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建華自己跑進瓜婆家的廚房，取出大飯碗，把幾個小茶杯裏的茶水都倒進碗裏，還把開水壺裏的水也一並倒進去，一大碗淡淡的茶水端起來，像倒水一樣，隻幾聲咕嚕，倒進了建華的肚子裏。放下碗用手背把嘴角抺一下，緩了口氣這才接著說，

  “拆違建施工隊，拉的一大車廢鐵要送到鎮上出手，在鎮道上劃到了下樟村民，兩家吵起來。工程隊長認出是我們村的，就打電話找我去幫忙說話。”

  “村民受傷情況怎樣？”獨孤蘭心急的問道。

  “村民倒是沒事，就是要講個誰對誰錯的問題。”

  “怎麽說？”

  “開始劃到了村民的單車，把他給劃倒了。那送廢鐵的蠢貨就是不懂賠禮道歉，指責村民單車踩到路中央。村民一生氣，這下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賠償也不答應放行。兩人一直在那裏吵架。”

  “到底是誰理虧？”

  “開始兩人都沒理虧，但一開口說話就是送廢鐵的理虧。”

  “怎麽講？”

  “送廢鐵的三輪車加上伸出的廢鐵，橫麵特別大。兩人在自己的車道上相向而行，因為路較小，村民單車逃閃不及，這才劃到，所以兩人都沒錯。錯就錯在劃到後送廢鐵的開口激怒了村民。”

  “結果怎樣？”

  “村民聽送貨的這麽說。死活不讓他走，一定要他高額賠償，還要賠禮道歉。送廢鐵的自認為沒有理虧，就是不理村民，結果兩人在路上吵個不停。工程隊長趕去說好話也不管用，最後沒辦法找了我，讓我以本村人的身份，去幫助說好話。我就在那裏跟村民說了近一個小時的好話，批評了送廢鐵的，讓他道歉認錯。事情這才‘和平’解決。”

  “這是遇上你這會說會道的，讓你給騙過去了，要是我絕不讓這麽輕易過去，非讓他出一大筆不可。”瓜婆聽後顯得生氣的說。

  “解決好了。”

  “好是好，讓我說得口都快裂開了。”

  這裏的社會，還是很講究“理”的問題，講話也得說出這裏的“藝術水平”才行。話講得好了，不用涉及賠償方麵人家也會答應。其實這裏還是民風淳樸的。

  早晨的陽光，早早照進屋裏，獨孤蘭讓陽光一刺，再也睡不了，隻好起床煆練了。一個小時的運動，讓本來疲勞的身體反而覺得精神起來。

  帶上村道申請資料和老廁所回填項目資料，獨孤蘭再次來到鎮上。到了鎮政府大門，卻發現麵貌一新。原來的破舊的鐵門被新的不鏽鋼大門所替換。原來破舊的門框也被磁磚裝修一新。

  獨孤蘭正在門前彷徨時，門房裏的保安走出來大聲叱吒。獨孤蘭看這個保安不認識，年紀比原來的還大。走過去出示證件並說明來意，這老頭麵無表情，打天一扇小門，自己扭頭進了保安室去了。獨孤蘭看鎮政府這麽大的變化，心想可能又換了領導吧。

  進了政府大院，抬頭望去，辦公大樓的各個辦公室的門，也都換成耀目的不鏽鋼防盜門，讓人覺得煥然一新。此時時間尚早，大部分的門都還關著，原來常開著的門，還是照常的開著。

  獨孤蘭走進了扶貧辦，隻見勞主任一個人在喝悶茶，細看他的眼眶紅紅的濕濕的，可能才痛哭過的樣了。見了獨孤蘭，勞主任也沒了往日的精神，顯得無精打采。

  獨孤蘭在送上申報材料的同時，關心的問是否勞主任病了？勞主任默默的在申請資料上蓋上公章，然後把它交給獨孤蘭。再次坐到沙發喝茶。長長的歎息道。

  “這一次把我害慘了，以後再也不幹了。”

  “勞主任是因為工作上被牽扯上責任？”

  “哎，不是才更痛苦。”

  “原來大家都對這種無辜的牽扯責任才感覺最痛苦的，還有比這更痛苦的？”

  “哎，是比這更痛苦幾十倍。”

  “什麽情況的？”

  “哎，不說也罷。讓人割肉還死定了，這才是世上最痛苦的。”

  “還有這種情況，說來聽一聽吧。”獨孤蘭好奇的問。

  “鎮裏換了書記，來了就調整中層和提拔幾個進班子的。本來說好的，要關心我這老基層，也看到我這麽多年的辛苦。可這事還關係到上麵，讓我到上麵去走動。結果送了禮人家看不上眼，事情沒辦成。可對我們這領工資的小人家來說，就是破了大財。”

