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雙手鬆開推進器，然後擰轉座椅，看向副駕的於傾說：“恭喜你再達成新成就，當當當，【雷霆號的第一位客人】，開不開心，興不興奮，激不激動！”

  於傾抿嘴輕笑。

  當他從星港裏離開，進入太空的刹那，他就有一種掙脫了束縛的輕鬆感。他看著仁霆，點了一下頭。

  仁霆笑眯眯的，手指按在星際沙盤上說道，“星輪星係有一顆很特殊的星球，那裏是一望無際的大海，似乎受到潮汐影響，那裏的時間比聯邦時間慢了三倍，聯邦擬開發將那顆星球建設成養老星，等我老了，我也去那顆星球養老，就可以獲得在外麵宇宙的三倍壽命了。看就是這裏，他們叫它滄海桑田。”

  於傾凝目看去，那是一顆藍到了極致，好似藍寶石一般的星球，在仁霆手指的波動下，一圈圈地轉著，發出星亮的光澤。

  “就這裏吧！一晚上太短了！我要三個晚上，這麽長的時間，我們一定可以有寶寶了。”

  “……”於傾看他。

  仁霆擠眉弄眼：“你給我生一個？生一個吧？好吧好吧，你不生，我給你生一個。”

  “……”

  男人當然不能生孩子，聯邦並不是不能在男性的身體裏安裝子宮，但沒有必要。人造子宮更穩定更安全，由兩個爸爸，或者兩個媽媽基因合成的寶寶在人造子宮裏孕育，打破上帝創造人類時候的界限，讓同性戀人也有了延續下一代的機會。

  仁霆嘴碎囉嗦還是個騙人王謊話精，可他說的每句話，於傾都聽見了。

  聽的清清楚楚。

  不知道是那一句話撥動了於傾的心弦，他看向仁霆，正色說道：“別再……這樣開玩笑。”

  一個小生命的到來是神聖的，輕浮的話語在這裏顯得有些不切實際，甚至讓人無端端的有些煩躁。

  仁霆誇張的笑容稍微收斂，看著於傾說道：“你不是問我帝國嗎？這個故事說起來就很長了。

  帝國前身名叫做宇宙自由聯盟，但聯盟形式複雜，星球各自為政，最初的聯邦隻是一個空架子，聯盟混亂發展足有百年，直至宇氏家族出現。

  宇氏家族的人不多，但以超凡的智商和權勢魄力，迅速將自由聯盟整合，這期間花費了約六百年，共經曆三代宇氏首領，才最終形成了宇氏帝國。”

  “宇氏是一個很奇怪的家族，他們很聰明，而且富有，天生具有領導者的神格，但又顯然並不喜歡承擔過重的責任，那個族群的骨血裏似乎天生就熱愛自由，又偏偏被責任感約束，因而哪怕全宇宙的人民情願讓宇氏登上帝王王座，成就宇宙大帝，但都被宇氏首領拒絕。”

  “所以直到帝國覆滅，帝國的稱呼也隻是老百姓的叫法。帝國的官方始終隻有一個名字，就是宇宙自由聯盟。”

  於傾看著仁霆，總覺得這段話似乎在哪裏聽過，微妙地熟悉。

  仁霆見於傾愛聽，就繼續說道：“此後千年，自由聯盟始終各自為政，卻又在宇氏的約束下井然有序，也正是有那千年的和平發展，人類才會擁有了這樣發達的AI技術。

  然而凡事都有利弊，當高科技達到了某個程度，宇氏的約束力就變得越來越鬆散，最終導致聯邦政權的雛形誕生。

  聯邦最初由三大家族把控，分別是與宇氏齊名的古老家族元氏，商人聯盟首領瞿氏家族，宇宙最大傭兵組織宇氏。”

  於傾蹙眉，“傭兵組織宇氏？”

  “千年都過去了，宇氏家族的人肯定很多，那麽多張嘴完吃飯，肯定就要有人拋頭露麵賺錢。傭兵組織最開始也就是宇氏家的一個生意，誰知道歪打正著，最後獲得了最大的權利。”

  “可是……”聯邦的前身為什麽會有宇氏…於傾想說這是自相矛盾。

  仁霆擺手：“宇氏家族也不是一條心，也有人在追逐權勢。所以這三大家族登高一呼，最後成立了聯邦政權的體係。”

