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作者:鹿焰      更新:2020-07-11 03:51      字數:2992
  第3章

  薑涼蟬欲哭無淚,偷眼去瞅沈放。

  沈放聽到荷葉粉蒸乳豬之後,微微一怔,隨即嘴角冷了下來。

  雖然身體本能的緊繃抗拒,但是眼神裏卻都是了然與嘲弄。

  薑涼蟬一直偷偷盯著他,對他神色的變化看得分明,心裏哇涼。

  果然,他也是這麽想的。

  薑雲庭吃了父親一頓掛落,心裏正不得勁,非要找個人欺負一頓,才勉強能泄憤。

  他已經摩拳擦掌,就要讓人押住沈放,讓沈放扮個乳豬給他消遣下。

  薑涼蟬怎麽可能真讓薑雲庭動手?

  她一著急,慌亂的攔住他,卻一時無措,想不到要說什麽。

  薑雲庭被她一阻攔,更生氣了:“你可莫要太過分了,你要算賬,自去找那畫扇算賬便是,怎麽我處置個下人開心,你也要跟我搶?”

  他以為阿姐又要霸道不講理,已經讓他一個人背黑鍋了,還要跟他搶樂子。

  薑涼蟬心裏咯噔一下。

  薑雲庭剛才是不是說了“找畫扇算賬”這幾個字?

  她小心翼翼的偷瞄沈放,不經意間對上了沈放的眼神。

  立刻一個哆嗦。

  果然是未來的九五之尊,雖然身份卑微,但是眼神裏的壓迫感已經讓她身上發涼了。

  薑涼蟬在心裏給自己點了一排蠟。

  可以,這下連話本三回都活不過了。

  她肯定是生存時間最短的穿書者了。

  薑涼蟬試圖找補:“那什麽大師給我畫了那麽醜的扇子應付我,我是得找他算賬。”

  薑雲庭哂笑一聲,覺得薑涼蟬這是遮掩自己被說跟青樓女子長相相似。

  阿姐的脾氣,越是在意,越是會使勁整治對方,怕是以後再去那去琿春樓,就有好戲看了。

  他都這麽想,沈放肯定也是這麽想的。

  沈放的眼神,也讓她看不懂。

  她試圖攔阻薑雲庭,卻發現她越是想攔阻,越是把事情搞得更糟糕。

  看來這個惡毒女配和驕縱無禮官家大小姐的人設,一時半會還崩不掉。

  薑涼蟬深感心累,一時沒了辦法,隻好強撐著氣勢,結結巴巴拿手指著沈放,強行蠻橫道:“你瞪著我作甚?我看你就是敬酒不吃吃罰酒!”

  然後她自己強行接話:“好,既然你不識抬舉,那就算了,今天這菜你也別想吃了,春心,記得吩咐東廚,今天不要給他送飯。”

  她不耐煩一般的揮了揮手:“帶著你的柴快走,別礙眼。”

  趕走了沈放,又趕走了薑雲庭。

  薑涼蟬假裝不經意,偷眼看了看沈放離去的身影。

  他的背影一如既往的冷漠。

  甚至更冷漠一些。

  心裏歎了一口氣。

  這話本雖然是個虐戀情深的本子,但是作者不知道是不是新手,對感情部分寫得不是很詳盡,尤其是關於畫扇這個部分。

  薑涼蟬記得,她第一次找茬的時候,沈放和畫扇已經認識了,但是兩個人還沒有開始互相表明心跡。

  從認識到互生情意,感情總是有一個過程的,在這個時間段,應該是他們感情逐漸升溫的時候。

  但這恰恰是最曖昧最朦朧的那段時間,連話本作者也沒有清晰地寫出來,他們的感情到底每一刻都是什麽進展。

  薑涼蟬也不知道這一會他們之間到底有多少好感,有沒有開始曖昧萌芽。

  以及沈放這會子對畫扇到底有多少保護欲。

  不知道這仇,到底種上了沒有,種了多大,她得怎麽才能挽救。

  要入夜的時候,薑涼蟬偷偷摸摸的帶著一個油紙包,趁著四下無人,溜進了一個偏院。

  本就已經天黑了,這園子荒涼又暗,薑涼蟬一個沒注意,被腳下一段樹枝絆倒,差點摔個狗啃泥。

  幸好她牢牢護住了手裏的油紙包,才沒把它甩出去。

  薑涼蟬驚慌的爬起來,很擔心被沈放聽到動靜,好在等了一會,偏院還是安靜的很。

  沈放應該不在園子裏。

  她鬆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沈放晚上不在園子裏,去哪裏亂跑了,但是沒跟他直接對上就好。

