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
作者:鹿焰      更新:2020-07-11 03:51      字數:3426
  他獨自一人回來的,這倒跟薑涼蟬猜測的差不多,沈放雖然擅長功夫,但是銀鷹都是訓練有素的密探高手,隱藏和躲閃技能都是一流的,沈放未必能抓得住他們。

  她本來就不是為了讓沈放抓住他。

  如果沈放這個時間點上,已經收集了足夠的銀鷹的消息了,那他很可能就能認出來銀鷹的標誌。

  如果就如同她印象中的,沈放還有幾年才能找到銀鷹,那今日隻要能讓沈放注意到了那個人,就足夠了。

  不過薑涼蟬還是在他回來之後,裝模作樣的問一句:“人抓到了嗎?”

  沈放搖搖頭:“沒有。我追過去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他又問:“你追那人做什麽?”

  薑涼蟬早就想好了怎麽解釋,立即道:“我看見那個人好像要伸手偷人東西,沒多想就追過去了。”

  沈放真不覺得薑涼蟬是這麽見義勇為的人,不過還是說:“既然如此,我們去報官吧。”

  薑涼蟬一副怕麻煩的模樣,連連擺手:“我也沒看清他的模樣,我們就算報官了,到時也說不清,算了算了,不報了。”

  這倒是符合薑涼蟬素日的作風了。

  沈放“嗯”了一聲,駕起馬車往回走。

  薑涼蟬側了側身體,假裝在看街邊風況,其實悄悄的在觀察著他的表情。

  他的表情很平常,什麽都看不出來。

  薑涼蟬還是有點不踏實,不知道沈放到底認沒認出來。

  不行,這個人情要做就得做到底。

  她得點化點化他。

  薑涼蟬故作不經意,說閑話一樣,道:“哎,對了,剛才好奇怪啊,就我追的那個人,我本來看他衣服上繡的是萱草,怎麽他一抬手,那萱草裏麵,出現了一隻銀色的鷹呢?我還以為是我眼花了,還多看了一眼,就是憑空出現一隻銀鷹。”

  她努力加重銀鷹二字,偷眼瞄著沈放。

  沈放沒動。

  薑涼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聽沒聽懂,還是說他是好幾年後找到銀鷹的,現在可能壓根連銀鷹的名字都不知道?

  還是在裝?

  她決定再博一把。

  薑涼蟬更仔細地打量他麵上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努力道:“我覺得我回去得讓爹換掉給府裏做衣服的繡娘了,人家這是什麽繡活,乍看一片萱草,裏麵還暗自盤踞著銀鷹,你說奇……”

  沈放突然回頭,對上她的視線。

  薑涼蟬嘴裏的半句話含混地掉出來:“……奇不奇怪。”

  他的眼神很平靜,語氣也很平靜,非常平靜的道:“你坐歪了,馬車會跟著歪。”

  乍然對上他的眼神,他的眼神縱然平靜,但是不躲不閃,徑直看進她的眼睛裏。

  薑涼蟬順著他的目光,發現自己為了觀察他,不知不覺,都已經坐到馬車邊緣,眼看就要歪到外麵去了。

  沈放收回目光,轉過頭去繼續駕車。

  薑涼蟬終於閉了嘴,挪到中間,安分的坐著,一路無話。

  下馬車的時候,沈放忽然問她:“你當時為什麽非要把這麵牆刷成黃色?”

  薑涼蟬看看麵前淺黃色的女兒牆,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問,茫然的“啊?”了一聲。

  沈放眼中某種情緒落下,斂下眼神,告退道:“既已經到府裏了,我就先回去了。”

  薑涼蟬沒有注意到他,還盯著那女兒牆,也覺得沈放這麽問好像很有道理。

  這黃色的牆忒醜了。

  這顏色估計剛刷上去的時候看著鮮嫩,但是在外麵日曬風吹雨淋的,現在黃中泛灰,灰中帶白,白中滲黑,髒噗噗的,說多難看就多難看。

  薑涼蟬自言自語:“果然還是磚紅色更好看,耐髒,大氣,黃色太不行了。”

  已經走出去的沈放耳朵一動,腳步頓了一下。

  沈放剛回到他的院落裏,就招來了沈西。

  “查所有身上有繡花圖案的人,那圖案外表不一,位置不同,但是特定角度和光線下,會出現一隻銀色雄鷹。凡是有這種人,一個不落,全都來報。”

  沈西:“是。”

  沈放眯眼回憶,他當時隻來得及看了那人幾眼,但已經足夠他提取一些有用信息:“重點找一個人,身高七尺三,中等身材,左手腕有傷,左耳耳骨上有疤痕,臉上可能戴了□□,但是下頜肯定寬短,現在這人應該還在京城裏。”

  沈西:“是。”

  沈放頷首:“去吧,這個十分重要,你親自去辦。”

  等沈西走了,沈放拿出紙筆,按照記憶中和薑涼蟬的描述,描摹今天看到的那個人,和推測銀鷹的繡花標誌會有的樣子。

  越是畫,心裏那個念頭越是清晰。

  這種消息,薑涼蟬是怎麽知道的?

  他今日一度懷疑,這個薑涼蟬被掉包了,並非是之前那個薑涼蟬。

  所以他故意問她,為什麽刷成黃色的?

