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菡將醒酒茶放在他麵前的茶幾上，韓墨染用眼神詢問，夏菡道：“給你做的醒酒茶，算是謝禮。”

  韓墨染沒說話，倒是很給麵子端起來喝了一口，一喝下去就皺了皺眉頭，然後用一種不太和善的眼神望著她，似乎在說，你他媽給我弄的什麽雞撥玩意兒？

  夏菡忙道：“良藥苦口，喝了真的有用的。”

  韓墨染沉默了一會兒，端著碗全部灌了進去。皺著眉，麵部緊繃了許久才緩過來。

  視頻裏的人自然也看到了夏菡，逮到韓墨染重新回到說話狀態了，那頭問了一句，“who is this”

  韓墨染隨口就答了一句，“my wife。”

  夏菡默默將碗拿開不去打擾他，她從廚房出來正準備上樓，那邊韓墨染還在視頻，沒有回頭，說了一句：“我馬上要走了，日本那邊有個合作要去談。”

  這話是對她說的。

  夏菡腳步一頓，沉默了半晌說了一句：“那你路上小心。”

  他沒再說什麽，連頭都沒有轉過來一下。

  夏菡上了樓回到房間裏，沒一會兒聽到樓下汽車發動的聲音。她走到窗邊，正好看到他的車子漸漸開出家門，很快那兩束明亮的車燈也消失不見了。

  外麵夜色濃黑，沒有星辰。夏菡突然想到了她和韓墨染的第一次見麵，那是一個明媚的夏日上午。

  那時候高二剛剛文理分班，她抱著厚厚的書找到新教室，抬頭看班牌的時候手上沉重的書往後壓了一下，她被壓著下意識後退一步，踩到了後麵人的腳。

  她立馬轉頭道歉，“對不起。”

  是個高個子的男生，頭發修理得很清爽，穿著白色T恤，單肩背書包，雙手插在褲袋中。

  少年韓墨染臉上還透著青澀的稚嫩，可是依然眉清目秀。深邃的眉眼，黑色的眼珠子像沉在了一汪清水裏，陽光落入他的眼中，黑色的眸子熠熠生輝。夏菡見他第一眼就覺得這男生長得很好看。

  他眉心微蹙，帶著一種被踩到的不快，微斂的眸光慢慢抬起落在她身上，夏菡當即就被震了一下，他不過是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而已，她的後背竟下意識緊繃起來。

  目光並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很久，那淡漠的眼神有一種並不將任何人放在眼中的桀驁。他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從她身邊離開。

  夏菡望著他的背影，暗想這人還真是拽得很。

  身邊楊豔對她說：“這就是韓墨染。”

  楊豔和她一樣是從六班過來的，兩人高一是同桌，關係還不錯。

  原來他就是韓墨染啊。

  夏菡高中並沒有選擇去私立貴族學校就讀，而是來了七中，這個全靠文化成績，據說交錢也不一定能上的中學，裏麵的學生全部是燕城的精英少年。

  夏菡從小就沒什麽藝術細胞，秋霞本來有意要將她培養得多才多藝的，不過無論是美術，音樂，舞蹈夏菡都學得很生澀，而且也沒什麽興趣，秋霞最終也不勉強她了。好在她的文化課一直不錯，就著力將她在文化方麵培養。

  夏菡的成績也一直很好，從來都是第一名，直到上了七中。

  從高一第一次月考開始，名次表上，韓墨染這個名字就從來沒有從她名字前麵消失過，永遠就高她那麽幾分死死的守在她最前方。

  一開始她也很好奇這個將她壓在第二名的人究竟是誰，不過她也沒有特意去打聽，顯得她好像多將他當成對手一樣。

  沒想到，高二他們竟然分在同一個班了。

  雖然夏菡並不想去在意這個永遠將她壓一籌的人的一舉一動，不過畢竟在同一個班，偶爾從他座位旁經過的時候也會往他的方向看一眼。

  一開始夏菡覺得韓墨染就是那種死讀書的書呆子，因為她幾乎每次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都能看到他正襟危坐，捧著課本在看，那時候她還在想，人家這麽愛學習的，輸給他也不虧。

  直到後來她發現他書本的厚度不太對勁，她才知道他是為了不被老師發現，在課本裏麵夾了一本小說。

  一本非常沒有營養的且中二氣息滿滿的網絡小說《我是來自地獄的猛男》。

  夏菡：“……”

  第5章

  再後來夏菡還發現，這個人不僅上課看小說，還喜歡和其他班幾個調皮的男生混在一起，抽煙打架進網吧，總之問題少年該有的問題他差不多都有。

  當看清了韓墨染的真麵目之後夏菡不淡定了，憑什麽？憑什麽要輸給這樣的人？夏菡不甘心，下死勁要超越韓墨染，可是無論她怎麽努力，無論她怎麽熬夜刷題，名次排行榜上韓墨染三個字總是陰魂不散的一直排在她前麵。

