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節
作者:四眼娃娃一渡清河      更新:2020-07-11 15:14      字數:4787
  小格格被漾兒抱到四阿哥身邊,四阿哥剛要伸手接過,卻被一旁的蘇偉猛地搶走。

  “蘇公公!”漾兒驚呼一聲。

  蘇偉將小格格抱到內廳的榻子上,扯開繈褓,按照自己上輩子僅剩的模糊記憶給這個出生尚不足二十四個時辰的小嬰兒做心肺複蘇。他穿到清朝十多年了,似乎從沒做成過什麽大事兒,穿越者的優勢到他這兒都被他那殘疾的動手能力毀了個亂七八糟。鬧到最後,他自己都心甘情願地做個平凡的古人,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但是這回,他豁出去了。

  剛剛離世的小格格被一個太監又按又揉的,幾乎震住了整個屋子的人。蘇偉急救的過程中,不斷有人上來攔他,都被他揮手推走。

  宋格格被宮女扶出來,幾乎是喪失了所有的涵養與禮儀,如同一個瘋婦般撲向蘇偉,跟著宋格格的下人見狀也都一哄而上。

  集中與急救的蘇偉,腦中似乎什麽都沒有了,身體被四麵八方的力氣拉扯,才從疼痛中找回一點兒理智。哭喊、怒吼,一群人滾做一團,都沒有攔住蘇偉鍥而不舍地爬向小格格。直到四阿哥的一聲暴喝,屋內瞬間寧靜。然,在氣氛壓抑到極點的一刻,一聲細微的哭泣震驚了所有人。

  栽倒在地的宋格格連滾帶爬地奔向榻子,小格格微弱的哭泣,緩和的臉色讓所有人恢複了理智,屋裏霎時熱鬧了起來。

  四阿哥走到榻子邊,抱起死裏逃生的女兒。小太監們跑出去傳消息、宣太醫,宮女們收拾一屋子的淩亂,嬤嬤們端來熱水、熱毛巾。

  隻有蘇偉,在來來回回的人流中,爬起來,拖著一身的疲累與疼痛慢騰騰地挪回自己的小屋。他是感謝上蒼的,在上輩子的最後幾年中,他的房客裏有一位身染重病的小妹妹,他被動地參與了好幾次的急救,心肺複蘇的手法就在那時潛移默化地進入了他的腦海深處。

  蘇偉在自己的床上睡了個天昏地暗,迷迷糊糊中有人解開他的衣服,給他擦身體,揉藥酒。肯定是小英子,蘇偉在夢裏篤定著,這麽沒眼力見兒,沒見他在休息嗎。

  “走開,我要睡覺!”蘇偉煩躁地推開胸前的手,翻了個身,把自己蒙進被子裏。可沒一刻鍾,裸露在被外的後腰又被濕熱的毛巾覆上。“煩不煩啊?”蘇偉一聲怒吼,猛地坐起,卻在一陣頭昏眼花後見到一張不應該此時出現的臉。

  “主子?”蘇偉歪歪頭,“怎麽是你?你怎麽不陪著小格格?”

  四阿哥翻了翻手裏的毛巾,“你睡了都快一天了,小格格暫時沒事兒了,隻是天生身子不好,以後得多加主意。有福晉在宋氏那兒看著,我就過來看看你。你這身上又紅又紫的,李英在屋裏躊躇了半天,愣是不敢碰你,我隻好親自動手。你這有淤血的地方得揉散了,要不過夜就更嚴重了。”

  蘇偉低頭看看自己,今天被那幫太監、宮女又拉又扯的,最後甚至滾到地上,身上四處青青點點的。

  “我沒事兒,都是小傷,”蘇偉扯了笑容給四阿哥,“你去陪著宋格格和孩子吧,她們現在需要你。”

  四阿哥目光閃了閃,向前坐了坐,慢慢擁住蘇偉,在他的耳邊輕輕道,“可我,需要你……”

  四阿哥的小格格死裏逃生,蘇公公的傳奇又增加了一條。

  三日後,宮內傳來消息,蘇培盛升七品太監,賞銀一百兩。另永和宮賞蘇培盛羊脂玉環兩枚,白銀五十兩。

  福晉與宋格格的賞賜相比之下都是小巧了,蘇偉整天樂得沒心沒肺。倒是四阿哥似乎沒什麽公開賞賜,隻是領著蘇公公連著出宮好幾天。

  毓慶宮

  太子書房裏點著蠟燭,太子坐在燈下奮筆疾書。

  德柱給太子披上衣服,輕聲道,“殿下,早些歇了吧。這些天,您夜夜用功到天亮,時間長了,身子怎麽受得住?”

  太子拍拍德柱放到他肩上的手,“不用擔心,爺心裏有數。”

  德柱抿了抿唇,剛又想說什麽,忽聽窗口一陣異動。

  窗戶被打開,德柱探出頭左右看看,什麽都沒看到,卻在窗沿上發現了一張紙條。

  “殿下,”德柱拿著紙條走到太子身邊。

  “怎麽回事?”太子接過德柱展開的紙條,眉頭一皺。

  紙條上四行字,讀起來似乎毫無聯係,“顛狂隨風舞,飛時花滿城,牆頭逐風草,紅杏出言題。”

  “這是什麽意思啊?”德柱歪著頭道。

  太子看著紙條,沉思半刻,突然開口道,“把柳絮叫進來!”

