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人，晚上好啊。”

  黑色的身影動了動，像是一道痕跡，正在麥克身上開口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切割刀，轉過頭看向這道影子，刨去他和亞瑟的膚色差異，或者說刨去這道影子本身的顏色，他的輪廓和亞瑟一模一樣，赫然就是亞瑟曾經在海崖邊放出去的自己的影子。

  “你是...什麽？”

  正在切割麥克肌肉的列多克用手術燈光照射在這道暗影上。

  “月亮眷族們，這個宇宙可不歡迎你們。”

  亞瑟的影子化作一團，向著列多克幾個人形生物的方向劃過去，然後是一陣怪異的顫抖，伴隨著骨頭碎裂和某些東西的慘叫。

  燈光暗了下來，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不一會兒，在渾身鮮血的麥克頭上，一盞燈亮了起來，幾隻巨大的像是猴子一般的生物睡在地上，他們的皮毛是灰色的，上麵布滿了可疑的血跡，幾雙沒有閉上的眼睛閃著紅光，像燃燒著的煤炭。

  亞瑟的陰影就站在這些怪物中間，舉起的右手上浮動著幾條灰色的影子，看起來是那幾隻虐待麥克的怪物。

  唯獨列多克還保持著人形，但脖子以上已經不翼而飛，整個實驗室都充斥著怪異的血腥味。

  “該怎麽治好你？”

  亞瑟的陰影站在已經露出肌肉和皮下脂肪的麥克麵前，但他看上去並不是特別擔心。

  陰影重新拿起屬於怪物們的工具，用錘子敲碎了麥克的內髒，打碎了他的脾髒、胃、肝、腎和肺，把構成麥克骨架的易碎的鈣質粉碎，確保把骨頭都擰開，毀壞了頭骨，把腦物質舀進罐子裏，最後，這道陰影把麥克剩下的殘骸像理發店裏掉落的頭發一樣清理幹淨，然後迅速按動了一個按鈕，抬頭看了看麥克的身體上方。

  “但願我沒有記錯，看到了嗎？這還不算太糟，對吧？”

  實際上，麥克不太確定他處於什麽樣的狀態，暗影剝去了麥克存在的每一個物理方麵，但他仍然在那裏，以一種漂浮的意識泡沫，他還能看，還能聽，但已經沒有實體了，盡管意識到這一點很不和諧，但麥克還是為不再痛苦而感到高興。

  暗影轉身微笑著走出廚房，把麥克一個人留在白色房間裏，刹那間，麥克周圍的情況開始發生變化，牆壁、地板和天花板都褪了色，露出了他們身後一排遙遠的星星，不知怎麽的，他從地球上的一個餐館變成了在真空的空間裏漂浮。

  在房間完全從視野中消失的幾秒鍾內，麥克像是被扔出了宇宙，周圍的一切都模糊了，他那失去了軀體的靈魂無法控製的旋轉著，如果麥克的胃還在的話，他一定會吐出來。

  也許麥克永遠也不會忘記接下來的經曆，但他也沒法完全記住，即使到現在，他也隻能了解到所發生的事情的一些細節，也許這次旅行的極端速度不知何故破壞了他脆弱的記憶結構，使麥克無法記住他所看到的信息，或者是人類脆弱的大腦無法處理這些畫麵。

  誰知道呢，事實上，麥克隻能記得他的感受。

  當麥克快速穿越太空時，他被停在了特定的位置。大部分是外來行星和死星的循環係統，在這些時刻，他看到了難以形容的事情，可怕的事情，麥克從來不知道的東西可能存在於宇宙中，他被令人不安的景象和可怕比例的概念所困擾，事實上是如此的可怕，那些東西在宇宙的中央不斷的奏樂和舞蹈，相比之下，麥克的即興驗屍就顯得平淡無奇了。

  某種程度上來講，麥克不知道他究竟看到了什麽，每當他試圖回憶的時候，隻能感到巨大的恐懼。

  在經曆了漫長的旅行之後，麥克被送到了一個隻能假設是在可觀測的宇宙之外的地方，這裏沒有星星，也沒有任何光亮，甚至在遠處也沒有，麥克獨自躺在黑暗的宇宙裏，忍受著他所經曆的回憶，正當他開始接受自己的處境時，遠處出現了一道亮光，當這道光靠近麥克的位置時，他認出了光芒的某些特征。

  是一個稻草人，破開無數的星雲和星團，向著門口趕來。

  麥克開始感到疲倦，幾乎像要進入深度睡眠，在他目前的狀態下，這是否可能？

  就像放映的電影，趕來的稻草人身後的黑色空間上出現了麥克生命的過去，以高速倒放，就像倒帶時卡住的磁帶。

  接著是一陣暈眩，麥克試著把注意力集中在畫麵上，在短短幾秒鍾內，他重新體驗了人生中發生的一切。

  最後是吹熄蠟燭的聲音。

  就這樣，麥克回到了餐廳的大堂裏，靈魂和肉體完好無損，不知怎麽的，一切都恢複了正常。回到以前的樣子。

  “歡迎回來，麥克。”

  亞瑟的黑色影子坐在餐廳外的一輛小車上，高興的對麥克打招呼。

  “謝謝。”

  麥克上車，受過折磨，前往宇宙中心遊蕩一圈的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他的腦海中還回蕩著那些詭異和奇崛的畫麵，那些在宇宙中燃爆的行星和敲打樂器的怪物。

  暗影發動了引擎，汽車向著馬路遠處行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