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作者:鹿焰      更新:2020-07-11 03:52      字數:3241
  薑平軒盯著他:“你叫我國丈大人作甚?”

  薑雲庭盯著他:“你剛才是不是叫我爹國丈大人了?”

  沈西沒忍住,後退一步,道:“主母是未來皇後,這麽叫,也,也沒什麽問題吧?”

  薑平軒斬釘截鐵:“將來要三宮六院的人,還想娶走我女兒?做夢!”

  薑雲庭怒哼:“做夢!”

  大殿內。

  皇上的毒已經滲入骨髓,常年吃丹藥而虛弱肥胖的身體癱在龍椅上。

  龍椅下麵,躺著已經氣絕身亡的太子。

  已經安靜了許久的大殿外,傳來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皇上抬起渾濁的眼,看向來人。

  背著光,看不清楚來人的五官,可是他莫名的就覺得,這個人,不像自己,卻像極了他那個皇後。

  他曾經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明皇後的模樣,可現在看到沈放,那些他以為塵封在心裏,早已經麵目模糊的記憶,卻格外清晰地被喚醒了。

  沈放站在他麵前,定定的看著他,沒有說話。

  這是父子之間第一次相見。

  也是最後一次相見。

  皇上艱難的喘息著,問:“你恨父皇嗎?”

  沈放淡淡道:“我與你沒什麽相幹,恨不恨又有什麽重要。你不如問問自己,有臉下去見我母後嗎?”

  皇上掙紮著辯解:“她是難產而死,她生下你來,我本來是高興的,可是她卻瞞著我把你送出去,我根本什麽都不知道,我沒有什麽對不起她的……”

  沈放嗤了一聲,打斷了他:“瞞著你把我送出去?”

  “那你可知,她為什麽瞞著你,把我送出去?”

  沈放冷笑:“因為你那寵愛的好貴妃麗妃,自從母後懷孕之後,就每日給她下毒,這毒性計算的很準,累積在她身體裏,直到孩子六個月了,才偶然被發現。”

  “而我母後為了保住我,偷偷找了名醫,把嬰兒胎內的毒都轉移到她自己身上,等到生產之日,便是她離歸之時。她知道生下我來,她就會死,你不會管我死活,你的寵妃卻一定會要我的命。所以生產當日,她讓奶娘把我偷偷抱出了宮,找了一個剛夭折的嬰兒頂替,說是生下了死胎。”

  他的母後本也是個女將,性情剛毅,隻是愛錯了人。

  從發現自己中毒開始,她便為孩子做好了準備,如果他不甘心,有能力,她就傾盡全部力量助他。

  可是最後,她給他留了一切,還是願意讓他做個平凡人。

  不用再經曆生死,隻要平安,富足,好好地活著。

  那個戰場上英姿颯爽的女將,到最後,也隻是一個溫柔的母親。

  皇上渾濁的眼睛瞪大,手腳顫抖著,支撐著爬起來:“這不可能,麗妃她不是那樣的人,你母親她是誤會了……”

  沈放一個字都不想聽他辯解,再度打斷了他:“你可知,為什麽我母親那麽警覺的一個人,卻沒有發現這毒?”

  皇上顫聲問:“為什麽?”

  沈放一字字道:“因為這毒,是下在你賞賜給她的東西裏的,你賞賜東西,都讓麗妃先挑,她便下在了她挑剩下的裏麵,讓你給母後。我母後從來沒有懷疑過你,這是她唯一的弱點。”

  “是你,和麗妃一起毒死了他。”

  皇上怔在原地,一動不動。

  沈放一眼都不想多看他,移開了視線,掃了一眼地上倒著的太子,留下對皇上的最後一句話:“對了,順便告訴你,你這所謂唯一的兒子,真正的父親,是常來看望麗妃的陳尚書。”

