有一比。”綠袍對此人不屑一顧

  “哦,願聞其詳!”

  “書生造反,十年不成。”

  綠袍說的刻薄,但藍衫人卻忍不住一笑,說道“張兄身在西南,卻對淮南陳節度性情了解的一清二楚。若說你無意天下,我卻不信。”

  綠袍人傲然一笑,“李氏皇族縱容胡人掠奪皇都,此舉愚昧不堪,盡失人心。這天下也該換一家來坐了。”

  “是了,張兄懷數十萬教眾,一聲令下,西南再非朝廷所有。可謂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而上九萬裏。誰叫天地換顏色,西南排教張證一。”

  饒是綠袍人早已練得臉皮極厚,也禁不住這般吹捧。他臉色微紅,連連擺手,“慚愧!慚愧!如何敢當!倒是秦兄縱橫七海,號稱君王,威風霸道實在非小弟能及。”

  “七海君王的名號不過是兄弟們抬愛。說起來,我不過區區一海盜而已。將來張兄圖謀大業,小弟願附尾驥,學一學鼓刀舞陽,屠狗樊噲。”

  七海君王,姓秦,名麒,是橫行東海的海盜。劫掠東瀛、高麗、琉球諸國,無人能製。但骨子裏的基因讓他仍舊向往著陸地,向往著封侯拜將,這才被張證一拉攏。

  “朝廷眾人,盡是廢物紮堆。唯有郭汾陽著實可慮,張兄不可不防啊。”藍袍人上手很快,開始扮演狗頭軍師的角色。

  綠袍人,也就是排教教主張證一冷冷一笑,“彼之英雄,我之仇寇。待我舉事之前,必先除此老朽。”

  忽然,一隻信鴿從東方翩然而來,落在張證一手中,他取來信件一掃而過,淡淡的道“逍遙仙已死,排祖法壇落在城隍手中。他上當了。秦兄,閑談結束,咱們也該幹正事了。”

  “好!我的人已在府城布置完畢,一旦得到信號,立刻發動。張兄,我此舉大犯忌諱,水府那裏定要一舉功成才好。”

  “我排教連丟兩枚棋子,甚至連排祖法力也犧牲一半,就是為了水伯之位。這一次,神擋殺神,佛阻殺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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