  她這次偷偷過來,主要是白天應對不當,害他一整天吃不上飯。

  她覺得沈放雖然不說話,但是心裏肯定有一個小本本,上麵寫完了他們的惡行,就等著有朝一日他長大能翻身了,就一筆筆還給他們。

  薑涼蟬不知道今天又被他記了多少筆。

  今天這頓飯,也不知道被他記進去沒有。

  她其實恨不得都在油紙包上寫個“薑涼蟬贈”,免得他給自己記這一筆。

  她連筆都拿起來了,最終還是沒寫。

  太蠢了。

  不但蠢,而且這麽刻意,會崩人設的。

  萬一崩了人設,惹出更多問題來,就得不償失了。

  薑涼蟬小心翼翼的推開門。

  沈放住的地方很簡陋。

  薑涼蟬上一世是個窮得要命的大學生,母親去世之後父親再婚,但是父親長期出任務不在家,後媽容不下她,舅舅收養了她,但是舅媽很不高興,三天兩頭指桑罵槐,她就自己搬出去了。

  也不可能搬到什麽好地方,薑涼蟬一個窮學生,靠著那點打工的工資,住在潮濕的地下室。

  沈放住的這個地方,跟她住的那個地下室比,隻有更糟糕。

  住得尚且如此,估計平時也吃不飽飯吧?

  薑涼蟬莫名的有點愧疚,把手裏的油紙包放在房間內簡陋的桌子上。

  饑餓的滋味,上一世她嚐過,很難捱。

  等到她的身影越走越遠,徹底消融在夜色中,偏院牆頭上一個伏了半天一動不動的影子,才輕輕動了動,利落無聲的從牆頭跳了下來。

  一看就是有功夫的人。

  這個人推開房門進去,陋室內豆大的光照在他的臉上,少年清秀但是已經初露英挺雛形的五官被映了出來,正是沈放。

  沈放的目光落到桌子上的那個油紙包上。

  他第一反應,是想把那個油紙包扔出去。

  薑家姐弟他再了解不過了,性喜惡作劇,以看人出醜為樂,無論是什麽開頭,最後通向的結局,總是要讓人出糗,或者傷人。

  這油紙包,想必跟今天的荷葉粉蒸乳豬一樣,不是什麽好東西。

  他用劍尖挑開油紙包,發現裏麵是一隻烤得香噴噴的燒雞。

  仔細翻了翻,沒有什麽機關、粉末一類的,那大概就是下了巴豆泡過了的。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薑家姐妹拿著這些珍饈佳肴隨意禍害,裏麵放點巴豆,甚至用什麽惡臭之物塞進去,用來惡心人,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外麵的人餓得連個窩窩頭也是好的,在他們,任什麽好東西,都是隨意扔著玩。

  這薑家,養這麽肥,不知道吸了多少民脂民膏。

  薑家姐弟,年紀雖小,罪孽也不少。

  沈放想起來剛才他在青樓後院,見到畫扇時的場景。

  他今天白天,聽到薑雲庭的話裏,說的明明就是“畫扇”二字。

  後來薑涼蟬還遮掩了一下,他心裏更是起疑。

  到了晚上,就到那邊去看看。

  果然畫扇告訴他,今日來了兩個少爺,其中一個明顯就是女扮男裝。

  他們跟另外一個人打起來了,原因是那個少爺說畫扇長得像那個女扮男裝的官家小姐。

  沈放心裏有數,這個官家小姐,肯定就是薑涼蟬。

  怪不得今天薑涼蟬要遮掩,遮掩完了還四處看看,大概是覺得有損她名聲。

  在這裏住了幾年,薑涼蟬他是了解的。

  這個虧,她肯定不肯吃。

  畫扇未來的處境怕是很危險。

  畫扇曾經救過他一次,這恩情,他必須要報答。

  明天開始,他也得好好盯著薑涼蟬。

  他斂下眉眼,抓起那油紙包,抬手就扔到了角落裏,從懷裏掏出來一個饅頭,就著一杯涼水灌了下去。

  吃完了,他熄滅了燭芯,想要提劍去園子裏練劍。

  這劍招是他今日佯裝經過練武場的時候,偷學到的。

  薑雲庭想做個大將軍,薑平軒便請了有名的武師來教他習武。

  薑雲庭學了許久都沒學會,偷師的沈放卻早就把一招一式都深深地刻在腦子裏,晚上無人時,他就跟著記憶練習。

  練了一會,外麵一陣腳步聲,是有人經過了,沈放收了劍,站在樹的陰影裏,沒讓人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