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過安靜凝重的氛圍總算讓夏菡冷靜下來，她這才發現自己幹了什麽。

  作為夏家的小姐，夏菡從小就被保護得很好，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種問題少年。而且麵前這人還是問題少年的老大。

  望著韓墨染那風雨欲來的麵色，夏菡下意識咽了口唾沫。太過濃重的恐懼已經讓她沒有理智讓自己淡定了，她幾乎是本能的，拔腿就跑。

  跑出很遠回頭看，見沒人追上來她才像是脫力一般蹲在地上大喘氣。

  夏菡覺得自己有點過分，自己技不如人跟別人有什麽關係，卻將一腔怒火發泄在別人身上。

  她隨即又覺得自己真慫，敢挑釁卻又不敢麵對，她覺得對方一定在嘲笑她。就連夏菡也在內心嘲笑自己。

  真是個慫逼！

  第二天夏菡去學校的時候內心是忐忑的。氣憤自己是慫逼是一回事，後怕又是另一回事。畢竟她踹的可是問題少年的頭子，那家夥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夏菡在進校門的時候祈禱著千萬不要遇到韓墨染。在教室裏遇到倒不怎麽怕，畢竟班裏人多，他還不至於當著那麽多人的麵將她怎麽樣，可是落單了就說不一定了。

  千萬別碰上，千萬別碰上。

  “咦，七哥，那妹子不是昨天踹你的那個嗎？”

  夏菡：“……”

  我他媽……

  夏菡前麵走著一群人，嗯，正是昨天遇到的那夥問題少年。

  說話的人是卷毛，他話音一落，前麵一群人果然齊刷刷轉頭向她看過來。

  夏菡故意來得晚了一些，此時校門口已經沒有多少人了。

  那群少年見了她來便沒走了，就等著她走上前。夏菡麵無表情硬著頭皮往前走，那卷毛一下子跳過來攔在她跟前，“喂妹子，你昨天踹了我們七哥一腳，怎麽算？”

  夏菡調整呼吸，讓自己冷靜不要害怕，這是在學校他們不會對她怎麽樣的。

  “要踢回來？”

  卷毛立馬衝她擺擺手，“唉唉唉，妹子你先別哭啊，我們又不會把你怎麽樣。”

  我哭你妹啊哭！

  她此刻微挑著下巴，不畏強權英勇就義大悲壯又決絕表情哪點像要哭了？

  “你看你這細胳膊細腿兒的，我們七哥下手沒輕沒重，你要真被他踹一腳可就殘廢了。”

  “那你們想要怎麽樣？”夏菡問。

  卷毛轉頭看韓墨染，“七哥，你說呢？”

  韓墨染站在一群少年之間，這群少年為了體現自己和別人的不同，總是在衣著和發型上標新立異，凸顯自己的個人特色。

  韓墨染倒還是中規中矩，陽光，幹淨，就是很普通的短袖長褲，也沒有刻意的去裝頹廢表現出孩子王的眼高於頂不屑一顧，可是他站在人群中卻總是最亮眼的，誰都忽視不了他的存在感。

  他懶洋洋的目光向夏菡掃過來，突然勾了勾唇角，“你可以試試叫我一聲哥。”

  第6章

  周圍少年立刻發出起哄的唏噓聲，還有人吹了一聲口哨。

  夏菡感覺自己好像被他調戲了，或者說得更準確一點，他在故意侮辱她。

  想讓她叫他哥，不就是想讓她承認不如他，認他當老大為他馬首是瞻的意思嗎？

  要說夏菡不怕那是假的，可是她想到她已經在他們跟前慫了一次，這一次她說什麽也不會退縮。

  夏菡麵無表情盯著他，“那你還是把我踢殘廢吧。”

  夏菡這話落下，周圍幾個少年互相望了一眼，臉上皆是一種看好戲的興奮，卷毛挑眉笑道：“喲妹子還挺有個性。”

