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了？”

  ??雲簡看著顧奇誌沉默地關上門，懶懨懨地一抬眼，漫不經心道。

  ??“你都聽到了對吧……是你做的？”顧奇誌麵上看不出任何情緒，甚至還坐到了雲簡對麵自若地給自己倒了杯水。

  ??“拿家人威脅別人，是最低劣的手段。”

  ??雲簡眼皮一掀，嗤笑。

  ??“那你也一定知道他們在哪。”顧奇誌抬眼，狹長眼眸似是含著若有若無的諷笑，“說吧，我做什麽你才會幫我。”

  ??幹脆利落。

  ??雲簡曾最欣賞他的就是這一點——在她還不知道眼前人是顧奇誌時。

  ??“跟他比。”雲簡也懶得再廢話，眼尾瞥了眼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傅又亦，“還有，你抄襲他？”

  ??“那你可真是看不起我。”

  ??顧奇誌偏頭笑了，長長的發絲從肩頭滑落，傅又亦的眼神突然動了動。

  ??“你用的是什麽洗發水？”傅又亦盯著顧奇誌的發絲移不開眼，麵無表情卻也能讓人看出他眼底的光。

  ??顧奇誌：“……嗯？”

  ??雲簡嗤了聲，懶懨地閉上眸子，冷白的膚色泛著光，向沙發後座一靠，身姿修長清貴。

  ??“你的頭發很好看。”傅又亦依舊在盯著顧奇誌的發絲，眼神甚至轉變得有幾分狂熱。“我很喜歡，我可以買嗎？”

  ??他抬眼認真地問。

  ??顧奇誌“哈？”了一聲，人至中年了還是第一次遇到第一次見麵就說要買他頭發的人，竟是久違地氣笑了。

  ??他站起身，拿出手機，“如果你再說這些讓人火大的話，那你們集訓你最好直接退出吧——因為你會被拘留到你們比賽結束。”

  ??“不可以嗎？”傅又亦隻聽懂對方不打算賣了，可惜地歎了口氣，失落地耷拉下頭坐在沙發上難過去了。

  ??“你看人的眼光這麽多年了還是這麽不好。”顧奇誌諷刺一句，看雲簡的目光不像是在看後輩，倒更像是在與自己的平輩交談。

  ??——哪怕對方的年紀甚至比自己的兒子還要小。

  ??“彼此。”雲簡懶得再跟他多吵什麽，微蹙著眉不耐煩一掀眼皮，“你想辦法證實他沒有抄襲，再把你抄襲的那副畫做個解釋。作為交換，我會把你兩個孩子的地址給你。”

  ??“可以。”顧奇誌眯起眼，“但在這之前，我要知道，我的孩子們到底是怎麽了，為什麽會消失三天。你可以先不告訴我地址在哪，我隻要知道這件事的大概就行——當做定金。”

  ??跟以前一樣不肯吃虧。

  ??雲簡也沒多驚訝或是覺得難纏，畢竟商場上比這種人難纏的家夥多了去了。她單手拿出手機將委托莫聽查到的事發給了顧奇誌。

  ??顧奇誌知道雲簡渠道很多手段不一般，但沒想到他現在的聯係方式居住地址對方都不聲不響的全知道了，還能神不知鬼不覺的進門。

  ??至於監控？不用看他都知道肯定被黑了。

  ??幾年前她就已經能窺探出不一般了，當時他便知道不能與這麽可怕的小孩為敵，而現在看對方的發展，他當年的直覺果然沒錯。

  ??“你慢慢看，我們走了。”雲簡起身，辦完事身子骨又懶懨懨的，垂著眼腰身很直，身姿頎長清貴，顧奇誌從背後看著，發現她的變化除了身高以外內裏也是有一些的。

  ??當年的小孩隻垂著眼站在那人身邊就如同鬼魂一般，發絲遮過半張冷白如吸血鬼的臉，隻露出那在燈光下極其顯眼仿若血滴的小痣。

  ??她亦步亦趨地跟著那人，周身的灰暗仿佛能生生將誤闖進入的旁人拉入黑暗漩渦中。唯有那人談笑間垂眼看向她時，她才會泄露出一絲人氣兒。

  ??那時的她很美，長相是挑不出的完美。給人的感覺像是細碎的光，陰暗泥沼中不該生出的人，偏偏在那裏開出了泛著冷光的花。

  ??沉靜地生長著，陰冷地在所有人的上方縱觀全場掌控大局，隻待時機成熟便一把收網。

  ??——這還是那人說給顧奇誌聽的。

  ??那時燈光昏暗明滅撲下，映在那人平靜若湖麵的眸裏，灑下暖色的光，眼底也倒映著小孩那陰鬱的身影，語調含笑，嗓音醇厚優雅。

  ??“阿誌，看著吧，她會是第一個掙出這泥沼的花。嗯，或許應該說是雛鳥？是青鳳？……都不好。”那人突然笑了聲，掩著唇眼尾彎起，尾音上揚。

  ??“錯了錯了。跟那些老東西待久了思想也被腐蝕了，這不好。她哪是什麽花啊鳥啊——她分明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分明是個活生生的人。

  ??這句話直到現在顧奇誌依舊印象深刻。

  ??他看著那惡鬼堆中養出的、從深淵沼澤鐵索禁錮中爬出來的人，突然也笑了聲，含著些毫不掩飾地惡意高聲道。

  ??“雲簡，雲亦跟我見過麵。”

  ??那道身影一頓。

  ??“就在你來嵐市的前一天。”

  ??那身影偏頭蹙了下眉，嗬了聲。

  ??“關我屁事？”

  ??—

  ??“我現在可以問嗎？”

  ??傅又亦盯著雲簡躺在床上蹙著眉半斂著眸子的側臉，麵無表情地開口。

  ??“我說不可以你就會滾蛋了？”雲簡“嘖”了聲，要不是知道自己一拳打過去會把這小哭包直接打哭，到時候煩的還是自己，她早就下手了。

  ??“……不會。”傅又亦頓了頓，突然明白了雲簡話中的意思，抬起亮晶晶地眼睛看著她，“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問，對嗎？”

  ??“問什麽就說，不問就滾，我困了。還需要我再說得更明白點嗎？”雲簡危險地眯起眸子，眼底下的陰翳沉沉。

  ??“你認識顧奇誌？為什麽你會認識他？你認識他在認識我之前還是認識我之後？你們倆看起來好熟悉，你們是什麽關係？”傅又亦知道雲簡嫌棄自己慢吞吞，所以這次盡量加快了語速，也沒廢話，把想問的全問出來了。

  ??“不認識，隻見過幾麵，不知道他是顧奇誌。在你之後，沒有關係。聽得懂？”

  ??傅又亦失落地垂眼，趴在雲簡的床邊悄悄看她的側臉，小聲說：“你敷衍我。”

  ??“你應該慶幸你還值得我敷衍。”雲簡偏頭瞥了他一眼，閉上了眼眸，睫毛根根分明。

  ??“……哦。”傅又亦的臉抵在柔軟的被褥上，趴在床邊半響沒動，放空自己盯著虛無的一點莫名開始發呆，直到聽到耳邊均勻的呼吸聲時才突然反應過來。

  ??“晚安。”他小聲說了句，“還有……”

  ??少年輕輕貼在另一個閉著眸子的少年耳邊，用小到幾乎聽不見的氣音說著。

  ??“謝謝你哦。辛苦了。”

  書屋小說首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