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麽呢？

  蘭浩然想著，但馬上就被那充斥於視野內的強光吸引了注意力。

  隻見惡魔頭頂的縫隙越來越大，光芒恍若化成了液體如流水一般從惡魔的頭上溢散而出。

  隨後巨大的光劍落下，似乎被那縫隙中的光芒吸引住，自動調換位置順著縫隙一劍切下。

  這一劍仿佛切在一個充滿水分又去了皮的大西瓜上，沒有多少阻礙，光劍便直接將惡魔的身體切成兩半。

  從切開處，無盡的光芒溢出，如一輪太陽正在冉冉升起。

  強光讓蘭浩然閉上眼睛，隻聽到“轟隆隆”的垮塌聲。

  當他睜開眼睛的時候，隻見前方那深邃如黑夜般的惡魔身體已經消失。

  巨大的白骨王座全部垮塌，一根根白骨灑落在深坑中心的黑色地麵，仿佛形成一張巨大的白色大床。

  蘭浩然立馬向骨堆衝去。

  “老師！”

  他模樣似高興似悲傷，似在哭泣有似在歡笑。

  他用手在白骨地上刨著，期望能夠刨出一個人影出來。

  從此破曉真的成為絕響了嗎？

  不！

  他不相信。

  可隨著白骨大床漸漸染上黑色，那一個人卻始終沒有出現，仿佛與惡魔一起在這個世界中憑空消失了。

  無盡的悲傷湧上心頭，身周的光芒漸漸熄滅，此刻他終於明白一句話：活著的人總要比死去的人承受更多。

  在直奔而來，向惡魔揮劍時，他是抱著必死之心，而如今，劉曉走了，他卻活了下來。

  讓他感受到陣陣迷茫，他抬起頭望著天空，久違的陽光透過雲層散下光輝。

  天亮了！

  可是他卻呆呆地跪坐在白骨邊，雖然與劉曉相處的不久，但是劉曉卻用獨特的人格魅力走進了蘭浩然的心中。

  他真正認可了這是自己的老師。

  蘭浩然突然直起身子，對著白骨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願天堂永晝！

  他撿起一塊已經斷裂卻流轉著強烈光輝的石頭放進口袋。

  隨後挺著胸迎著陽光向外麵走去。

  原先匍匐在白骨王座前的人們，眼中先是閃過迷茫，隨後變成驚恐與不安。

  他們哀嚎著，痛苦著。

  蘭浩然找了一塊高大的白骨，整個人一躍而上。

  放開嗓子大叫道：“大家先不要慌。”

  惡魔已經死了可是這個世

  界依舊存在，蘭浩然不知道這個世界存在的原理，也不知道出口在哪裏。

  他隻是聽劉曉說過，今天是最後一天，過完這一天，依舊還活著的人們就可以走出這裏。

  可是劉曉也說過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囚籠，將人類囚禁成惡魔，而且最後隻能有一個活著出去。

  他不知道劉曉所說到底是不是真的，但隻能去相信，而現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安撫這裏的人們，讓他們撐過這一天。

  “大家還記得來這裏多久了嗎？”蘭浩然問道。

  下麵的人麵麵相覷，但是驚慌的哀歎與無用的討論抱怨卻都停了下來，他們一起望向白骨上的蘭浩然。

  深坑突然安靜了下來，但這種安靜的環境讓那些身體殘缺，卻依舊活下來的人們發出的慘嚎更加刺耳。

  其他人看著他們的慘狀渾身發抖，似乎沒有說話的勇氣。

  “大家不要，惡魔已經死了！”蘭浩然道。

  突然一個中年男子弱弱地問道：“真的麽？”

  蘭浩然鄭重地點了下頭：“對！”

  他突然興奮起來：“哈哈哈，那個有著巨大醜陋心髒的老頭死了！”

  “那個惡魔終於死了！我們可以出去了，可以出去了！”

  下方的人們傳來騷動：“那個惡魔死了麽？真的死了麽？”

  蘭浩然頓時感到一股怒火直衝腦門，仿佛一個重逾千斤的東西壓在他的胸口，這一股氣不吐不快！

  “啪”

  蘭浩然從白骨上跳下，一巴掌將中年男子扇飛。

  “你……你要做什麽？”男子倒在地上，指著蘭浩然驚恐道。

  “你叫什麽名字？”蘭浩然平靜地問道。

  但男子能夠感受到在這股平靜之下，是足以將他掀翻的滔天巨浪。

  “王……義。”男子顫抖出聲。

  蘭浩然輕微點了下頭：“好一個忘義，忘恩負義！”

  “給我跪下！”蘭浩然吼道。

  王義搞不清狀況，但卻被蘭浩然這一吼嚇到連忙跪在地上。

  “對著這片白骨磕頭！”

  “為……為什麽？”王義弱弱道。

  蘭浩然深吸一口氣，胸腔中的浩然之氣隨著音帶傳出體外。

  “因為就是你們眼中的巨心惡魔在一直默默守護著我們原先的世界，而在這裏也是他將惡魔斬於王座之下！”

  “否則，你們都將變成這白骨的一部分！”蘭浩然道。

  “這……這怎麽可能？”王義不敢置信：“那種心髒怎麽可能是人類的！”