  “政權的交割並沒有造成流血事件，民眾始終期待一個掌權者的出現，雖然那個人並不是宇氏，但在無序狀態下存在千年的聯盟約束力也在漸漸淡去，聯邦的出現甚至是順勢而為的結果。”

  “在這個過程裏，唯一流血的隻有宇氏家族，不降的，都死了。宇氏擁有的星球雖然很小，但也有數萬族人，無論大人小孩，幾乎沒留下什麽活口。”

  “很殘忍是不是？”仁霆看向於傾，笑，“但宇氏就是聯邦的絆腳石，宇氏不滅，聯邦不成，政權的交替，多多少少都會伴隨著一些鮮血。”

  “都死了？”於傾蹙著眉。

  “也不是，有些人隱姓埋名流浪在外，別忘記還有一個宇氏家族的成員參與了聯邦政權的建立。”

  “叛徒？”

  仁霆聳肩，“不知道，以前有人說他是叛徒，但後來他的結局也挺慘的，所以呀……政治這個東西說不清楚。”

  於傾嘴角抿直，眼前恍惚間好像出現了滿載武器的星船降臨在平和美麗的星球上空，炮火和硝煙點燃了殺戮的序幕，老人孩子，女人男人，在火焰裏絕望的哭泣，掙紮著，奔逃著，卻終被戰火撕成碎片，鮮血滿地，殘肢斷臂……於傾的眼眶發紅，隱約喘不過氣來。

  “那個人……名字？”

  “什麽？哦，“魔鬼元帥”的故事你聽過嗎？”

  於傾的呼吸一頓，深深看他。

  仁霆卻說：“魔鬼元帥的故事等有空再聊吧，看，我們已經到了。”

  於傾回過神來，看向星船前方，便看見了那顆好似藍寶石一樣的星球，純粹的，毫無雜質的藍。

  星船穿過這個星球厚厚的大氣層，於傾看見了這顆可以改寫時間的奇妙星球。

  星球的表麵果然是一望無際的海麵，海很深很深，所以海水是深藍色的。

  星船直接進入深海，星船自帶的磁場穩定器讓它在這裏還能夠正常的工作，因而很快星船的虛擬屏幕就顯示出了海底五十米的景象。

  有生命。但這顆星球還處在單細胞生物的階段，大海裏隻有菌類和藻類生命，而且大氣層還不夠穩定，風雲翻卷讓這個星球始終始終處於巨浪滔天的末日景象中。

  如果不是這裏的時間流速較慢，這個星球目前來說毫無開發的價值。

  仁霆看著頭頂上說：“說建養老院可沒那麽容易，正是這個星球的獨特規律和大氣的扭曲才形成這樣的時間規律，一旦人力插手進來，說不定會造成不可逆的影響。宇氏族人一直以宇宙觀測者的身份自居，尤其嚴厲管控宇宙人類對生命星球的幹涉，這要是放在帝國的時候，這個星球會被封印起來，任由它千萬年的進化出宇宙獨特的生命。可惜到了聯邦，大家就都想著該怎麽發財了。”

  “時間真的慢了？”於傾看著手腕上終端的時間問。

  仁霆說：“我們在時間漩渦裏與漩渦共舞，所以沒有感覺，從這一刻起記得，我們還可以在嗨皮36個小時就夠了。”

  雷霆涼涼提醒：“你漏算了回程時間，所以32小時內必須離開。”

  “嘖！怎麽哪兒都有你呢？快去和小可愛看片兒去，別說話。”

  6789說：“呀！我不是已經上鎖了嗎？你怎麽知道我在看片兒？”

  仁霆眉眼一彎，笑的意味深長：“小可愛，投影出來看看啊？”

  6789說：“不好吧，傾傾會說我的。”

  仁霆搓手激動：“不怕不怕，我們都是男人，有好東西要分享啊。”

  6789問：“傾傾，我可以開投影嗎？”

  於傾點頭：“可以。”

  仁霆睜大了眼睛，笑的賊眉鼠眼：“快快快，你直接連上星船投影，我要看最大的，高清的，最激烈的。”

  “最激烈嘛……”6789頓了頓，“星船投影已經連接，現在開始投放。”

  “我叫路飛！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

  “多麽多麽！橡膠快打！”

  “霸氣！”

  仁霆：“……”

