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眾人撥打了120，並把他放置在殯儀館後邊墓園的樹蔭下等待，不成想，高原自己醒過來了。

  “那我爸媽……”

  “我們都幫著操辦完了，現在就等待骨灰了。”

  高原心裏一疼，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正在此時，一聲巨大的吼叫聲穿了過來：

  “憑什麽要我負責？”

  這是二叔的聲音，聽起來，他顯然是很激動。

  高原扭頭看去，在不遠處，親戚們圍成一圈，似乎在專注地討論著什麽，連他醒了，他們都沒有注意到。

  “大哥不在了，那肯定是你來負責了！”

  這是三叔的聲音，三嬸則在邊上附和道：“就是！”

  “高家的其他人都死絕了？輪到我們一家來養？”二嬸惡狠狠地罵道。

  “二嫂，你罵誰呢，說話注意一點！”四姑不滿道。

  “就是罵你呢！”二嬸挑釁道。

  突然，四姑衝上去揪住了二嬸的頭發，一頓亂錘，二嬸也不甘示弱，兩隻手拚命亂抓，破口大罵道：

  “你們高家欺負人，這沒法活了，我跟你拚了！”

  兩個女人直接廝打在一起，眾人邊拉邊勸，但效果甚微，頓時雞飛狗跳。

  眼看局勢不可收拾之際，一旁的陳爺突然厲聲道：

  “好了！你們丟不丟人！”

  陳爺雖然無兒無女，但性格耿直，最重要的是，本村人都知道他以前的一些故事，平常在村裏，大家對他是又敬又怕，因此，聽到陳瞎子這聲雷喝，一團亂麻居然慢慢散了開來。

  “讓老二一個人撫養高原也不現實，你們一家一家輪著來又對孩子不好，我看這樣吧，你們每家每月出一百塊錢作為生活費，讓孩子固定住在一家，怎麽樣？”

  眾親戚各自打著小盤算後，都不言語。

  陳瞎子環顧了下散開的眾人，緩緩道：

  “好！你們要是不說話，我就權當你們默認了，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家願意讓這孩子住過去的，吱個聲！”

  冰冷的沉默，一眾親戚一言不發，好像不是跟他們說話似的。

  高原拉拉陳瞎子的胳膊，苦笑道：

  “陳爺，算了，別難為叔叔姑姑們了，我自己可以的！”

  陳瞎子輕輕拍了拍高原的後背，安慰道：“沒事，孩子！”說完，他一下子站起身來，厲聲說道：

  “看看你們現在這副德行，良心都讓狗吃了嗎？啊？”

  “你們大哥大嫂平常對你們咋樣？一個個心裏沒數嗎，現如今，他們遭遇不幸，你們就這麽對待這個孩子嗎？況且，他可是你們的親侄子啊？”

  眾人還是不言語，這時，二嬸突然陰惻惻地說道：

  “要是大哥親生的話，那由我們來養沒有問題，關鍵……，他是親生的嗎？”

  這句話猶如平靜的湖麵上丟入了一顆炸彈，大家齊刷刷地看向二嬸，連陳瞎子都皺起了眉頭。

  高原感覺腦袋裏“嗡嗡”直響，他有些不可思議道：

  “二嬸，你……你什麽意思？”

  二叔突然一個巴掌重重地打在了這個女人臉上，

  “你個死婆娘，亂說什麽，這有你說話的份麽！”

  二嬸捂著紅腫的半邊臉，以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二叔，她沒想到這個平常老實巴交，對她百依百順的男人竟然會在眾人麵前這樣打她。

  她一下跌坐在地上，聲嘶力竭地哭喊道：

  “高連生，我日你祖宗十八代，你越來越長本事了，敢打自家女人了，你就是個慫龜蛋，連自家老婆小孩都養不好，還想去養這個野孩子……”

  “我他媽今天打死你這個瘋婆子！”

  高連生突然發了狂，他從旁邊撿了根胳膊粗的樹枝，瞪著發紅的雙眼，朝著二嬸衝了過去。

  二嬸坐在地上一動不動，明顯被嚇傻了，眼看二叔衝到她跟前了，眾人連忙上去使勁拉住二叔。

  二嬸這時才反應過來，這個男人今天不是開玩笑的，要是他衝過來的話，自己不死也要掉層皮。

  四姑一邊拉著二叔，一邊喊道：、

  “你還不快滾，等死呢！”

  “好啊，高連生，你們高家聯合起來欺負我是不是，我跟你們拚了！”

  二嬸很精明，她嘴裏雖然這樣說著，但卻快速爬起身朝著出口方向跑去。

  “二叔，二嬸說的是真的嗎？”

  高連生將手中的木棍一下扔在地上，他雙手抱著頭蹲在地上直歎氣。

  高原抬頭望向三叔、大姑、二姑、三姑……

  他們一個個避開高原的眼睛。

  高原心裏突然明白了。

  仿佛被最親近的人背叛了一般，高原心裏充滿了憤怒，他聲嘶力竭地喊道：

  “你們都知道是不是？你們一直都知道是不是？我不是我爸媽親生的是不是？”

  “是的，你是被我大哥大嫂從山裏撿到的！”

  是四姑的聲音。

  “大哥大嫂在的時候，不讓我們跟你提起半點，但現在這種情況，瞞著你也沒什麽用，況且，也瞞不住了！”

  大姑用手去捂著四姑的嘴道：

  “你別說了！”

  四姑將大姑的手推開，

  “大姐，高原他現在已經知道了，說不說還有什麽區別？”

  “大姑，四姑說的是不是真的？”

  大姑平常為人忠厚和善，這些親戚裏麵，高原就對大姑還比較親近一些。

  大姑點了點頭，但她似乎又有些不忍心，她知道這個孩子心裏此刻一定千瘡百孔，她想補救點什麽。

  “孩子，事情已經這樣了，該知道的你也知道了，不管你是不是你爸媽親生的，我們待你是一樣的！”

  “你這樣，你就到大姑家裏來住，啊！”

  大姑的這番話打碎了高原的最後一絲幻想，他整個人輕飄飄的，他想大哭一場，卻哭不出來。

  天空是那樣的藍，白雲是那樣的白，綠葉是那樣的綠，但這一切好像是電視機框起來的畫麵一樣，有些不真實，高原能看到它們，卻感覺自己觸摸不到它們。

  正在此時，陳瞎子開口了，他聲音雖然有些沙啞而蒼老，但是卻異常堅定：

  “既然你們對高原心裏又隔閡，那我來養他！”

  這一聲猶如驚天霹靂，不止那些叔叔姑姑們瞪大了眼，連高原都驚得目瞪口呆。

  “陳爺，您老不必這樣……”

  陳瞎子一抬手，打斷了高原道：

  “爺爺就問你一句話，你願不願意和爺爺一起過！”

  高原紅著眼眶，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有你這句話就行，你先去別的地方轉轉，剩下的事情爺爺來和他們談！”

  這一刻，高原第一次體驗了人情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