  “沒辦成禮沒退回來？聽說這裏都是這規舉的。”

  “就是沒退回，要命啊。不送禮絕對沒有。送了禮不夠也沒有，送了禮人家認可了才有。這個禮到底多少才足夠很難把握。去要回來那這輩子就絕望了。”

  “結果都沒退回也沒要回來？”

  “我們底層人家，積一點餘錢很不易，思前想後還是托人去要回。誰知道他一聽火冒三丈，判我‘死刑’了。”

  “事情過去就過去了，那人也不可能在這裏當一輩子的官，來了別的官，說不定賞識你，到時禮也不用送了。”

  “哎，歲月不饒人，轉眼過了頭。再過幾年，年紀再大一點，還有什麽希望。”

  兩人聊著話時，小程也進來上班了，他睡眼朦朧和蓬鬆的頭發，是他的“標配”。一進來就直接走到辦公桌開展工作。勞主任問小程今天有沒有時間去縣裏送林樟村的村道申報材料。小程說明工作進展沒時間。勞主任隻好對獨孤蘭道，還是你自己去送吧，不然這裏沒人手，不知道何時才能送上去。到時縣裏的人又要罵娘了。

  獨孤蘭辭別勞主任，帶上申請材料，向著芹花縣城進發。冬天的陽光照得人渾身好舒服。在道路的兩旁，看到很多用竹排架起的曬架。遠看白茫茫一片，根本看不出是什麽，近看才知道這是當地特色的曬菜幹。聽林樟村人說，這裏的菜幹，遠銷國內外，供不應求。

  獨孤蘭把村道建設申請材料順利的送到了縣GL局。完成任務，看時間已十一點出頭，這個時間點，辦其它事不夠時間，吃飯還太早早，獨孤蘭隻好試著找焦集。

  “老焦，忙不？”

  “獨孤你好，好久沒聯係，是否也挺忙？”

  “這時送完材料，沒事了。”

  “你在縣城？”

  “是的，就在縣ZF大門口。”

  “那進來吧。我在二樓最裏麵的辦公室。”

  放下電話，獨孤蘭走進縣Y縣ZF大門。保安照樣叱吒著來人。在三查四看後，獨孤蘭才順利的進入辦公樓。

  機關大樓裏，顯得清靜嚴肅，幹淨衛生。通道上不見一人，也沒有半點聲音。反而獨孤蘭走路的沙沙聲，顯得與這裏的環境格格不入。

  找到最後麵的辦公室，裏麵隻有焦集一個人在辦公。獨孤蘭心裏疑問浮現，

  “老同學，是不是又提拔了？”

  “嘿嘿，見笑了，幸運之神又再一次降臨我頭上，大上周才全麵負責這個部門的。”

  “幸運啊，ZZ部的股長，要是外放就是副鎮長副書記之類的。老實說，這一次花了多少才搞成？”

  “真沒有，是幸運。原來的股長他想再提拔這半級，調走了，空出這位置。縣長與縣委副書記、組織部長都不想讓縣高官的人來坐這位置，結果就三比一把我給推上去了。”

  “看來再權威，也有辦不到的事。”

  “主要是這個位置對權威人來說，還不是很重要，也不會影響到他，就做個順水人情啦。”

  獨孤蘭與老同學焦集吃完午飯後，告別而回。在車上獨孤蘭突然想起，這全縣副科級以上幹部，好幾百人，人事動一下，那個說話難算數的人，如果都收紅包的話，好嚇人啊。汽車開到半路上，正好看到路邊那一家汽修店。看時間還早著，獨孤蘭決定進去喝杯茶，把中午飯那鹹鹹的味道衝走，同時把上次店主人說了一半的話套出來。

  獨孤蘭停車走進汽修店，店主人已不認識獨孤蘭了，抬頭問獨孤蘭須要什麽服務。獨孤蘭看這夫婦，雖然與那天夜裏的相貌有點不同，但還是有點貌似。於是就向他們說明自己。當他們記起是獨孤蘭時，高興的熱情請茶。

  獨孤蘭才坐下，隻見門口一位十五歲左右的小姑娘，用電單車拉了滿滿一車五個女孩，都清一色的穿著同款校服。老板娘趕緊起身去搬出午餐讓她們吃。獨孤蘭好奇的問道，

  “你們店還辦寄餐園？”

  汽修店老板的回答讓獨孤蘭萬萬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