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作者:
鹿焰 更新:2020-07-11 03:51 字數:3383
可是萬一、萬一劇情是不可逆的,畫扇如果不死於她手,卻也死於別人之手,怎麽辦?
最重要的是,萬一男主不知道她悔過自新了,還以為是她弄死的,這口鍋還扣在她背上怎麽辦?
薑涼蟬猶豫了半天,真的很想直接說,自己就是薑涼蟬,務必轉告沈放,她一點都沒有欺負畫扇,以後也不會欺負,若是畫扇出了什麽事,那肯定都不是她所作所為啊!
等到他們都走了,一直背對著他們坐著的那位客官,也慢慢起身。
他隻點了一壺碧螺春,放了銀子就走。經過薑涼蟬那桌的時候,他垂眸看了一眼盤子下壓的一百五十兩銀子,眼睛眯了眯。
這人帶著帽子,帽子底下那張臉,赫然是沈放。隻是他一直坐在陰影裏,連畫扇都沒有注意到他。
沈放微微凝眉。
他以為薑涼蟬今日必然是來出氣的,可是她今日的表現,卻讓他有點迷惑。
她自以為遮掩的很好,可是分明慌亂,吃個酒喝個茶都似不會了一般,遮遮掩掩的偷窺別人一圈,方才去做。
像一個第一次進城的土包子,什麽都不懂,又怕丟人,隻好偷偷學別人。
但問題是,薑涼蟬是誰?
這京城的吃喝玩樂,她和她那弟弟認了第二,就沒有人敢認第一。
再加上對畫扇這反常的態度。
她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沈放走出琿春樓門口,看到薑涼蟬還沒走遠,剛才與她同桌而坐的人也跟著出來了,跟她結伴同行,兩個人邊走邊聊得火熱。
他認出了那個人。
那人名叫楚青,是薑涼蟬的未婚夫,私下浪蕩風流,來薑府裏找過幾次薑涼蟬,被沈放撞見過幾次。
在薑涼蟬麵前,倒是顯得有點深情的模樣。但是以沈放同為男人的眼光看來,這所謂深情,可沒幾分真,一戳就破。
那薑涼蟬不知道是不是瞎,好像信了他對自己情深如許。
囂張蠻橫的薑涼蟬,也就是在這個未婚夫麵前,有一點小女兒情態。
這一點小女兒情態,曾經是她身上唯一一點溫柔之處。
沈放想起來,剛才楚青坐下來的時候,問薑涼蟬是不是外地來的客人,第一次來這裏。薑涼蟬應了說是。
莫非,薑涼蟬也怕被未婚夫認出來,才一直演一個第一次來的土包子?
她做什麽都未曾遮掩過,竟然這麽怕在未婚夫麵前失了儀?
還有,她今日未曾找畫扇的茬,也是怕在未婚夫麵前露出她母夜叉的真容,怕被他嫌棄?
原來薑涼蟬,也是知道自己平時的行徑有多容易招人厭惡,她也竟是有羞恥心的嗎?
隻是,既然這點羞恥心,隻在未婚夫麵前有。
沈放得出了一個清晰地結論:
薑涼蟬,應該是喜歡極了這個未婚夫。
他垂下眸,眼睛裏看不出什麽情緒,轉身走向另一條巷道。
薑涼蟬和那位仁兄走在前麵,沒有注意到後麵有人,還在熱聊。
薑涼蟬覺得這位兄弟挺熱情的,算是她來這個世界認識的第一個陌生人,遂問道:“還沒請問兄弟尊姓大名。”
這話本裏麵沒有插圖,她隻能認得名字,卻不知道在真實世界裏,他們究竟是個什麽長相。
如果眼前這人不是劇情線裏麵跟自己作對的那些角色,倒是可以交個朋友。
仁兄撓了撓頭,道:“喚我柳之便可。”
薑涼蟬問明了哪兩個字,在腦子裏搜索了一番。
柳之?沒見過這個人。看來是在話本中不配擁有姓名的人。
龍套蓋章無疑。
那她就放心了,開開心心的跟人交換了名諱,怕惹事,還編了一個假名。
第6章
畫扇的房間裏門窗緊閉,她已經跟鴇母說過,今日身上困乏,想要休息,沒事不要找她。
今天她開了這麽大一個盤子,賺夠了銀兩,鴇母心情大好,也不多管她,隨她去了。
但困乏要休息的畫扇,此刻就在房間內,精神煥發,嘴角噙著弧度完美的微笑,正在給一個男人斟茶。
這個男人,正是沈放。
沈放喝著茶,神色淡淡,聽著畫扇說話。
畫扇在他麵前,收斂了得色,依然是平時的樣子,輕輕蹙眉道:“公子,今日來的,當真是您昨天說的那位嗎?”
沈放聲音平淡:“你不是一向對人過目不忘嗎,認不出來?”