  正三所

  蘇偉拄著腦袋對著四阿哥桌上的四行字苦苦思索,“顛狂隨風舞,飛時花滿城,牆頭逐風草,紅杏出言題。”

  剛剛張保趁夜出了門,眼看著還有一個時辰就下鑰了,蘇偉問張保幹什麽去,他也不說。

  蘇偉回頭問四阿哥,四阿哥就寫了四行字給他,然後裝深沉地在一旁繼續看他的書。

  約莫過了一個時辰,張保踩著下鑰的點兒回到了正三所。蘇偉頹廢地坐在榻子上,他對文字遊戲什麽的一點天分也沒有。

  “主子,都辦妥了,”張保站在屋子中躬身道。

  “恩,太子有什麽反應?”四阿哥低著頭翻著書,似乎胸有成竹。

  “太子找人叫了柳絮進屋,再就沒有出來過。”張保道,蘇偉坐在原地一愣。

  “做得好,下去吧。”

  “是。”

  等張保退出了屋子,蘇偉幾乎是用撲的奔到了那四行字麵前。

  四阿哥卻悠哉哉地將那張紙點燃,扔進炭盆裏。

  “主子?”蘇偉抓耳撓腮。

  四阿哥笑笑,“顛狂隨風舞,來自杜甫的《絕句漫興》之五,原句是顛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飛時花滿城,來自蘇軾的《和孔密州東欄梨花》,原句是,梨花淡白柳深青,柳絮飛時花滿城。這兩句都是點了柳絮的名字,後兩句就好理解了,牆頭草、出牆杏,代表了柳絮背叛。最後一句的言題二字,點了大阿哥的名字。”

  蘇偉做恍然大悟狀,其實腦子裏還是迷糊糊一片,糾結了半晌後,扁著嘴問道,“主子,您怎麽又忽然想告訴太子了?”

  四阿哥一笑,靠在椅背上,“我是矛盾了很久。可是都有人說男人縱然不能頂天立地,也要憑自己本事站我身邊了,我又怎麽能做個冷眼旁觀的小人呢?更何況,我生來就是局中之人,有些事兒做與不做,都有得有失。”

  第90章 碉堡了

  康熙三十三年

  毓慶宮大總管柳絮酗酒暴斃,太子大怒,打殺了毓慶宮內多位管事,將小太監們逐個換了一遍。

  東一所

  大阿哥目光深寒地站在窗前,福晉端著碗熱茶走到大阿哥身邊,“爺,咱們來日方長,那柳絮本也不是個老實的,沒了也就沒了。”

  大阿哥接過茶碗,歎了口氣,“爺沒有把那個奴才的死活放在心上,隻是太子的消息來源讓我頗為憂心。”

  福晉跟著大阿哥走回書桌邊,秀眉輕鎖,“爺是說,四阿哥?”

  “十有八九,”大阿哥坐到椅子上,“先不說,他借著一個太監的由頭打殺了侯五兒,單就阿哥們的處世為人來看,也最像他。”

  福晉頷首思索半刻道,“爺說的對,三阿哥自持年長與資曆,曆來自成一派。七阿哥、八阿哥因著母妃的緣由,都不敢站在太子那邊兒。宜妃娘娘態度不明,幾個兒子裏,五阿哥與太子較近,九阿哥卻與八阿哥來往最深。餘下的皇子盡皆年幼,隻剩了四阿哥,他曆來與咱們少有交往,倒是太子的宴請,場場必到。”

  大阿哥點點頭,“你說得對,算起來,也是我的疏忽。一直覺得弟弟們年幼,未曾多放在心裏。沒想到,一轉眼間,一個個都竄成能咬人的猛虎了。”

  福晉微微笑笑,“爺不用太過憂心,額娘深謀遠慮,如今這皇子裏還是站在咱們這邊的多。”

  “不一樣的,”大阿哥緩緩搖頭,“七弟身有殘疾,八弟身份低微,老九、老十都尚不成器。而胤禛,不僅有資曆,還有背景。不說德妃是四妃之一,單就佟佳氏與老四的關係,就夠人頭疼的了。”

  福晉走到大阿哥身後,給大阿哥輕輕按著太陽穴,“爺也不要太過著急,如今這四阿哥的意思尚在模糊之中,他若真的明白地站在太子身後,大可不必這般偷偷摸摸。我想,四阿哥是還在觀望,或是沒有做好卷入這場風波的準備。隻要四阿哥沒有明白地表態,咱們就還有爭取的機會。”

  “你的意思是?”大阿哥微微轉頭。

  福晉嘴角含笑,“郭氏與四阿哥的格格李氏很是交好,後宅女子做不成大事,打聽點兒日常小事兒還是可以的。”