  他頭也不回的,走出這昏暗的宮殿。

  薑平軒和薑雲庭正在跟沈西小聲爭執。

  薑涼蟬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她的視線,定定的看著皇宮門裏走出來的沈放。

  他進去時什麽模樣,出來時依然是什麽模樣,唯有手裏多了一塊傳國玉璽。

  金碧輝煌的宮殿恢弘華麗,人在其中,輕易就被湮沒。

  可這繁複奪目的紅牆黃瓦中,他的身影卻格外鮮明,一眼就映入了她的視線。

  沈放的眼睛,也一直看著她,隻看著她。

  那些在宮殿裏,在那個不配做父親的父親、不配做君王的君王那裏憋著的濁氣,無聲的消散。

  沒有黑暗,沒有積攢了那麽多年的怨憤和不甘。

  隻有溫暖的光,越來越近的青石板路,開得尚早的春花,寂然飛過的青鳥。

  和她微笑的守望。

  ***

  先皇駕崩,真太子繼位。

  朝臣們已經傳遍了當日的情形。

  原來太子並非皇上所出,而是先皇後與其堂兄、陳將軍之子。

  先皇知曉真相後,大為震怒,擬下旨意,欲換太子。

  而先皇因為常年服用丹藥,子嗣稀少,除了太子,就隻有即將入京的真太子。

  太子聽聞此事之後,為了在沈放入京之前先行繼位,在先皇的丹藥裏下了毒,想要毒殺先皇逼宮。

  可惜,先皇也早就知道太子之意,也搶先一步,對太子下了手。

  沈放來時,就是這曾經的父子二人正自相殘殺之時。

  他入宮之後,做了什麽,那太子是如何死的,就沒有人知道了。

  但先皇乃前太子毒死,沈放繼位,清白又正統,讓人找不到一點瑕疵。

  至於為什麽先皇和太子會剛好在那個關鍵節點,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又為什麽那麽巧,剛好在另外一個關鍵時點知道了對方對自己的計劃,同時做出反應,那就不得而知了。

  隻有一些不知是不是可信的小道消息,說那段時間薑平軒丞相經常在宮裏出現。

  薑丞相,現在據說是薑國丈了,現在忙得很。

  聽說,是忙著堵截總是想要上門求娶他女兒的一個登徒子。

  薑涼蟬的院子裏,桃花已經隱隱有要綻開成片的征兆了。

  她站在桃樹下,跟又從後院跳進來了的沈放對峙。

  從戰場上,沈放委委屈屈地說自己不會談戀愛,讓她教他開始,薑涼蟬就很忙。

  她一邊配合著沈放和薑雲庭作戰,一邊還要因地製宜,開展戀愛教學工作。

  進行了不少戰場上的硬核約會。

  但是很快,她就發現事情並不簡單。

  老師肯定是個好老師。

  學生卻不是個好學生。

  她明明已經寫好了戀愛流程表,把幾個月牽手,幾個月後可以親,每十日能親幾次,都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了,邏輯清晰,調理明確,安排縝密。

  可是學生不但不遵守老師的諄諄教誨和教學安排,甚至還有點想要調戲老師,試圖逆襲的嫌疑。

  今日,她就又把涉嫌越位的學生當場抓獲。

  薑涼蟬用一根桃木枝指著沈放,迫使他站在自己兩步之外,嚴肅地道:“站遠點,今天你沒有指標了啊,慎言慎行。”

  沈放表情無辜,試圖撥開那根桃木枝:“怎麽可能,今天才是新的十天裏的第二天,我還有九天的配額呢。”

  “想得美,這十天的份額,你昨天就用完了,”薑涼蟬從袖子裏抽出一張錦緞,得意的在他麵前抖,“你看看你看看,剩下的九天你哪還有額度。等下一個十天吧,改日請早,回吧。”

  爹說了,權威一開始就得立住了。

  她覺得很有道理。

  親近什麽的,來日方長,但這一場涉及未來地位的博弈,卻堅決不能慫。

  沈放戳著那根擺來擺去的桃木枝,哼道:“我不相信你,你拿過來給我看看。”

  薑涼蟬得意洋洋,把那寫著戀愛進度表的錦緞給他。

  沈放從她手裏接過錦緞,春寒料峭,她穿得有點單薄,他接過來的時候發現她的手凍得冰涼,皺了皺眉,順手拿起一隻冰涼的爪子塞進自己衣服裏,又把她另外一隻手包在手裏暖著,才用空出來的手拿起那錦緞看。

  薑涼蟬很習慣的在他衣服裏一邊暖手一邊戳他腹肌,振振有詞:“看見了吧,你這就叫小心之心度君子之腹。”

  沈放逮住她的手,話鋒一轉:“我已經跟嶽父商量過,今日就下旨訂親了,明天開始,就開始給你做鳳冠婚服。”

  薑涼蟬瞪大眼睛:“不可能,你怎麽說服我爹的?”

  沈放視線落在那錦緞上,裝作沒聽見。

  女婿想求娶人家女兒,讓嶽父放心,還能有什麽辦法?

  拿一顆真心換唄。

  薑涼蟬還在震驚中,沈放撚著那錦緞,忽然道:“我覺得,咱倆戀愛進度不到位,主要是你這個老師不行 ,教學流程計劃得太差了,教得不好,耽誤我學習。”

  薑涼蟬氣得抽出手來。

  這是什麽倒打一耙的特殊技巧?

  沈放把她還沒暖好的手又拿回來,眼睛裏都是笑意:“所以我決定了,從今天開始,換成我來教你談戀愛。”

  身後有桃花綻然開放,零零星星,隱在將至未至的春日裏。

  你在我命運裏撒下了萬千銀鉤,我無從逃離。

  從不想逃離。

  第70章

  一切童話故事, 至此都歸於一句話:“從此王子和公主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薑涼蟬眼睛一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