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作者:鹿焰      更新:2020-07-11 03:51      字數:2651
  尤其是畫扇還補充了一句:“主要是那送信的還說了很多奇怪的話, 我覺得不像是你會說的,就有點警惕。”

  那一瞬間,他腦中閃過無數猜測。

  是想要反抗的銀鷹?

  還是那隻勢力?

  抑或是一直隱而不發的那些人?

  那麽, 他們分別會用什麽手段?

  沈放目光如鷹,要穿透一般盯在信箋和畫扇接觸信箋的手指上。

  沒有異常。

  這個角度,信箋剛好側對著他,紙張光滑, 沒有毒粉的痕跡。

  顏色清淺, 十分平整,沒有毒液泡過的痕跡。

  畫扇捏著信箋的手指沒有異常。

  畫扇的表情沒有異常,麵上頸上也沒有中毒的痕跡。

  畫扇額角下頜如常, 不是有人帶了像她的人皮-麵具,確實是本人。

  那麽,是慢性毒,還是問題出在信的內容上?

  還在思考對策間,他眼角忽然看到了坐在對麵的薑涼蟬的神色。

  她雖然依然挺直脊背坐著,但是拒不看他。

  隻看了一眼, 他卻有種奇怪的直覺。

  仿佛她的精神莫名已經坍塌了。

  一臉的生不如死。

  電光火石之間,有個模糊的猜測閃過他心頭。

  再看向畫扇手裏那張紙的時候,有個細小的畫麵忽然浮現出來。

  ——就在不久前, 他好像在薑涼蟬的書桌上,看到過一疊這種粉色的小信箋。

  沈放伸出手去,從畫扇手裏接過了信箋。

  ……

  薑涼蟬在他打開信箋的那個時刻,已經放棄了求生的欲望。

  有的人看似還活著,其實已經死了。

  沈放慢慢展開那封信。

  薑涼蟬悄無聲息的挪了挪位置,把頭扭向馬車壁角。

  那封信看著字也不是很多,但是沈放卻看了很久,神情也有些奇怪。

  畫扇有些不安,小心的問:“沈公子……這其中有什麽問題嗎?”

  沈放把信折起來,捏在手裏,溫和一笑:“沒有問題,確實是我寫的。之前是有點事,想請你幫忙的,不過現在事情已經解決了,不必再麻煩你了。”

  畫扇挺不好意思的:“都怪我,是不是耽誤了公子的事了?”

  沈放笑笑:“不要緊,都是小事。”

  畫扇走了。

  馬車厚厚的簾子重新放了下來。

  偌大的馬車裏,又恢複了寂靜。

  太寂靜了,所以沈放那聲嗤笑,就顯得太過清晰了。

  薑涼蟬沒有動。

  就像她已經不在這個馬車裏了一樣。

  沈放側臉瞥過去,發現她坐在原處,已經安詳的閉上了眼睛,像一個羽化了的高僧。

  沈放問:“你還有什麽想解釋的嗎?”

  他的聲音好溫柔啊。

  溫柔得讓人頭皮發麻。

  就像在問,你想好上路前吃點什麽了嗎?

  早已經上路了的羽化高僧一動不動。

  沈放盯了她一會,點點頭,道:“你不認也行,我們先來聽聽,你到底替我寫了些什麽。”

  他展開信,盯著那第一句話,眼睛眯了起來,像看到了一坨屎。

  頓了一會,他才讀出來。

  “畫扇,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像什麽人。”

  “我的女人。”

  他看了一眼薑涼蟬。

  羽化高僧一動都不動。

  沈放繼續讀:“我從不迷路,可是一直以來,我都想向你問一條路——請問,通往你心裏的路,應該怎麽走?”

  她還是那樣的一臉安詳,像是已經登天多時。

  沈放索性不管她了,冷笑一聲,又挑了一句話出來:“你知道當你學著彈古箏,被割破手的時候,比你的手更痛的是什麽嗎?是我的心,比你的手更痛。”

  “有句話,我想問很久了,你為什麽要害我,害我那麽喜歡你?”

