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作者:鹿焰      更新:2020-07-11 03:51      字數:2988
  等到沈放過來的時候,正聽到薑涼蟬在人群裏中氣十足的喊:“工傷!我現在受的是工傷。我莊嚴宣布,明天的聚會,我不去了。”

  薑雲庭已經跟她頂起來了,顯然她是一點傷都沒有:“你哪裏受傷了,你那胳膊還在靈活的甩著呢。”

  薑涼蟬毫不理虧:“棍子的殺氣掃到了我,我沒法畫畫了。”

  薑雲庭:……

  薑涼蟬還不退讓:“我還受到了驚嚇。”

  薑雲庭:……

  薑涼蟬振振有詞:“我靈魂的繆斯已經退縮。”

  薑雲庭:……

  薑涼蟬繼續陳詞:“我智慧的源泉已經斷流。”

  薑雲庭:……

  薑雲庭開始認真反思。

  剛才那個棍子為什麽沒有打到她?

  我現在撿起來重新打還來得及嗎?

  就在薑涼蟬越逼逼聲音越大的時候,一個清淡的聲音插進來,打斷了她。

  沈放站在不遠處,抱臂看著她,問:“什麽畫畫?”

  薑涼蟬沒有想到,準確的劃了重點的人竟然是沈放。

  她把薑雲庭和沈放帶到了書房,拿出她近幾日精心畫的畫,先解釋了幾句:“這是我畫的第十二幅。明天要去侯爺家聚會,帖子上已經提前寫了,明日是賞畫展,每個人都要帶一幅畫過去。”

  她邊說著,邊慢騰騰的展開畫軸。

  薑雲庭和沈放低頭看著那幅畫,場麵一時十分安靜。

  半晌,薑雲庭先開了口:“姐,要不你還是從另外十一副裏麵挑一副拿去吧。”

  薑涼蟬默然無聲,從身後拿出十一個畫軸,一一展開。

  偌大的桌案上,排了十二幅看起來明顯是同一個題材的圖。

  從第一幅瀏覽到第十二幅,總算在最後一幅中,能隱約看出來,這應該是十二幅小雞啄米圖。

  一個看起來已經得了半身不遂的小雞。

  身邊散落著幾顆比它的頭小不了多少的米粒。

  後麵疑似有一個茅草屋。

  是畫完之後可能就倒塌了的那種。

  旁邊還有一條走位縹緲的河。

  就這麽一幅畫,竟然還全須全尾的,題了詩,落了款,蓋了章,一副被很隆重對待的樣子。

  饒是薑雲庭覺得自己在一堆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中被熏陶了很多年,這會也受到了靈魂的衝擊。

  薑涼蟬有點不好意思,但思前想後,還是說出了口:“那個……我想讓你們幫個忙。”

  沈放反應很快的拔腿就往書房門口走。

  但是已經晚了,薑涼蟬的請求已經灌進他耳朵了。

  “你們有沒有認識的有點名氣的文人或者畫家?我想請他給我題個詞。”

  薑雲庭從他親生姐姐這裏,第一次認識到自己曾經是一個多麽狂妄自大而又無知的少年。

  他誠懇的發問:“姐,就你這幅畫還讓名家題詞,跟我現在就覺得自己能做個名將,有什麽區別?”

  薑涼蟬被沈放和薑雲庭無情的拒絕了。

  非常無情,非常冷酷,非常不近人情的那種拒絕。

  讓人十分無助。

  薑涼蟬一邊卷畫軸,一邊幽怨。

  她毛筆字還能稍微寫寫,國畫是真的不行啊。

  她就停留在小學的時候美術課上畫了兩筆蝦和白菜的水平。

  誰知道比畫來的這麽快。

  薑雲庭還在旁邊無情的嘲諷她:“姐,你究竟哪來的自信,還覺得你這畫值得題詞?”

  薑涼蟬白他一眼,有氣無力:“你以為我想啊?還不是因為每次聚會,那些少女們都要笑話我。還有宋心蕊,明明是她虧理在先,還每次都要壓我一頭才甘心。我也不想看每次他們贏了我,就要像孔雀一樣在我麵前炫耀半天的樣子好嗎?”

  她想想明天,就要深深歎的氣:“明天我又要去被嘲笑了,好心累。”

  一直在旁邊沒做聲的沈放,忽然開口道:“你找名家給你題詞,就能不被嘲笑了?”