  夏菡毫無退縮直視著韓墨染，可是韓墨染卻輕輕笑了一聲，似乎壓根沒有將她的挑釁放在眼中。

  “算了，當萬年老二已經夠委屈的了，要是再被踢殘了那不更委屈？”他輕飄飄的笑了一聲，衝一眾人揮了揮手，“走了。”

  少年中有人發出一聲起哄的尖叫，有人跳起來做了一個投籃的動作，然後便興衝衝的跟著韓墨染離開。

  夏菡聽到這明顯在嘲諷她的話心頭不爽，不過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她卻也暗中鬆了一口氣。

  這件事就這樣無波無瀾的解決了，她和韓墨染也沒再有什麽交集，隻是每次成績發下來的時候她都要握著拳頭咬牙切齒一會兒。

  直到後來夏菡學會了念清心咒，之後再看名次表的時候她就淡定了。

  雖然和韓墨染做了兩年同學平時沒什麽交集，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夏菡發現韓墨染這個人不僅賤而且特別愛裝逼。

  比如，期中考試之後班主任叫韓墨染上去給大家分享學習經驗。

  夏菡還記得那是一個初秋的下午，太陽暖洋洋的照在教室裏，韓墨染一身黑色的運動套裝，身形挺拔，青春洋溢。

  望著台下一雙雙特別需要指點迷津的渴求的雙眼，他慢慢開口，“其實我並不喜歡學習。”

  “……”

  “我平時都不怎麽學習。”

  “……”

  “考試好隻是因為出題老師不太會出題，每次出的題都很簡單。”

  “……”

  夏菡將筆拽在手裏捏得嘎嘣響，旁邊的班主任幹笑著抽了抽嘴角。

  底下坐著的一群被考試難到快要質壁分離的人一時間表情竟然不知道是悲是喜，有一兩個終於體會出台上的人這番話是在侮辱他們的智商之後呲了呲牙有一種想衝上前去揍他的衝動。

  再比如：

  七中每學期都有獎學金，不過要拿到獎學金靠得不僅僅是成績還有平時的紀律分，夏菡暗想，韓墨染被扣了十分的紀律分，就算她成績不如他，可是他沒有了那十分紀律分特等獎學金絕對是要落到她手裏的，不能在成績上超過他，在獎學金上超過他也算是一種勝利。

  哪裏想到這家夥竟然帶著學校籃球隊衝到了中學生籃球比賽第一名，為學校爭得榮譽，他那被扣掉的紀律分又重新加了回來。

  決賽的那一場是在市體育館進行的，校長還特意組織了全校同學去看。

  對手是十三中的。十三中在成績方麵不如七中，可是在體育競技上卻一直力壓。而且七中還經常被十三中的人嘲隻知道讀死書的弱雞。

  所以這一次七中籃球隊殺進了決賽直接跟十三中對抗這讓學校領導特別激動，這可是七中這麽多年來第一次在籃球上進了決賽。

  那場比賽夏菡當然也看了。

  最後是七中贏了，並不是那種遇到強勁對手的險勝，而是碾壓式的贏。七中能贏這場比賽跟韓墨染這個前鋒有特別大的關係。

  球場上韓墨染打得非常激進，而且他還是個灌籃王，準頭一流。

  關鍵是這人贏就贏吧，他偏偏還要讓對手輸得特別難堪。在決勝局結束之後，他直接脫下了球服，一手舉著像旌旗一樣揮來揮去，另一隻手對著十三中比了一個拇指向下的嘲諷手勢，這樣還算了，他偏偏還要特別高調的沿著球場跑一圈，讓所有人都看到。

  張揚，騷氣，裝逼裝到極致。

  然而場內歡呼聲雷動，全場女生都在為他尖叫（嗯，連十三中的也包括在內）。

  夏菡注意到十三中籃球隊長徹底被韓墨染這種賤樣刺激到了，卻見他雙眼血紅，額頭青筋暴-凸，如果不是旁邊幾個隊友死死抱住他的腰，他絕對要衝上前將那人好好揍一頓。

  韓墨染環場跑了一圈，然後站在球場正中心，低垂著頭，突然張開雙手，現場非常有默契的響起熱烈的掌聲。

  那一瞬間，他成了所有人的主宰，所有人偶像，全場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而他坦然接受所有的崇拜與追捧，那樣的理所當然與驕傲。