  “你知道你與星辰、鮮花有什麽不同嗎?星辰在天上,鮮花在地上,你在我心裏。”

  ……

  沈放一字一句,讀到了信的末尾,最後一句話。

  “我警告你,別讓我再見到你了,不然我見你一次,喜歡你一次。”

  “真是失敬。”

  啪啪兩聲,沈放放下信,拍了兩下掌。

  “我都不知道,原來小姐還有這等文采,今日見李鴻儒的時候,沒讓你當場與他切磋一番詩藝,是不是太埋沒小姐的才華了?”

  死人是不能說話的。

  沈放道:“你裝死也沒有用,把眼睛睜開。”

  看薑涼蟬不動,他想起了什麽,冷笑道:“對了,我同意教你弟弟的時候,你好像答應過我一個條件,說再也不亂點鴛鴦譜了。我想了想,既然你如今違反了……”

  薑涼蟬迅速的睜開眼:“我醒了。”

  沈放嗤一聲,把信紙丟給她:“解釋解釋吧。”

  薑涼蟬決定垂死掙紮:“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覺得這情書情深意切,角度新穎,十分之好,出發點也是善良的,雖然不知道是何人所為,但這種善良的人是不應該受懲罰的。”

  “哦?是這樣嗎?”

  沈放傾身上前,靠近了薑涼蟬,鼻尖幾乎都對上她。

  在薑涼蟬嚇得想要尖叫的時候,手裏突然一空,眼前放大的臉消失,沈放又退回去了。

  他晃晃手裏多出來的卷軸。

  那是薑涼蟬今天拿去給李鴻儒題詞的小雞啄米圖,回來的路上,她一直珍惜的握在手裏。

  沈放把從她手裏抽出來的卷軸拆開,展平放在她膝蓋上,修長的手指點在上麵題的第一首詩上:“這是你自己在畫上題的詩,你自己的字跡。”

  他把信紙拿起來,擺在旁邊:“這是剛才那個善良的人寫的情書。”

  他唇角勾起一個殘酷的弧度:“你有沒有覺得,這字跡看起來一模一樣?”

  薑涼蟬:……

  哦,是這樣嗎?

  那我又死了。

  沈放在她腦袋上不客氣地拍了一巴掌:“別想再裝死,說吧,怎麽回事?”

  薑涼蟬慢騰騰的挪了挪地方。

  想了又想,她慢騰騰的開口:“你要不要聽一個故事?一個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故事。”

  沈放眯了眯眼。

  薑涼蟬以“我有一個朋友”為開頭,生動的講了一個絕美的愛情故事。

  故事的男主角被一個“朋友”救了,“朋友”溫柔動人,在日漸相處中逐漸發現了對方跟自己的合拍與內心的悸動。

  “朋友”先動了心。

  可是男主角卻因為遲鈍,以及有些嫌棄女主身份不夠高貴,不但沒有發現自己的愛意,甚至對她還有些苛刻。

  可是“朋友”知道自己愛他,依然溫柔以待。

  後來有一天,“朋友”在出去采草藥的時候,意外墜崖身亡。

  男主角不顧危險,冒著大雨衝下懸崖,卻隻能來得及撿到“朋友”已經僵硬冰冷的身體。

  冷冷的冰雨打在他的臉上,他抱著“朋友”,仰天痛哭。

  薑涼蟬沉重的道:“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原來自己早就愛上了她,他悔恨,他痛苦,他懊惱,他恨自己為什麽這麽遲鈍,為什麽沒有早點發現自己的心意。”

  “他終於知道自己愛她,可是已經晚了。”

  “他永遠的失去了她。”

  “愛一個人不可怕,可怕的是,當你發現自己的愛的時候,卻已經永失所愛。”

  薑涼蟬的語氣,顫抖而又哀婉。

  馬車裏一片安靜。

  連薑涼蟬的頭發絲上,都纏繞著揮之不去的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