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芩被顧邈扶起，梨花帶雨的臉上露出狂喜之色道：“小女子幸得聖師點撥，自此願鞍前馬下與聖師共勉，雖百死無悔。”

  構建一個大同世界，使人人平等那是多少文人畢生的夢想，顧邈的話雖然簡單，但禮賢下士的行為卻讓子芩熱血沸騰。

  “好一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我輩讀書人當如是也，無涯書院上下一心，願與聖師共勉。”

  沐長卿同樣激動得一張老臉紅透，讀了上千年的書，此刻卻覺得仿佛不如顧邈一言獲益多，不愧是整個無涯書院都認可的聖師。

  此刻且不論無涯書院上下，就連那些來自各個書院的文道大能都被顧邈的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激得是熱血沸騰，這十幾萬人心中在此刻仿佛不約而同的生出了些什麽感覺。

  這感覺並非是什麽源自修為上的領悟，而是一顆從模糊到清晰的一顆守正為民之心，喚醒了這一個個老學究隻在弱冠之年才獨有的那種憤慨之氣和熱血情懷。

  身為一身浩然氣的讀書人，倘若隻為升官發財倘若隻為求道長生，中州五道為何偏求文道？

  根源就在讀書人心中皆有一顆濟世為民的心，隻不過有的人選擇秉持，有的人將之拋起，如今顧邈的話卻是無心插柳，為天下的學子立了一顆守正為民的不朽文心。

  無涯書院十數萬弟子無人開口，然而冥冥之中，眾人心中的聲音卻仿佛隔著軀殼匯聚在一處，此刻似乎天地有感，九天之上忽而白光大放。

  顧邈身後百聖虛影不自覺的綻放，功德金輪熠熠生輝，腳下的陰陽陣圖攪動著天地間的陰陽二氣卻如同朝聖一般直指天穹，仿佛在迎接什麽。

  天穹上那團劇烈的白光緩緩落下，這一次沒有什麽其他的異象相隨，就這一團白光緩緩落下逐漸凝聚成一顆晶瑩剔透的心髒模樣，幹幹淨淨從天際而來。

  百聖虛影目不斜側的注視著這顆晶瑩剔透的心髒，有天地陰陽二氣為其掃榻相迎，直至其緩緩落在顧邈的身上，如同毫無阻礙般融入血肉中。

  倏而之間百聖虛影化作須彌縮回顧邈體內，各種異象也紛紛消失，此刻再看顧邈便不覺得似之前那般聖威赫赫，反而渾身籠罩著隱約的寶光，有一種大道至簡的感覺，看在人眼中似乎就是想讓人親近的普通人。

  浩然峰上，丹陽子緊緊的攥緊了拳頭，一張稚嫩的孩童臉龐漲得通紅，那顆晶瑩剔透的心髒別人它曾見過，乃是天下所有讀書人的意念凝聚而成的天地文心。

  若說顧邈韻養出浩然正氣是得了無涯先生的真傳，那這顆文心就是顧邈超越無涯先生，成為古今文道第一人的標誌。

  遙望當年無涯先生另辟蹊徑創立文道，威臨中州鎮壓了一個時代，也為天下讀書人撐起一片天穹，因此身為文道之祖的無涯先生聚天下讀書人之信念為萬千讀書人於天地之間立此文心。

  但無涯先生雖為天下讀書人聚文心，卻並未得到這顆文心的垂青，時至今日這顆文心竟然落在了自己的師弟身上，這比任何天地異象更讓他震撼，因為這代表著人間文道歸心。

  當然認出文心的並不止丹臣子一人，這天下的讀書人都不曾見過文心，但當他們見到的時候本能就會感知到此物中包含著文道氣運和天下讀書人的意誌，因此文心二字自然而然出現在每一個讀書人的心中。

  大夫子魏玄麵色呆滯，但顫抖的胡須卻暴露了他內心的震驚，本來借著今日肄業大典的名頭召開代師收徒大會是為了宣揚顧邈文道聖師的名頭。

  雖然顧邈確有聖師之資，但這場大典中無疑包含著三分謀算的味道，可誰能想到就是這麽一場夾雜著陰謀的算計中，竟然能讓他見到了絕跡萬年的浩然正氣，更是見證了曠古絕今的文心歸位。

  要知道那可是文心，聚了天地讀書人的氣運和意誌於內的文心，對於天下的讀書人而言，文心就象征著文道氣運和未來的歸屬，如今文心歸位聖師之名辯無可辯，足令天下讀書人拜服，令文道歸心。

  撲騰

  這觀眾席上，不知是哪個文道大能率先跪了下來，似乎引起了多米諾骨牌的效應，一連串的文道大能，甭管是不是無涯書院的人，此刻除了來訪的其餘四道聖地的來使，所有人盡數拜倒在地。

