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節
作者:鹿焰      更新:2020-07-11 03:52      字數:2592
  沈放已經懷疑她不是原身了。

  她其實一直就很擔心, 會不會有朝一日被人發現自己跟之前的薑涼蟬不一樣, 不是原來的薑涼蟬。

  但她怎麽都沒想到,第一個看出來的,竟然不是薑雲庭, 不是母親,不是父親。

  而是沈放。

  一瞬間,無數的猜測加著倍速從她心裏瘋狂的閃過。

  沈放想要幹什麽?

  如果告訴他自己真的不是原來的薑涼蟬,會是什麽下場?

  他會把自己當妖魔邪道嗎?

  她穿進來這個世界之後,曾經聽說過一次八卦。

  京城一戶人家懷疑自己家的女兒被什麽東西附身了,突然間舉止異常, 行為怪異。

  於是那戶人家請來了道士法師。

  但是請來的人做了法之後,說他女兒早已經離世了,留下的這個是個竹子精, 隻不過是占了他女兒的皮囊而已。

  看似是他女兒,其實已經不是了。

  後來,竹子精占了那女兒的身體,做了一些過火的事,也給那家丟了不少臉麵。

  那個人百般糾結之後,讓人悶死了被竹子精占了的女兒。

  薑涼蟬是聽薑雲庭轉述的,據說那女兒死的時候,樣子十分淒厲。

  薑雲庭也很歎息:“就算是被人附身了,再怎麽樣,都是自己女兒的身體,怎麽下得去手?”

  薑涼蟬遍體生寒。

  她很害怕,如果是自己,也會有這樣的下場。

  薑涼蟬難得的沉默,薑雲庭卻感慨個不停,一會說萬一隻是中邪了,不是什麽竹子精,一會說就算是竹子精又怎麽樣,畢竟她身體還活著,就是自己的女兒還活著。

  隻有沈放在旁邊冷冷地說:“對這家人來說,留著個糟蹋女兒身體的贗品,比死了還難受,留著作甚。”

  薑涼蟬在這個關頭,突然想起來這件事。

  如果是自己,沈放大概也是這麽想的吧。

  一個贗品,留著作甚。

  想明白了這層,薑涼蟬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

  不敢承認。

  不承認說不定還能活一會,誰知道承認了之後,等著她的是什麽下場。

  沈放從問話之後,就一直在看著她。

  她沉默了太久了。

  但是他真的很想知道。

  從不知什麽時候開始,這個念頭就一直在他腦子盤旋著。

  他很想問個明白,她到底是誰?

  讓他從厭棄,到越來越覺得可愛的人,到底是誰?

  一直在他身邊的她,到底是誰?

  如果他現在內心的湧動就是喜歡,那到底是誰,落入了他的心?

  沈放輕輕的問:“你是誰?”

  他已經問了第三遍了,薑涼蟬不敢不回答。

  她下意識的挺直了腰背。

  求生欲使她在驚恐中保持微笑。

  還保持了頭腦優秀的運轉。

  薑涼蟬清了清嗓子,勇敢的直視沈放:“對,沒錯。”

  她咽了咽口水,道:“我已經不是原來的薑涼蟬了。”

  沈放毫無意外,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薑涼蟬十分坦誠:“我現在是改頭換麵,重新做人的薑涼蟬。”

  沈放:……

  話說出來了,就越說越溜。

  薑涼蟬字正腔圓,鏗鏘有力,邏輯嚴明:“不光是你,我自己也經常問我自己,我現在還是以前的那個我嗎?”

  “是,也不是。我的身體皮囊還是我,但是我的精神境界已經不同了。感謝命運給了我機會,讓我早早地認識到之前的錯誤,也讓我可以更及時的調整自己,補償過去的錯誤和罪孽,做一個全新的富強民主誠信友善的薑涼蟬。”

  冬日的寒風靜悄悄的從這個院子繞過。

  如果不是眼下這氛圍,沈放都想給她鼓鼓掌。

  就憑著她這個時候,都敢閉著眼睛說瞎話的勇氣和本事。

  沈放覺得,就算再換上幾個皮囊,他也能閉著眼把她認出來。

  薑涼蟬忐忑的看著沈放。

  她現在有點討厭沈放了。

  他大概真的是做帝王的料子,喜怒不像其他小可愛,例如薑雲庭那樣,都寫在臉上。

  他這表情到底是怎麽樣?

  這是信還是不信?

  你倒是說個準話啊!

  他以後登基了,伺候他的太監和妃子肯定超級悲慘的,想察言觀色都不行。

  薑涼蟬在緊張中憤憤不平的吐槽。

  沈放不是情緒寫在臉上的小可愛,可惜薑雲庭和薑涼蟬都是。

  沈放看明白了她眼睛裏的埋怨。

  不怎麽跟女孩打交道的放哥很難想明白,這到底是個什麽道理。

  分明是她明目張膽的撒謊騙他。

  為什麽她又能這麽理直氣壯的怪罪他?

  這點迷惑並不影響沈放的思維,他慢條斯理的挑出了薑涼蟬剛才話裏的兩個小短句。

  “你的身體皮囊還是你,但精神已經不是了?”

  他後半句想直接說,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身體沒變,但你不是你了?

  可是這句話他沒說出口。

  因為他不經意間,看到薑涼蟬坦然的眼神,筆直的脊背。

  和袖口下,一雙緊張到幾乎擰到發白的手。

  她在害怕。

  她是這樣害怕。

  沈放在心裏輕輕歎了口氣。

  到嘴邊的下半句,換成了:“那這倒是府上的幸事了。”

  薑涼蟬沒想到這麽輕易地就過了關,終於鬆了一口氣,也有餘暇關注其他的事情了。

  例如,沈放好像帶她闖進了別人家。

  雖然這院子看起來雜草橫生,估計不知道多久沒住過人了,但是畢竟也是別人的院子,話說完了就還是趕緊走吧,久在這裏不好。

  薑涼蟬正準備跟沈放說要走,嘴都還沒張開,心口忽然一陣疼痛。

  就像有什麽東西,被從心口拚命地往外拽一樣。

  她甚至都能聽到有什麽在心口劈裏啪啦的斷裂聲。

  一根一根神經,似乎被硬生生的掰斷,要強行從她心口拔除。

  太疼了簡直。

  沈放本來想要帶她進屋休息的,冬天的外麵太冷了。

  可是他剛找到鑰匙,一轉身,就看見薑涼蟬團成一團蹲在地上,小臉煞白,像是忍受著什麽劇痛。

  他臉色一變,慌忙跟著她蹲下,著急的問:“你怎麽了?”

  薑涼蟬想說,但是說不出話來。

  好在那劇痛來得快,去得也快。

  沒過一會,薑涼蟬就覺得心口的那陣疼痛漸漸停止了。

  她試探著直起身體,發現確實是不疼了,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沈放沒有她那麽輕鬆,眉頭蹙得死緊,問她:“你剛才怎麽回事?”

  聽了他的問話,薑涼蟬也很茫然:“我也不知道怎麽了,就覺得心口拉扯著,好像有什麽人要把什麽東西拽走一樣。”

  她摸了摸心口,從剛才的劇痛到現在的清爽,仿佛眼前一瞬間換了一個世界,看著雜草都覺得順眼了不少。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薑涼蟬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沈放卻知道。

  這是剛才那些道士在她身上留下的路引。

  今日薑雲庭請來的道士,大部分都是來混銀兩報酬的,多是一堆水貨。

  但這其中,偏偏夾雜著兩個沒啥名氣,其實本事很大的道士。

  被他們盯上的獵物,幾乎沒有逃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