  如果是假的薑涼蟬,無論解釋了什麽緣由,還是露出茫然之色,都說明,她不是真正的薑涼蟬。

  因為這牆本是薑涼蟬讓人刷成了磚紅色,但是後來薑雲庭非要鬧著黃色好看,又改成了黃色。

  今日薑涼蟬本來露出了茫然神色,他幾乎已經確定了心中所想。

  隻是後來,她終究還是補了那句話。

  擎筆杆的時間太久,一滴墨滴在了紙上,破壞了那幅畫。

  沈放抿唇,抬手揉掉,重新鋪開了一張紙。

  薑涼蟬想著回頭讓人刷牆,一邊穿過回廊,往自己院子裏去。

  剛進院子,就看見她派去保護段融主仆二人的那兩個府兵中的一個,正站回自己的院子門口。

  薑涼蟬眉頭一皺,走過去問:“你怎麽回來了?不是讓你保護那兩個孩子嗎?”

  那府兵看見她回來了,先行了個禮,才回道:“小姐,那小少爺說要回去,想跟您告別,說還有東西送給您。”

  薑涼蟬有點驚愕:“這才兩天,他們就要走?傷還沒好呢吧。”

  她轉身又往外走:“走吧,既然他要回去,我過去看看吧。”

  還沒走兩步,薑涼蟬又被攔住了。

  這次是春心和夏意,兩個人才推開厚重的擋風簾出來,就看見剛回來的薑涼蟬轉身又往外走。

  “小姐!”

  兩個丫鬟都有點氣:“小姐,您這幾天,怎麽成日往外跑,您這是又要去哪兒?”

  “這天兒一天冷過一天的,人家能不出去就不出去,您倒好,鎮日偷偷往外溜。”

  “手爐不拿一個,帽子不戴一個,每日回來,身上的涼氣半晚都散不掉。您是什麽神仙身子骨啊,能這麽折騰?”

  春心和夏意這股氣大概攢了有個幾天了,細細碎碎的,數落個沒完。

  生氣的女孩子惹不得,薑涼蟬舉手投降,交代道:“我前兩天不是救了兩個小孩嗎,今天小孩要走,我過去看看。”

  春心夏意自然是不依,知道也攔她不得,這次兩個人非要跟上。

  讓她們跟上倒也無妨。薑涼蟬剛一點頭同意了,就被兩個人拖回房間,眨眼的功夫,頭上多了一頂白狐狸皮帽,脖子上多了一條白狐狸脖領,手上還抱上了暖爐,像脆弱的花朵一般,被她們倆嚴密保護著上了馬車。

  連馬車裏麵的座上,都立刻多了三層軟墊,腳底墊了厚厚的一層,腿上還搭上了一床軟軟的小被子。

  從外麵的冬天一下就入了春。

  薑涼蟬忍不住感慨:“還是軟軟的女孩子好啊,這馬車一下就不一樣了。”

  今日跟沈放一起出去的時候,這馬車完全是直男畫風,她一整天都坐在馬車自帶的墊子上,凍得臉和手都通紅,還要被沈放說她坐得太靠邊了,要弄歪馬車。

  當時沒覺得,這樣一對比,自己今日可憐的跟個小白菜一樣。

  可是她這句話一出,卻立刻被夏意抓住漏洞。

  夏意立刻警惕的問:“小姐,您今天還是跟個男人出去了?”

  薑涼蟬:……

  這位少女,你耳朵怎麽這麽尖?

  薑涼蟬咳了一聲,含含混混說:“沒有,就是今日出去的時候,讓那沈放給我趕了馬車。”

  春心和夏意都沉默了一下,對視了一眼。

  兩個人眼神裏麵互相推拒了一番,最後還是輸了的春心交代:“小姐,您也別弄些麵首什麽的荒唐事了,我們都明白,您又不是真的想要麵首,不過就是想傳出話去,氣一氣楚少爺。”

  氣誰?

  楚少爺?

  哦,想起來了,楚青。

  薑涼蟬奇怪道:“我沒事氣他幹嘛?”

  春心和夏意齊齊歎了口氣。

  還是春心開了口:“小姐,我們都知道,這麽多年,你是生楚少爺的氣,嫌他對你太客氣,不夠真心。您想讓楚少爺也跟您在乎他一般,這樣在乎您,所以您在外麵見到好看的落魄男人,就撿回來當麵首,還非要把話傳到楚少爺耳邊,想看他生氣吃醋的模樣。”

  ……但是一直沒能如願看到過。

  這話春心在心裏歎了口氣,咽下去了,沒忍心再說出來傷害到薑涼蟬。

  薑涼蟬都驚了。

  就那麽,就最後那麽下作的一個玩意兒,在薑家遭受大難的時候抽身離去落井下石,最後還要來惡心她一把想占占她便宜的男人,原身竟然這麽喜歡他?

  還特麽作踐自己的名聲,就為了讓他吃個醋?

  腦子被驢踢了吧。

  這智商也隻能做個惡毒女配了。

  薑涼蟬沉重的表情,讓春心和夏意更慌了。

  夏意小心翼翼的說:“您今天帶沈放出去,是因為聽說今天楚青少爺和宋心蕊一起去參加詩會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