  這一拜不是虛假的禮儀，而是天下讀書人對於文心的朝拜，對於聖人的朝拜。

  那十數萬人如同海嘯般起伏的跪拜，是何等的震撼人心，震撼了其餘四道聖地來使，更震撼了用圓光術記錄著的莊合。

  莊合並非文道眾人，也不懂文心對於文道中人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麽，但他明白能讓無數文道學子和眾多文道大能紛紛跪拜的東西，絕對是能震驚天下的。

  此刻沒有什麽呼天搶地的聲浪，但顧邈就像一個無冕之王，集往聖先賢之精華於一體，於萬眾矚目之中能照見璀璨奪目中的平凡。

  但眾人不知眼前營造出的氣氛隻是他們的自我感動，他們眼前的這位文道聖師，此刻氣得快要將牙給咬碎了，心中暗道自己嘴賤，不自覺的又誦了一句前世的經典，結果又弄得天地異象，弄得眾人朝拜的場景，這樣一來他想要摘掉聖師的名頭又難了一分。

  “且慢，聖師且慢”

  正當顧邈氣惱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傳來，破壞了文道眾多弟子朝聖的氣氛。

  顧邈聞聲朝來處看去，卻見說話的是大玄皇朝來使，心中一咯噔，不過看著此人那張臭臉轉而就是心中暗喜，暗道找麻煩的人來了。

  果不其然，大玄皇朝來使眉頭緊蹙，一手撫著花白的胡須冷然道：“老夫大玄太子少保馬進秋，見過文道聖師，方才聖師所言願人間人人平等，此言是否過於荒誕？人生來便有高低貴賤如何人人平等，難不成我大玄的皇室要和街邊的乞丐平等不成？”

  此言一出，氣氛瞬間凝固，兩個不同的氣場在虛空中不斷糾纏，似乎擦出了些道不同不相為謀的味道。

  顧邈表麵風輕雲淡，心頭卻直接拍手叫好，想不到無心插柳柳成蔭，沒利用到南國書院挑起男權女權的鬥爭，反而挑起了皇道和文道理念的碰撞，不過對顧邈而言更好，大玄皇朝作為皇道聖地，其實力和底蘊絕非區區的南國書院的分量能比。

  一旦皇道抵製顧邈這個聖師，那就意味著大玄皇朝數以萬萬計的臣民抵製顧邈，而大玄皇朝旗下上百個附屬小國都會抗拒文道。

  一念及此，顧邈心中頓時將眼光飄向觀禮台上其他幾位聖地的來使，不過那念頭隻在顧邈腦海中一閃而過便被否決。

  顧邈也不傻，五道之中唯有皇道與文道理念相衝，皇道講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與文道想要教化萬民使天下大治的理念完全背道而馳。

  如此樹敵才會讓人看起來像是正常的軌跡，但倘若顧邈胡亂樹敵，即突兀又容易將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而且顧邈已經遲了幾次操之過急的虧，這一次顧邈打算循序漸進。

  “咳咳，有何不平等的地方，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你們大玄的皇帝生來不也就是個打馬蹄鐵的匠戶篡了位？”

  突然一聲嘲諷從觀禮台上響起，說話之人乃霸道聖地之一神武門長老。

  霸道主修武，講究強者為尊，因此霸道和皇道是最不對付的，雙方的附屬國經常爆發慘烈的戰爭。

  而如今率先發難馬進秋的也是霸道的神武門，雙方目光對視，火藥味十足。

  眼看著雙方一言不合似乎就要大打出手，莊合幸災樂禍的用圓光術對準這二人，死道友不死貧道，在座的更多的是抱著看熱鬧的態度，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看著兩大聖地的強者開戰。

  沐長卿眉頭微皺，雖然他也樂見兩大聖地互相爭鬥製衡，但丹陽子的大計關係到道長魔消，何況此刻是他無涯書院的大典，這若是讓那個雙方打起來，那他無涯書院豈不是成了他人的笑柄？

  不過還不等沐長卿開口，顧邈便率先開口道：“既然馬大人認為人天生便有尊卑貴賤，那敢問馬大人如何理解皇道。”

  馬進秋聞言收回和神武門長老暗暗較勁的氣勢道：“回聖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邊是我大玄的皇道。”

  馬進秋這太子少保的氣勢當真不凡，說起話來也是一臉傲然，似乎隻是表麵敬重顧邈這個聖師的身份。

  “哈哈哈”

  顧邈心中一喜，裝作大笑起來，心中暗道這才是想要的，倘若對方如同文道中人那般對自己推崇備至，那他才難以完成樹敵的目的，看來他以前是找錯了目標和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