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作者:鹿焰      更新:2020-07-11 03:51      字數:2936
  大儒指著他的手指都哆哆嗦嗦的:“……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薑涼蟬:……

  沈放還在喝茶,顯然沒把他的指責放在心上,從容地道:“你剛才可是自己答應了,一把年紀的人了,不要出爾反爾,讓年輕小姑娘笑話。”

  年輕小姑娘十分慚愧的低下了頭:“對不起,這幅畫是我畫的,給您添麻煩了。”

  大儒連連歎氣,在沈放坦然回望的目光下,無奈的讓童子去書房研了墨,斟酌了一會,在上麵題了一首詩。

  筆放下的時候,他還又歎了一口氣,用無法言說的目光看了一眼薑涼蟬。

  眼神大意,大概是,好好的一個小姑娘,怎麽這手說殘就殘了。

  薑涼蟬把頭埋得更低了。

  沈放一眼瞥見了她埋著腦袋的鵪鶉樣,屈起手指,用指節敲了敲桌子:“老頭,你現在都學會欺負小姑娘了?”

  大儒從剛才天靈蓋被衝擊的那副畫中醒過神來,發現小姑娘真的頭都抬不起來了,白了一眼沈放:“還不是你自己先頭不說清楚。”

  沈放笑了笑,把緣由跟他簡要說了,又道:“你徒弟欺負小姑娘,你做師父的自然得善後。”

  大儒沒想到這一出,站在原地想了想,自己轉身去八寶櫃中翻了半天,回來的時候,手裏拿著一個碧玉荷花牌,遞給薑涼蟬。

  “小姑娘,拿著這個,這是我還沒有退隱的時候雕的一個荷花牌,當時還小有點名氣,可能也有人有些印象,上麵有我的章。你戴著,若是再遇上我那些孽徒,或者拿這些事指摘你的,就拿出來。”

  ……媽呀。

  薑涼蟬反應過來了。

  合著這位大儒,就是李鴻儒老先生啊。

  前段時間聚會的時候,因為有人請來了李鴻儒老先生的弟子,薑涼蟬算是徹底了解了一把這位大儒。

  李鴻儒是當代第一大儒,詩畫在當今都是一絕,但是五六年前就已經歸隱了,現在幾乎沒有人能請他出山。許多當代的名家也去找過他寫詩題字,但不是格外相熟的,根本都不知道能去哪裏找他。想讓他題字贈詩,更是想都不要想的事。

  連當代大家們都以曾經收藏過他的字畫為傲,更不用說隻能勉強摸個藝術的邊兒的貴女們了。

  是以在他們那種層次的小聚上,能請到他的弟子,也已經相當有麵子的事了。

  薑涼蟬被嘲笑了這麽長一段時間,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還能有這麽大的排麵。

  後麵薑涼蟬全程如墜雲裏,十分夢幻的拿著畫軸和碧玉牌,十分夢幻的跟著沈放起身、出門,然後跟李鴻儒告別。

  李鴻儒一直把他們送到了籬笆門口。

  沈放讓薑涼蟬先去馬車上,他自己單獨跟李鴻儒告別的時候,道:“老頭,你過兩天讓人來我這裏一趟,取一幅畫。”

  李鴻儒臉上終於控製不住的流露出了驚恐:“這姑娘到底畫了多少幅?”

  沈放笑起來:“是我畫的,過幾天畫完就給你。”

  李鴻儒鬆一口氣,露出今天最舒坦的笑容,看看薑涼蟬活潑的背影,心情輕鬆,忍不住揶揄他:“你小子,我讓你畫了一年多了,你都說沒空,這會為了給人家姑娘還人情,你又有空了?”

  沈放回到馬車上的時候,薑涼蟬已經按捺不住的打開那幅畫,正在欣賞。

  剛才在李鴻儒那裏,她忙於羞愧,沒好意思多看。

  字確實是好字。

  詩確實是好詩。

  那麽挫的一幅畫,被他這詩一題,就變成了可愛的稚子童趣,充滿樂趣。

  薑涼蟬差點就不要臉的覺得,若是這畫畫得再精致流暢一些,反而失了意趣。

  好在她也並沒有這麽不要臉,欣賞了一會,拿出了荷花牌。

  荷花是玉牌裏的常見題材,光薑涼蟬手裏就有六七個,但是李鴻儒雕的這個境界格外不同,芙蕖盈盈,水波蕩漾,似乎一陣風過來,花瓣就會隨風搖曳,葉下水波就會泛起漣漪。

  端得是好手筆。

  沈放在旁邊一眼瞥見,也有些吃驚,“咦”了一聲,接過去看。

  “這老頭對你倒是挺好,他雕的荷花牌可是大有名氣,當年不少人出黃金百兩求買,他都不賣,後來他退隱了,他留下的那幾塊玉雕更是被傳成稀罕物。如今你拿著,倒是真的可以在你們的聚會上橫著走了。”