  正三所

  蘇偉坐在廊子下發呆,小格格的身體還是很不好,三天一病,兩天一發燒的,整個院子都人心惶惶。

  由此,蘇偉想到了一重大問題,他依稀記得,現代史書中,雍正爺的孩子好像很少。阿哥裏,蘇偉除了弘曆隻知道有個三阿哥,後來還被廢掉了。至於公主,蘇偉是一個不知道,隻好像聽人提過一句,雍正很沒女兒緣,後來撫蒙的公主大都是養女。

  “唉……”蘇偉沮喪地抱住腦袋,他覺得自己穿的很坑爹,早知道要來清朝,多看幾部清宮劇也是好的啊。

  “蘇公公,”蘇偉聞聲一抬頭,李格格正站在不遠處。

  “哎,小主有什麽吩咐?”蘇偉連忙跑過去。

  李格格一笑,“吩咐不敢當,我隻是想去禦花園走走。小秦子領著手底下的人給我那屋子裏烘著碳,不能沒人看,這中庭的其他小太監又都圍著西廂房。我就想問問,您能派兩個人跟我走一趟嗎?”

  “小主客氣了,應該的,”蘇偉躬著身子應道,說完,回身叫了蕭二格過來,遣了兩名小太監跟著李格格出去了。

  看著款款而去的一行人,蕭二格捅了捅蘇偉道,“這李格格近來是不好受啊,平時恩寵比宋格格多,人也比宋格格活絡,結果到頭來卻被宋格格搶了先。這小格格一出生就是咱們主子的長女啊,雖說比不上阿哥,但身份擺在那兒,以後前程肯定不同。”

  蘇偉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蕭二格咂咂嘴繼續道,“不過,也都說不定。咱們主子還年輕,以後後院的人肯定越來越多。這歸根究底,還得看誰能得了咱們四阿哥的心。”

  蘇偉扁著嘴,瞪了一眼蕭二格,“你怎麽那麽八卦呢?主子的事兒也敢嚼舌頭。”

  說完,轉身走了,留下蕭二格站在原地,一頭霧水,“八卦?什麽意思?”

  四阿哥下朝回來,臉色不太好。

  蘇偉雖然不當班,但頻頻收到王朝傾的求救信息。

  傍晚,四阿哥由射獵場回來,蘇偉就屁顛屁顛地跟進了臥房,把冒了一天冷汗的王朝傾換了出去。

  伺候四阿哥換完衣服,給四阿哥上了一碗血燕甜酪,蘇偉就搬著凳子坐到四阿哥對麵,擺出一副傻兮兮的虛心模樣來。

  四阿哥白了他兩眼,歎了口氣,“今天索額圖上呈了四月奉先殿祭祀的儀注安排,提及了把太子的的拜褥也放在大殿的門檻之內。”

  蘇偉愣了愣,他大概知道那意味著什麽。每年清明節前的奉先殿祭祀,跪於門檻之內的隻有皇上一人,這意味著康熙爺是承天所授,祖宗庇佑的天子,大清王朝的統治者,是掌權的象征。

  索額圖此番試探之意是太過明顯了,可能是毓慶宮的頻頻出事,讓索相大人急於知曉皇上的心意了。

  “那,皇上是什麽態度?”蘇偉眨眨眼睛。

  “皇阿瑪的神情很不好,當即就斥責了索額圖用心不專,將製好的儀注安排打回了禮部。”

  蘇偉晃蕩晃蕩兩條腿,他著實不太理解古代人的腦回路,尤其是他們這位康熙大帝,對待兒子的態度,一天能變八十次,怪不得大家都說聖心難測。

  鍾粹宮

  溫僖貴妃坐在榻子上,縫著一件裏衣,不時地咳嗽兩聲。

  如玉端著湯藥走進屋子裏,“娘娘,該吃藥了。”

  “放下吧,我這嘴裏的苦味才剛下去。”溫僖貴妃頭也沒抬地道。

  如玉將藥放到炕桌上,“良藥苦口,娘娘得以身子為重。”

  溫僖貴妃笑了笑,將手裏的衣服抻了抻,“胤誐正是長身子的時候,這衣服一年不到頭就穿不下了。外麵的袍子還好,這裏麵的衣服得做的服服帖帖的,穿起來才舒服。”

  如玉揚了揚嘴角,“娘娘不用這般辛苦,也就兩三年,十阿哥後院就該進人了,到時這衣服就有人給張羅了。”

  “是啊,”溫僖貴妃把衣服放在膝蓋上,細細地撫摸著,“這日子過的是真快啊,一眨眼的工夫—”

  “娘娘,”有太監急急跑入,跪在屋子當中。

  “怎麽了,急急忙忙的?”

  “回娘娘,前朝傳來消息,皇上喻示禮部,不得將太子拜褥放在奉先殿門檻內。禮部尚書沙穆哈,直請記下與皇上對話內容,皇上大怒,罷了沙穆哈的官。”

  溫僖貴妃眼前一黑,靠在了榻子背墊上。

  “娘娘,”如玉趕緊來扶住溫僖貴妃,轉頭衝小太監道,“你先出去吧。”

  “是,”待小太監出了屋子,如玉趕忙伺候著溫僖貴妃喝下湯藥,用了一點醒腦明目的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