  摔！褲子都脫了就給我看這個？

  再看，於傾一臉平靜地看著自己，仁霆撇了撇嘴，說：“什麽啊，AI和主人都是小孩嗎？知不知道什麽叫做成年人的片兒啊？雷霆，給他們放一個，今天不教你們一堂生理課，我就不信仁！”

  “……”雷霆沉默一瞬，說道，“星船投影已經連接，現在開始投放。”

  “小學生理課知識教材，第一章，第一節，女性發育速度遠高於男性，女性通常會在十二歲左右來……”

  仁霆從座位上跳起來，氣急敗壞：“雷霆，你故意的是不是？我說的是這個嗎是這個嗎是嗎？你就給我裝糊塗吧！”

  雷霆：“女性在生理期需要注意以下事項，少吃辛辣，不遊泳，注意個人衛生，勤換……”

  仁霆：“我一定要卸載了你！回去就卸載！”

  雷霆：“男性的青春期通常有以下特征，嘴角出現胡須，長出喉結，並且……”

  仁霆：“怎麽的？你以為我不敢卸載是不是？我現在就卸載你！”

  雷霆：“變聲是第二發育期的明顯特征，尤其是男性變聲期變化尤為明顯，這期間需要注意保護嗓子，並且……”

  仁霆：“好好好，你仗著自己是軍方AI不怕我卸載是不是？我告訴你，我可以換一個軍方係統的AI，你不是我的唯一！”

  雷霆的聲音加大：“進入了青春期，不但會長青春痘，性格也會有明顯變化，會變得歇斯底裏，並且形成中二人格！”

  仁霆：“我艸……”

  “嗬嗬……”

  仁霆聽見笑容轉頭一看，就看見於傾握拳在嘴邊，笑的眼眸彎彎的模樣，肅冷的氣質煙消雲散，便似春暖花開，黑色的眸子裏清楚地映著自己的身影，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仁霆摸了摸自己突然發熱的耳朵，沒好氣的對雷霆說道：“看在你逗得我家心肝兒那麽開心的份兒上，我就不卸載你了。”

  雷霆沉聲回答：“我還真謝謝你了。”

  “嘖！”仁霆彈舌，然後就那麽坐在椅子上拉長了身子往於傾那邊靠，說，“傾傾啊，你笑起來好醜哦。”

  於傾：“……”

  仁霆又說：“以後隻對我一個人笑就夠了，我能忍。”

  於傾：“……”

  在這顆星球上，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了，深潛入海底的星艦局限了他們的活動範圍，因而也將於傾和仁霆的距離不斷的拉近。前幾天在地下河裏疲於奔命，環境惡劣，於傾還沒有感覺，但這次在星艦裏，卻燈火通明，好像隻是一個轉眸，眼睛裏就會撞入一個身影。

  那人真的很愛笑，尤其愛逗他笑，大部分時候很煩，偶爾卻很……可愛。

  仁霆像個炫耀寶貝的孩子，拉著於傾逛遍了星艦了每個角落，講述這些地方的用途，甚至讓雷霆發給了6789一份星艦的資料，包括攜帶的武器種類和數量，以及各類逃生方式。

  然後仁霆打開星艦的保鮮櫃，炫耀了一下自己滿櫃子的高級食材，說：“怎麽樣，我們可以在這個海底住一個月，都不用出去采購了。”

  於傾看著保鮮櫃的大小，最後確認這些食物也就夠這個“吞金獸”吃一頓的。

  不過仁霆在星長宴會上剛剛吃飽，倒也不需要馬上進食，所以炫耀了保鮮櫃之後，最後拉著於傾來到了重力訓練室的門口，說：“你是睡覺還是訓練？我都可以。”

  於傾推開重力訓練室的門，走了進去，“訓練。”

  三倍重力開啟。

  於傾轉身看向仁霆，仁霆已經將外套脫下來隨手丟在了牆角，然後對於傾勾勾手：“讓我看看你這幾天的特訓成績吧，不用留手，盡管來打。”

  於傾深深看他一眼，便沉默地衝了上去。

  戰鬥和對抗好像成為了兩人相處的一種方式。

  他很自在。

  也很喜歡這樣迅速成長的感覺。

  就像他手持一把鋒利的大劍，披荊斬棘般的往前衝，氣勢如虹，好像天下間再沒有任何的人與事能夠留下他，然而直到某一個時刻，他和這個人用盡了全力纏鬥的時候，心卻悠悠地蕩了起來，隻希望這個時間可以長點，慢一點。

  “呼哧——”

  “呼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