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陽劍會？軒轅劍仙？”

  趙無忌被說的一愣，猶豫起來。反觀呂思勉，卻是一臉冷笑和嘲弄。

  時間耽擱得稍長，山賊土匪們便鼓噪起來，歇腳的、罵娘的，各種奇葩輪番出現。趙無忌本就怒火中燒，此刻更是暴怒，反手一抽，距離他足有三米遠且叫的最歡實的山賊被淩空拋出七米遠，滿口的牙齒掉了一大半，落地後，眼看是死了七八成。

  山賊們頓時噤若寒蟬。

  “都他娘的給老子閃開。”趙無忌臉色陰晴不定，但終究不敢動手。

  車隊不慌不忙，迤邐而去。

  這一幕，已經不是第一次上演。三山五嶽的賊寇，四江五湖的水匪，隻要提起“朝拜軒轅劍仙”這六個字，沒有人敢動他們車隊一分一毫。

  杜冷秋盤坐車頂，收回神遊萬裏的思緒。一路上的見聞讓他感慨萬千，軒轅劍仙四個字，比朝廷的王命旗牌、尚方寶劍都要管用。

  而她的生平經曆更是堪稱傳奇。沒錯，是她，不是他。

  軒轅劍仙，本是一無名農家少女，不知在何處練成無名劍法。二十二歲出道江湖，自號軒轅凰，一柄無痕劍，兩年內已敗盡海內外知名高手。

  之後，軒轅凰突然於赤陽山刻碑公布自己所修煉的劍法武功，任人觀摩，並在比劍台上迎接挑戰。

  此舉堪稱前無古人，江湖上立刻一片嘩然。

  縱論古今，江湖上武者無不對自家的技藝寶貝似的守著，生怕被人偷學了去。如這般公示天下的，軒轅凰還是頭一份。

  很快，惡果顯現。有強橫對手將她的劍法研究透徹，創出破解之法，於眾目睽睽之下將軒轅凰逼平甚至擊敗。而這正是她的目的，從失敗中汲取經驗，重新修訂劍法，使得自己更上層樓。

  此後三年，曆經挑戰數百次，三次修訂無名劍法，碑文也重刻三次，終將劍法推演至完美無缺的地步。

  隨後，她雲遊天下，不知所蹤。

  幾年後，北方胡馬南侵，邊軍潰敗。胡人殘暴異常，以人為糧，百姓流離失所，慘不堪言。朝廷整頓軍馬，與陽武城外兩軍對峙，僵持不下。

  決戰之日，軒轅凰恰好趕到，單人獨劍擊潰胡人左翼萬騎，再破中軍，斬統帥。隨後於萬軍之中，劍破蒼穹，飛升而去。

  隨後，朝廷兵馬趁勢掩殺，大敗胡騎，魔羯汗國就此崩潰。直到六十年後，方才有回鶻部一統草原。

  一人而破萬軍，一人而滅一國！

  自有江湖以來，無一人似軒轅凰這般輝煌。

  軒轅凰遺留的四塊劍碑，被後來的江湖人統一喚作——鳳凰劍經。軒轅凰也被尊稱為劍仙，不敢直呼其名。即便已經是百年後的今天，即便是賊匪，也不會對軒轅凰有絲毫不敬。

  鳳凰劍經就在赤陽山，不禁止任何人觀摩。此後數十年，江湖人才鼎盛，高手輩出。而為決出最強的劍客，赤陽山每隔十年，便舉辦赤陽劍會。

  時光最是無情，磨滅一切。軒轅凰在江湖上名聲不墜百年，堪稱奇跡中的奇跡。但一切的一切，都難逃成住壞空的命運。

  篝火熊熊，照亮了曠野，也照亮了不遠處的驛站。

  車隊的人趕路一天都有些乏了。搖動軲轆，在驛站的井中打來清水，支起粗糙

  的鐵鍋，人們煮湯的煮湯，烤肉的烤肉，香甜的味道驅散了不少辛勞。

  杜冷秋啃了兩塊幹麵餅之後，就著篝火的光，輕柔的舞劍。長劍普普通通，以黃楊木作柄，百鍛鋼打造，價格不超過三兩銀子，是泗水劍客呂大俠的贈品。

  杜冷秋舞劍時的動作極為舒緩，或者說慢騰騰的像九十歲的老爺爺一般。急性子的人看了都要火大。周圍的觀眾雖多，卻沒有一個人有耐心看下去。

  直刺，上刺，下刺。

  平步，丁步，虛步。

  杜冷秋不停的重複這六個動作，並且每一種動作都會重複三千次以上，往往大夥兒都睡著了，杜冷秋還在慢悠悠的練習。而每日早晨，所有人也都會看到杜冷秋在星光下練劍的身影。

  這不過是基礎劍術中的六個動作，可以說每一個習武之人都曾經練習過，隻不過是或多或少的問題。

  其實，杜冷秋倒不是故意裝逼弄成慢動作，無奈他一個亞健康的學生，拎著六斤重的長劍，實在是快不起來。要知道，這可不是老爺爺老奶奶用來舞劍的輕飄飄的道具，而是真正開鋒的殺人利器，重六斤七兩。這般練劍，不過是三五天的功夫，杜冷秋右手已經磨出了燎泡，破了之後又成了老繭。

  時光飛逝。

  曆經將近二十天的跋涉，越過一千七百裏江山，車隊終於趕到了赤陽山腳下。這一路，杜冷秋隻看到盜匪橫生，而官府除了壓榨百姓之外，對匪徒無能為力，甚或相互勾結，一副江山末路的樣子。