  薑涼蟬現在再看沈放,覺得他渾身都是鑲金邊的。

  閃閃發光的金邊男主。

  在男主的金色光環下跟著雞犬升天,這感覺太舒爽了。

  抱大腿的膨脹感,使人迷失自我。

  要不是知道男主的大腿她水土不服抱不起,她現在都恨不得把他的大腿給抱瘦了。

  薑涼蟬十分狗腿的問:“您老幫我這麽大的忙,我要怎麽報答您?”

  沈放這段時間事情特別多,也很累,正在閉目養神,聞言抬起眼皮撩了她一眼,懶散道:“你別再給我招惹麻煩就行了。”

  薑涼蟬很不服氣。

  嗬。

  招惹麻煩?

  你怕是不知道,自從我穿進來,一直給你的劇情線感情線保駕護航的人是誰。

  薑涼蟬深藏功與名,無法與別人訴說。

  但她相信,話本的腳注上,一定會記錄著她的每一筆功勳。

  你區區沈放懂個屁。

  感受到薑涼蟬的沉默,沈放突然想起來一件事,問道:“對了,你上次答應我,以後不再亂點鴛鴦譜了,這段時間你沒再亂做什麽小動作吧?”

  薑涼蟬嚇了一跳,第一反應是被他發現自己偷偷用他的名義情書給畫扇了,這是要詐她。

  拿眼睛偷偷看他,發現他好像隻是隨口一問。

  薑涼蟬鬆了一口氣,立刻否認三連:“我沒有,我不是,別瞎說。”

  沈放原本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了,盯著薑涼蟬瞧:“你這麽緊張做什麽?”

  薑涼蟬:……

  大意了。

  放心放得太早了!

  正在生死存亡之際,薑涼蟬看到了救命恩人。

  畫扇從轎子裏下來,正要經過這條街。

  薑涼蟬從馬車裏探出頭去,用力揮著手喊她。

  畫扇被叫過來,直麵薑涼蟬的時候,還是有點緊張。

  直到看到馬車裏另一側坐著的沈放。

  她鬆了一口氣,柔柔的跟沈放行了個禮:“沈公子,好久不見。”

  薑涼蟬縮到後麵,用意念在他們中間牽起愛的小紅線。

  把信都送出去這麽多天了,畫扇怎麽也沒個行動?

  該不是沈放真的被綠了吧?

  不,應該沒有,眼下讓他們遇到,一定就是愛的天意。

  然後她就聽到畫扇輕輕說:“今日遇到的正巧,我正盼著能與沈公子一見呢。”

  薑涼蟬心裏響起勝利的號角。

  看吧,我說什麽來著。

  人活一世,全靠機智。

  以後我薑涼蟬死了,墓誌銘就要刻這一句。

  這一句概括我的整個人生,足矣。

  沈放神情未變,雖然客客氣氣,但實在從他的語氣裏麵聽不出來有多少熱絡。

  他客氣的問道:“畫扇姑娘找我有事?”

  畫扇羞澀的點點頭。

  然後羞澀的從袖口裏麵掏什麽東西。

  薑涼蟬眼看著,她把一封小箋從袖子裏掏出來了。

  那小箋子如此熟悉。

  讓薑涼蟬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身體。

  畫扇羞澀的把小箋遞給沈放,不好意思地道:“前段時間,有人把這封信給了我,說是你寫給我的。”

  薑涼蟬看著沈放伸出去接信的手,心裏一個咯噔。

  “可我不識字,看不懂上麵的意思。一直想找您問問的,”她溫柔的問道,“沈公子,您是找我有事嗎?”

  不識字。

  畫扇她,不識字。

  她運籌帷幄,她神機妙算,她用全部智慧維持著男主應有的戀愛秩序。

  結果畫扇不識字?

  薑涼蟬眼睜睜的看著沈放把那小箋接過去了。

  在這最後一刻,她的墓碑上,已經換了一行墓誌銘。

  生於機智。

  死於不識字。

  第34章

  沈放接過了信箋。

  聽到畫扇這麽說的時候,他第一個反應, 就是這究竟是哪派勢力, 想通過畫扇這邊,對他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