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簡一路小跑回到了操場。還沒走進就遠遠看到了一排又一排的方隊，教官尖銳的哨子聲無比響亮。

  “喲，這麽快就回來了？把人女生留醫務室了？”蔣戰挑眉，不掩飾的很驚訝。

  按理說這種年紀的小兔崽子軍訓的時候不都恨不得躲得遠遠的，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嗎，這小孩倒是個異類。

  “嗯。”雲簡沉靜地點點頭，自覺地到跑道旁起跑。

  步子依舊很穩健，清雋的身影成了操場上格外靚麗勾人的風景線。

  少年跑了幾圈，鴉羽發絲沾上了點點潮意，貼在冷白色的皮膚上。她微微喘著氣，呼吸盡力均勻著。冷白皮上眼窩的黑色陰影極其明顯，透著頹色卻因為那豔麗的淚痣顯得莫名誘人。潮濕的發絲揚起，和清雋身姿上的訓練服一起勾勒出少年的朝氣。可她的眼神卻一點也不透著普通少年的色彩，微微暗沉著，垂著眸子，眸底陰翳更深。直視著前方但眼底一片陰暗頹然。

  這孩子太喪了。

  蔣戰抽空看了眼，心底評價了句。

  這才幾歲的孩子就能這麽頹喪，說是與那小霸王相似也就隻是容貌和氣度了。這心理素質看著沒那小霸王強。不過那小霸王的生存環境也不是個普通人能待的，眼前小孩再多長個幾年估計也差不多了。

  他暗暗想著，轉頭就看到了隊伍裏說好站軍姿的一群人頭都要歪過去了，眼珠子隨著那少年都不帶轉的。

  這可給蔣戰氣笑了。

  他莫名想到了當年在軍營訓練新兵的時候，那時候小霸王路過，也是個差不多的景象。一個個脖子豎得都跟一群白鵝似的，他都替他們丟人。

  “誒誒誒，眼珠子都要掉出去了！”蔣戰打趣似的說，轉眼又冷厲道，“這麽喜歡看？要不要跟他一起跑？還能近距離看呢！愛看多久都沒人攔著！”

  新生們嚇得立刻轉過頭，再也不敢亂看。

  跑道上的少年的腳步逐漸沉重，呼吸微微紊亂，她內心數著已經跑了二十圈了。

  懶懨的眸子在大太陽的照射下微微有些模糊，煩躁在胸腔內頂撞著，像是隨時都可將她燃燒殆盡。她深深呼著氣，刻意讓自己感受到從口中灌進去的氣，感受著腿上一抽一抽的疼，感受著心髒的瘋狂顫動。

  這樣才稍稍冷靜下來。

  失態了。

  雲簡想。

  剛剛在趙以南麵前，實在是太失態了。這麽個人渣就能輕易激起她的怒火，她還是功夫不到家。

  ——她目前還是忘不掉趙以南那雙風流又多情的眼。

  在燈火輝煌的宴會，燈光微暗的角落，抱在一起的兩人，親得很激烈。她到拐角，白色的高跟鞋微微一頓。

  趙以南不慌不忙，一邊抱著懷中的女孩繼續深情地吻著一邊眼神瞥向她，勾著眼睛，眼中情緒萬千，唯獨多情仿佛能透過重重昏暗的光直直映到雲簡的眼中。

  他在勾引她。

  在那一刻，雲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惡心感。

  她勸不動她那天真的妹妹。

  ……算了。

  雲簡豔色的唇被她抿得發白，繃直成一條線。眼神冷漠又凶戾。

  下次見到他，不多廢話，直接打死。

  提著一口氣跑完三十圈，雲簡隻能微微彎著腰扶膝喘氣，汗水從額角滑落，冷白皮的麵上卻依舊沒怎麽泛紅，倒是脖根處紅得驚人。上衣領口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滑落，露出精致冷白的鎖骨，像是玉一樣泛著光。豔色的唇喘著氣，呼出的氣在那些新生眼裏都像是帶著欲氣。

  不少人都咬著指甲忍不住臉紅。

  倒也是湊巧碰上了眾人休息的時間，雲簡正好也能找塊地兒坐下休息。她拖著疲軟的身子找了個陰涼處，靠在牆邊，訓練裝抵在草皮上，身下很軟。一腿支起，更顯修長。一隻手隨意搭在支起的那條腿上，垂著頭閉著眸調整呼吸和心髒跳動，動作隨意但莫名瀟灑。

  “啪嗒”一聲。

  雲簡能感受到這聲音帶來的是她腿邊草皮的微微顫動。

  睜開眼，看到不遠處的幾個女生羞澀地笑了笑，見她一睜眼就垂眼不敢看她一樣，懷中抱著幾瓶水，互相推搡著走遠了。

  她垂眸看向落在自己腿邊的礦泉水。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刻意的，那礦泉水還是昨天趙悠然在校門口給她買的那個品牌。

  雲簡看了那礦泉水兩秒，伸手拿起，閉著眸子蹙著眉一手懶得抬起，另一手將那水扣在地上邊摁邊開了蓋。又閉著眸子灌了幾口，冰涼的水順著喉管流下去，驅散了胸腔間的躁意。

  那幾個送水的女生見她喝了水，忍不住湊在一起興奮地討論起來，圍成一圈，興奮到都沒注意那少年撐著牆站起來，單手提著水向這邊緩慢地走來。

  “微信還是現金？”

  少年略沉卻淡漠的聲音響起在她們身後，把她們嚇了一跳，抬眼一看，瞧見那少年逆著光，表情平淡。

  “啊……？”意識到少年在說什麽後，女生們哽了下。有個女生見氣氛有些尷尬，下意識接話道，“微信吧。”

  “嗯。”雲簡一手提著礦泉水一手從訓練服的口袋裏掏出來z市時臨時買的手機，點開微信，還沒下一步動作呢，就見到一隻手以她都很難看清的速度將她的手機迅速抽走。轉頭往後看，隻見蔣戰拿著她的手機，瞥了眼那幾個瞬間噤若寒蟬的女生，又瞥了眼雲簡手裏的礦泉水，笑了。

  “小夥子可以的。這水可貴了，能讓人心甘情願給你送上去，也是種能耐。”蔣戰把手機放到了自己訓練服的隨身口袋裏，“我也是忘了還沒讓你交手機呢。得嘞，送上門了先。軍訓期間玩手機，先扣學分，這是最基礎的。看在你是初犯，隻匯報班主任，要拿手機的話找你班主任。下次注意啊。”

  說完轉身就走了，跟他來時一樣悄無聲息。

  雲簡：“……”

  說話的女生更尷尬了，還莫名愧疚，站起身，揪著訓練服的邊邊，垂著頭，“對不起啊雲簡同學……我、我一時忘了我們已經把手機交上去了。”

  雲簡“嗯”了聲，頓了下，手伸進兜裏摸了兩下，掏出二十塊錢遞給她。

  女生一愣，而後連連擺手，“不不不，這個隻要十塊錢而已，而且、而且……我們不要錢的。是送你的……”

  雲簡遞錢的手並未放下，目光平淡卻莫名令人安心，“送你。”

  “啊？”

  雲簡抬眼，“禮尚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