  車隊抵達赤陽山的時候，正值傍晚。漫天霞光映照在其紅如火的山岩上，遠遠看去，仿佛整座山都著了火。其神采，連太陽的光輝也遮蔽了七八分。

  這就是丹霞蔽日，彩虹垂天。

  總而言之，這赤陽山是典型的丹霞地貌。整座山草木不生，遍布紅色的岩石，千岩萬壑，峭壁陡岩，競爭奇絕，是海內名山之一。

  山腳下，一個將近八十米高的赤紅石像突兀而立，衣袂飄飄，悠然舞劍。

  這是軒轅凰的雕像。

  當初鎖定偷渡世界時，出現在杜冷秋腦海中的女子正是她。車隊中的苗族女子仿佛看到了心中的偶像，飛快地跑到石像下方，緩緩跪倒朝拜。

  周圍的人卻都見怪不怪，軒轅凰以女子之身，獲此驚天成就，早已是江湖俠女心中不朽的神靈，崇拜她的人如過江之鯽，多不勝數。

  石像腳下，一個三尺高，十丈方圓的平台。這是赤陽劍會的比劍台。台上坑坑窪窪，劍痕縱橫交錯，不知有多少英雄好漢在此台上較技喋血，名揚天下。

  正對著巨大石像的正麵步行五千米，有一座小城，喚作赤陽城。

  江湖上的豪客們在赤陽山上觀摩劍碑，總不能不吃不喝不睡覺，這就得到小城裏解決問題了。故而，這小城雖然不大，卻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妓館酒店、茶米油鹽、成衣鋪子盡可在這裏找到。

  到了赤陽城，車隊眾人便一哄而散。獨行的人們自去打尖住店不說，那些車子鼓鼓囊囊，一路上低買高買，賺的盆滿缽滿的，如呂思勉之流，直奔而去。

  此時，距離劍會開幕還有多日，但街上已見到不少背刀帶劍的江湖人士，胖瘦高低各有不同，操持著各地的方言口音，甚至還有些紫發、金

  發的外域武士在城中晃蕩，使得小小的赤陽城好似大魏的都城晉陽城一般熱鬧。

  杜冷秋在街邊隨意找了家酒館，叫了兩個時令小菜，一壺竹葉青，便慵懶的坐下，邊飲酒，邊聽人吹牛。一路上的風餐露宿的疲憊被這紅塵氣息悄然衝淡，讓他醺然欲醉。

  江湖人，多是男人。

  一個個精力旺盛，喝多了酒便要生事。或爭論江湖上那個女子最美豔，或爭論哪裏有駿馬名劍。

  當然，爭論最多的還是誰能成為本屆赤陽劍會的龍劍得主。

  赤陽劍會按照罡氣、先天、後天三個等級比拚，除此之外還有年齡要求，能夠在各階段劍壓群雄的，分別獲得稱號，神劍、天劍、龍劍。

  這酒館中的江湖客都隻是後天內息階段，自然而然的對於龍劍的稱號最感興趣，紛紛擾擾，爭論不休。

  當然，對於這個稱號，還有一件趣事。傳說，幾十年前，在赤陽劍會最初舉辦時，稱號是天、地、人三劍。

  然而，人劍的稱號說來難聽，常常被惡毒的家夥呼作賤人。於是，人劍被改成了龍劍，象征著人中之龍。而地劍對自家的名號也不滿意起來。於是，再作修改，就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要我說，這次獲得龍劍稱號的定是江東的玲瓏劍客——黃小玉。她才十七歲，已經是後天巔峰，隻差一步就可破開祖竅，踏入先天，黃家的星羅棋布劍以天地為棋盤，眾生為棋子，何等了得。”說話者得意洋洋，仿佛與有榮焉。

  “嘿嘿，一聽你開口，就知道是江東人。劍術靠吹噓沒用，什麽黃小玉，有過逼平，甚至斬殺先天高手的戰績嗎？沒有的話免開尊口。不是我姓張的吹噓，我們關中的長孫晟去年在天山，斬殺血豹杜廣，那可是先天高手。以後天而斬先天，江湖上有幾人？”

  “嗬嗬，聽說血豹杜廣先是被關中劍派的人圍攻，重傷之後才遇到了長孫晟，不知是否真的？”

  “我是東夷人，最不喜歡吹噓。這次赤陽劍會，龍劍得主毫無疑問，定然是四海龍王的少公子。他一夜間踏平三十六寨的傳奇，我可是久聞了。”

  “嗬嗬，一夜間踏平三十六寨？他韓廣壽咋不上天呢？三十六寨中不乏高手，他一個毛頭小子有這個本事，怕不是他爹四海龍王暗中出手吧？”

  “他娘的，你整日嗬嗬個沒完，懷疑這個，懷疑那個。有種的話現在就出去練練，爺爺今天教你個乖，叫你知道杠精做不得。”

  ……

  杜冷秋聽了會心一笑，但，他更感興趣的是立在赤陽山上的碑林。天下無敵的軒轅凰，哄傳天下的鳳凰劍經，讓人神往。

  在來的路上，杜冷秋曾旁敲側擊地打聽過，鳳凰劍經雖然公布於眾任人觀摩，但並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練成。

  練劍終究是講究天賦的。就像是狹義相對論和廣義相對論的知識風行天下，可真正融會貫通的又有幾人呢？

  自軒轅凰離去後的百十年間，偌大的江湖，能夠練成一部半部鳳凰劍經的，不在少數；但能夠將四座劍碑融會貫通的，鳳毛麟角；而能領悟鳳凰碑破空飛升的，九州大地，芸芸眾生，一個也無。

  “觀碑去鳥。”

  杜冷秋倒空了酒壺，一飲而盡，隨後大步踏向赤陽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