  然而人群中的夏菡望著那站在球場正中心的人，隻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逼裝的，這帥耍的……她覺得尷尬癌都要犯了，真不知道周圍這些小姑娘在想什麽，她甚至還聽到有小女孩嚷著要嫁他。

  夏菡冷笑一聲，在眾人歡呼鼓舞，將韓墨染當著偶像崇拜的時候，她默默的對著球場中心那個逼王翻了個白眼。

  再再比如：

  學校外麵有條街都是開小餐館的，夏菡中午不回去會在小餐館吃飯。那天她在餐館吃飯的時候看到外麵街道上有個小男生突然被人堵住，那個小男生夏菡認識，他們一個班的。他個子矮小，經常被人欺負，而那堵住他的不像是學生，倒像是社會閑散人員。他攤著手，向那個小男生收保護費。

  周圍來來往往很多人經過，不過沒人敢管。

  直到有個高個男生突然出現，用手肘圈住那社會閑散人員往附近的巷子裏拖。夏菡認出那男生是韓墨染。

  夏菡暗想，這韓墨染裝逼是不是裝得太過了，要打抱不平逞英雄那也該看看對象啊，就算他再怎麽是個問題少年也不過是個學生，這些社會閑散人員可不像是學生那麽外厲內荏的。

  吃完飯之後夏菡本來想回學校的，可是腳步一轉卻往那小巷口中走去。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韓墨染揍人。

  他提著那個閑散人員的領子一拳一拳砸在他身上，動作又快又狠。那看上去人高馬大的閑散人員毫無招架之力，兩三拳就被他給揍扒下去，然後他提著那人的領子丟在那小男生跟前，說道：“道歉。”

  剛剛那囂張的閑散人竟然哭了，抽抽搭搭的衝那小男生道：“對不起，對不起我再也不敢了，你原諒我好不好？”

  那小男生恐怕也沒見過這陣仗，哆哆嗦嗦的蹲在牆邊，看看韓墨染又看看眼前臉上有道刀疤看上去凶神惡煞，此刻卻一把鼻涕一把淚向他道歉的人，他說話的聲音都是抖的，“沒……沒關係。”

  閑散人員便又怯生生向韓墨染看去，似乎是在等著他的示意。

  卻見韓墨染突然從褲包中摸出一個打火機，閑散人員嚇得一抖，正要再求饒一遍，就見韓墨染手指捏著打火機慢慢舉到跟前，金屬的反光打火機，他對著打火機整理了一下頭發。

  歪著頭整理了一下這邊，又歪著頭整理另一邊。

  閑散人員：“……”

  站在巷子外麵的夏菡：“……”

  以及此刻正蹲在牆角瑟瑟發抖的小男生，“……”

  韓墨染一抬頭正好看到巷子外麵的夏菡，他將打火機收起來，雙手插兜，微眯著眼睛，一側嘴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這不是第二名嗎？第二名同學，你好啊……”

  好你大爺，你個死裝逼的！！！

  夏菡活動了一下指關節，在心中默念了三遍清心咒，然後麵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那時候的夏菡絕對沒有想到，多年之後她會嫁給韓墨染。

  從記憶中回過神來，夏菡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二點了。她下意識偏頭看了一眼掛在牆壁上的婚紗照。

  巴厘島拍的照片，她一身潔白婚紗，他穿著很正式的西裝，她雙手摟著他的腰，他一隻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兩人都對著鏡頭笑。

  這婚紗照拍得還挺像那麽回事的，親密得那麽自然，兩人看著也挺登對。

  隻有夏菡知道當時摟著他的時候有多別扭。

  剛開始拍照的時候她和韓墨染站得能隔出一條銀河了，攝影師看不下去了，拍了幾次不滿意，終於忍不住提醒，“你們是夫妻啊，能不能親密一點？”

  後來就有了這張婚紗照。

  夏菡望著婚紗照搖了搖頭，命運這東西還真是讓人捉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