  “嗬嗬。”蘭浩然冷笑一聲喝道：“磕頭！”

  王義隻得對著骨頭重重磕下。

  其他人們看著這一幕皆是迷茫與驚恐，他們不知道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

  在他們的眼中，劉曉明明就是惡魔啊，而且他們中有些人後來親眼看到劉曉將其餘人殺死帶回去了。

  甚至親眼看到他在啃著人肉，這難道不是惡魔嗎？

  雖然他們也曾在餓極時嘶咬著同類，喝著人類的血，啃著人類的骨頭。

  但是他們認為這隻是在發病時才會做得事，是病痛的折磨，是身體本能的欲望驅使著他們去吃肉喝血。

  這不是他們的本意！

  他們還擁有人類的軀殼，擁有鮮紅的心髒，還有人類的思想與道德，他們所做的一切無非是在本能或者病魔驅使下，讓自己活下去而已。

  但劉曉卻已經變了，他失去了人心，反而多了一顆醜陋而巨大的黑色心髒。

  所以他不是惡魔誰呢？

  人們總是習慣性的忽視自身的錯誤，而放大他人的錯誤。

  特別在他人身上發現顯著的不同點時，這種錯誤便會放大幾千倍幾萬倍！

  蘭浩然臉色陰沉地看著癱倒在地上的一群人，他清晰地記得在他說出惡魔已死時，除了王義之外，下方不少人也爆發出歡呼聲。

  顯然劉曉口中的除魔行動，這裏大多數都有參與吧。

  “我知道你們可能不相信！但你們還記得真正地惡魔嗎？那個坐在巨大的白骨王座上的身影？”蘭浩然道。

  下方又一次傳來騷亂。

  這一次跪在地上的王義再一次抬起頭來道：“那……那不是神麽？”

  這個聲音仿佛引起了下方不少人的共鳴，他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對啊，那不是神？”

  “是啊那是神啊，人類怎麽可能擁有那種王座與身影。”

  “對對，神說這裏是荒蕪之地，他會帶我們走向新生，走出這裏！”

  ……

  蘭浩然聽著王義帶著膽怯的疑問，聽著人們七嘴八舌地討論，他沉著臉，冷笑著。

  笑聲漸漸放大：“哈哈哈！”

  充斥著憤怒的笑聲回蕩在深坑之中，將人們的議論通通壓下。

  他沒有再試圖用武力去改變他們想法，因為這樣除了得到嘴上的服軟外

  隻會埋下仇恨的種子。

  沒有任何意義，要知道撒謊是人類與生俱來的本事。

  至於從思維上改變，短時間內根本無法做到。

  何況人類的從眾效應，在這麽多張嘴下，黑的也能變成白的，惡魔也能成為神邸。

  但他心中的抑鬱與悲傷卻始終纏繞與心頭，他沒有辦法發泄，隻得用這蒼涼的笑聲將心中那股不忿那股怨恨稍稍排除。

  “你笑什麽？”王義問道，他隻覺得這個人與他們這些人不同，似乎擁有遠強於他們的力量還有似乎了解一些他們不知道的事。

  “我笑什麽？哈哈哈！”蘭浩然自問一聲，眼淚隨著笑聲奪眶而出。

  “我笑惡魔成為神邸，聖人成為魔鬼，笑這個世界黑白顛倒，無有善惡，笑你們浮於遮眼，不辨是非！”

  “笑蒼天不公！”

  “笑大地無德！”

  蘭浩然癲狂地笑著，周圍人們的話語更加刺激著他的神經。

  他為劉曉不值，但他相信哪怕劉曉早就知道了這種結果，還是會來到這裏，還是會舉起手中的劍，哼著蕩氣回腸地歌謠躍向死亡的深淵。

  這是他的道！

  破曉！

  蘭浩然閉上眼睛將眼淚逼出眼眶，胸腔劇烈起伏努力平複著情緒。

  隻是那點著癲狂的嘲諷聲依舊回蕩在這深坑內。

  人們在迷茫中聽著這聲音，臉上帶上了絲絲怒意，但卻立馬收了回去。

  心裏又是憤怒又是驚懼。

  這個人看起來很正常，但聽他的所言恐怕與那個巨心惡魔是一起的呀。

  想到此處，他們腦海中不禁回想起巨心惡魔捕獵的一幕幕。

  哪怕他們在神的指引下抱成一團想要滅了那個魔頭，卻依舊被他輕易擊破。

  最終隻得在神的恩典下走進了這個山穀接受神的庇佑，才幸免於難，至於其他人恐怕早已進了那個惡魔的肚子吧。

  而現在那個惡魔消失了，神也消失了，卻出現了一個力量強大又似乎與巨心惡魔關係親近的人或者說披著人皮的魔。

  不由不讓他們恐懼，他們悄悄議論著，有不少人直接佝僂起身子向山穀外逃去。

  巨心惡魔死了，山穀外應該沒有危險了吧，況且死了那麽多人，到時候就算發病也應該可以找到食物的。

  想到這，不少人舔了下嘴角，望向其他人的眼神中帶著不加掩飾的欲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