  薑涼蟬無力地點了下頭:“也不知道他們什麽毛病,每次比試都要場外援助,上次比琴,張侍郎家的女兒自己彈得不濟,也不知道請了誰,彈得是好,別人就算到她頭上,沒人嘲笑她了。”

  “上次比詩,有人請了一個人,據說是李鴻儒的弟子,別說不被嘲笑了,全場都捧她,讚她連李鴻儒的弟子都能請來,誇個沒完,最後也是她拔了頭籌——就跟那詩是她自己做的一樣。”

  沈放眉眼動了動,薑涼蟬沒注意。

  她還在垂頭喪氣:“我也知道我畫的差,所以想著,要是我能請個有名氣的人題個詞,說不定也就混過去了。”

  她卷起了畫軸,抱著要去往櫃子裏放,喪氣的道:“好啦,我也認清了自己了,你們繼續去練吧,我再去畫一會兒。”

  她手裏一空,畫軸忽然被人拿走了。

  是沈放。

  薑涼蟬驚訝的看他。

  沈放:“我好像現在的身份還是你的麵首和隨從,小主人被嘲笑了,似乎隨從也有點責任。”

  哇,這意思是……

  薑涼蟬驚喜的瞪大眼睛。

  沈放對上她又圓溜溜的眼睛,看見裏麵滿溢出來的驚喜,輕輕笑了一聲。

  “跟上,豹哥帶你贏。”

  第33章

  薑涼蟬和沈放坐在馬車裏。

  想到一會可能要見到當代哪位名家了,薑涼蟬又有點緊張, 又有點興奮, 拉著沈放打聽:“咱們要去見的是誰呀?你先給我介紹一下,我也好提前有點準備。”

  沈放把她拉住他袖子的手指捏下來, 放回原處,慢條斯理道:“不用準備,估計給你題完這詞, 以後就跟我斷絕關係了。”

  薑涼蟬從他的眼神裏,精確地品出了其中的嘲諷之意,憤憤不平的坐正了身體。

  怎麽,你幫忙了, 就可以侮辱我了嗎?

  薑涼蟬抱緊了手裏的小畫軸。

  想了想裏麵那隻小雞。

  哼, 侮辱就侮辱。

  馬車一路出了京城,在郊外又行了一段距離,才在一處山腳下一處宅子前停了下來。

  沒想到這麽偏遠的地方, 竟然還有這樣講究的房子。

  薑涼蟬跳下馬車,打量眼前的這棟房子,看著也不是鑲金帶銀的富貴之氣,但就是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大氣雅致。

  雅致之餘,又顯得格外隨意,房前有溪, 外麵有長長的草路,路的盡頭是一個簡單的籬笆門。

  跟她畫的有點像啊。

  她實名懷疑裏麵是不是還養了隻半身不遂的雞。

  就是門口也沒有個匾額什麽的,也不知道裏麵住的什麽人。

  沈放在馬車上沒介紹, 這會更是沒有多介紹,隻是熟門熟路的推開籬笆門,示意她進去。

  薑涼蟬對就這樣進了別人家門,還有很大的心理壓力。

  不過,剛走了兩步,裏麵就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出來了。

  高大的草木掩映著曲折的小路,薑涼蟬還沒看見來人的模樣,就先聽到了他欣喜的聲音洪亮的傳過來。

  “子執?你這小子,總算是來了。”

  等到拐過那個小彎路,薑涼蟬才看清來人的模樣。

  來人大約六七十歲,衣著隨意,隻穿了一身簡單的灰袍,但就算他如此簡單隨意,那股大儒學者的氣質也遮掩不住。

  看來,這就是沈放要找的人了。

  不知道是哪位不世出的大儒。

  沈放與這位大儒應該是忘年交,大儒雖然一直不滿的叨叨他好久不來,但明顯看到他之後兩眼放光,蓋不住眼神裏的驚喜,就是嘴上還不肯承認,嘴硬道:“正好我新炒了好茶,便宜你了。”

  喝完茶,沈放就說明了來意:“我這裏有一幅畫,想讓你給題個詞。”

  大儒十分傲嬌:“我已經多少年不給人題詞了,你說題詞就題詞?”

  薑涼蟬心裏一顫。

  果然還是不行啊……

  緊接著,大儒就又道:“畫呢,拿出來吧。”

  柳暗花明,薑涼蟬趕緊手忙腳亂的把畫軸拿出來,小心翼翼的解開。

  有了之前的經曆,現在薑涼蟬對於打開這幅畫,已經沒有那麽重的羞恥感了。

  雖然頂著這位老先生那麽期待的目光。

  等到她緩緩的把那幅畫打開之後,又感受到了熟悉的寂靜。

  大儒大概是一度懷疑過是自己眼神不濟,俯下-身仔仔細細的又看了一眼,眼睛被猛地一辣,不能置信的猛然扭頭看沈放。

  沈放自如的喝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