畫扇咬了咬唇,看那模樣自然是昨日那人,隻是……那神態委實不像了些。
畫扇低聲細語的把今日發生的一切告訴了沈放。
沈放一直淡淡的,她心裏也拿不定到底是什麽狀況。
想著今日這人,雖然女扮男裝,但是依然難掩她的絕色,而且跟自己不同,這位刁蠻小姐自小養尊處優,舉手投足之間,就顯得從容尊貴。
何況,今日她打賞自己,一出手就是一百五十兩銀子。
別說一百五十兩,就是一十五兩銀子,畫扇自己都未曾有過。
自己平時也自視甚高,從不覺得自己輸人一等,她隻是差在家世上而已,家世又無從選得,怪不得她自己。
可是今日,她莫名就覺得,自己好像輸了。
原本她救過沈放一命,是他的救命恩人。沈放對她極好,平時出入這裏,對其他的姐妹眼角都不掃一眼,讓她平白生出了這個男人是自己的感覺。
想到沈放平時跟這樣一個女子接觸甚多,她就有一種被針紮了的感覺。
看沈放一直沒評價什麽,再一想今日那位客人的舉動,就覺得另有一層意思了。
畫扇憤憤開口:“公子,我好像又明白了,這小姐果然歹毒。”
沈放眉頭微抬,放下手裏的茶盞,看向她:“這話怎麽說?”
畫扇道:“我差點就被她這大手筆迷惑了,她今日來,分明先是借著琵琶羞辱於我,看夠了我的出醜之後,又假意稱想看我跳舞,再給我這麽大的打賞,怕是想打一棍子給個甜棗。說不定給這個銀子,也是用來羞辱我的。”
沈放不置可否,聽完繼續喝茶。
畫扇有點急,雖然沈放一向懶得多話,但是今日,不知道為何,她就總想在沈放麵前把那絕色小姐給拉下來,急迫的想親眼看到沈放流露出昨日那般對她的厭惡。
她又多說了幾句這小姐怕是心腸歹毒的話。
沈放卻打斷了她:“她今日應該不是這個意思。”
畫扇愣住。
沈放這是在給那小姐說話嗎?
沈放迎著她震驚質疑的目光,平靜道:“她不是這麽含蓄曲折的人,若是她存了心想要打擊人,會直愣愣的就打下去,懶得耍什麽花招。今日若是想要整算你,應該不是這番表現。”
還有句話,他心裏明白,但是沒說。在薑涼蟬眼裏,畫扇身在青樓,身份低微,要是真要對付她,才懶得用腦子呢,更不用提還要先特意探聽她有什麽短處,再含沙射影費這番功夫去讓她出醜來羞辱她。
她若是真為了找事而來,直接破口大罵,讓人劃花她的臉,或者把她趕出去,才是她的性格。
怕是,為了楚青吧。
沈放不再多說,徑直起身,打斷了畫扇,道:“你還是小心行事,我會派人看著,護你周全。”
薑涼蟬出來之後,覺得渾身輕鬆。
怪不得寫古代動輒百兩銀子出手,總是被人嘲諷。
這一百五十兩銀子在袖筒裏,好沉啊!
掏出銀子的那刹那,她覺得自己輕得能起飛。
京城頗為繁華,她經過的這一路,沿街有許多小販在叫賣,她看中了一個涼糕攤子,瑩潤潔白的涼糕上撒著桂花蜜,看著就讓人流口水。
就是一掏袖筒,發現自己窮得能起飛。
渾身上下,隻有不知道什麽時候放在身上的一吊錢。
而一碗涼糕,要兩吊錢。
沈放沒走多久,就看見前麵有個熟悉的身影。沒想到,離開琿春樓,他又看到了薑涼蟬。
這次的場景,更離譜。
剛才還在琿春樓一擲千金的薑涼蟬,這會站在一個涼糕攤前——
正在砍價?
在一碗涼糕麵前,薑涼蟬感受到熟悉的貧窮的力量。
不過沒關係,她窮慣了,在地攤買東西的經驗,讓她熟練地開始攔腰砍價。
沈放看見她的時候,就見她一臉甜笑,正笑眯眯的跟小販打著商量。
歪著頭,眼睛亮晶晶的,表情格外可愛,像某種討人喜歡的小動物。
那小販做的是小本買賣,一般來買的都是普通百姓。高門大戶的小姐就算想吃,也往往是遣家裏的丫鬟來買。
他還是第一次跟這麽好看的深閨小姐說話,一雙眼睛不住的往她臉上瞧。
薑涼蟬沒注意到這些,滿腦子都是砍價。
沈放微微眯了眯眼,視線挪向看著那小販。那小販眼睛都要長在她臉上了,但是手裏緊緊捏著銅錢板子,一臉算計。
他常年練武,耳力過人,仔細辨別,從滿街熙熙攘攘的說話聲中,聽到了她和小販的聲音。
“不能便宜了,兩吊錢已經是最低價了。小姐您一看就是有錢人,怎麽還跟我這窮百姓砍價呢?”這是小販的聲音,有點油嘴滑舌。
“我哪裏有錢了,我窮起來自己都害怕的,我隻有一吊錢,您就賣給我吧。”這聲音是薑涼蟬。
剛才還闊氣的讓整個琿春樓害怕。
她現在這是把錢全給畫扇了,自己連一碗涼糕都吃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