  輸給這樣的人夏菡隻覺得丟臉而且有一種無可奈何的憤怒。

  所以那一天，當她無意間看到韓墨染和幾個男生圍著操場旁邊那個廢舊的實驗室偷偷抽煙的時候，她悄悄拍下照片默默的去舉報了。

  完全在她意料之中，韓墨染等人被全校通報批評，個人紀律分被扣了十分。七中抓紀律還是比較嚴的，如果紀律分被扣得太多，下一步就直接勸退了，管你成績好壞。

  所以全校通報批評加扣十分紀律分算是比較嚴重的懲罰了。

  那一刻夏菡覺得內心無比的暢快，可是隱隱又覺得自己內心如此陰暗。

  本來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哪裏知道舉報的事情被發現了，不過最先被逮到的人不是夏菡而是楊豔。

  學校附近有一條小巷，夏菡放學從小巷過的時候看到楊豔被一群男生堵在了小巷裏。

  每個學校有聽話的學生也有不聽話的學生，不管這個學校有多好。而堵著楊豔的正是那群學校中不太聽話的，並且被夏菡舉報過的學生。

  “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舉報你們的。”楊豔是真的被嚇到了，說話的聲音都在顫抖。

  站在楊豔麵前的卷毛男說道：“那天有人看到你從實驗室那邊過來了，你還敢說不是你？”

  楊豔眼淚都出來了，“真的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

  “不是你是誰？”

  “我不知道，但真的不是我。”

  其實那天楊豔是和夏菡一起的，當時楊豔知道夏菡要拍照片舉報的時候還勸過，楊豔膽子小，又深知這群問題少年不好惹，一直苦口婆心勸她別管了。

  夏菡不想她被牽連，索性就讓她先走，可能是楊豔離開的時候被人看到了。

  既然被發現了，那自然是一人做事一人當，夏菡也沒有讓楊豔幫她背黑鍋的道理。所以她走進巷子裏衝那群人道：“是我舉報的，不關她的事。”

  夏菡拍了拍楊豔的肩膀讓她先走，楊豔不放心她，不過也害怕這群人，掙紮了一下還是先走了。

  巷子裏很快就剩了夏菡和這群一看就不太好惹的問題少年正麵相對。

  卷毛男將夏菡上下打量了一眼，說話的語氣也不如剛剛逼問楊豔那麽淩厲，“你沒開玩笑吧？你舉報的？”

  這語氣聽上去有點瞧不起人。

  夏菡的長相是那種很清純很無害很楚楚可憐那一種。高中的時不能化妝，她還沒法走冷豔路線，而且十七八歲的年紀，皮膚更水嫩更白皙，她那一張臉看上去就更加無害楚楚動人。

  哪怕現在冷著一張臉，也有一種不屈不撓小白花可憐兮兮的氣質。

  這種氣質特別特別的惹人憐惜。

  夏菡還記得有一次她和一個男生吵架，吵得不可開交。她雙眼發紅，氣得臉紅脖子粗，眼睛瞪得像銅陵，自認自己的麵容猙獰恐怖絕對能嚇唬人，然而對方望著她這張臉卻愣了幾秒，然後突然軟了聲音問她，“要不我給你買顆糖？”

  內心一萬句fuck都不足以形容當時的心情。

  “是我舉報的又怎麽樣？”

  夏菡挑了挑下巴，她覺得自己此刻的樣子絕對非常挑釁，非常欠揍，能成功激起別人的戰鬥欲那種。

  然而那卷毛男生望著她那一雙濕漉漉的眼睛當即就一臉罪惡感安慰道：“那啥，你先別害怕，我們又沒說要把你怎麽樣。”

  “……”

  我害怕你媽啊我害怕！我剛剛那句話哪個字有害怕的意思，哪個字？！！

  夏菡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卷毛男有些手足無措，然後求救一般望向身後，“那個……七哥你怎麽看啊？”

  那個被叫做七哥的人正是韓墨染，此刻他正懶懶的靠在牆壁上，嘴上叼了一根煙卻沒抽，微眯著眼睛望著這邊。聽到這話他才慢悠悠走過來。

  他雙手插兜立在夏菡麵前，他比她高了很多，自上而下望著她，嘴角勾著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坦白說，夏菡麵對韓墨染的時候內心是虛的。不知怎麽的，她覺得這個人有一種讓人下意識懼怕的氣場，哪怕他是在對你笑。

  然而她依然梗著脖子與他正麵相對。

  “我們跟你沒過節吧？為什麽舉報我們？”

  夏菡道：“因為我內心正義，學校規定了學生不應該抽煙學生就不應該抽煙，既然我看到了，當然要舉報。”

  夏菡說得義正言辭，然而隻有夏菡自己知道自己不過是小人之心，因為嫉妒所以才公報私仇！

  夏菡聽到韓墨染從鼻腔發出一聲輕微的哼聲，似乎在冷笑，他那一雙黑亮亮的眼睛裏也像是瞬間籠罩了一層陰影。

  夏菡隻覺得脊背騰起一股涼意。

  不過他就隻這麽看著她卻沒有動作。

  “所以，你們究竟想把我怎麽樣？”

  他依然沒有回答。

  “不說話我可就走了。”

  夏菡故作淡定，盡量讓自己轉身的動作自然一點，她走了幾步沒見身後的人有什麽動靜，正要鬆一口氣，就聽到身後韓墨染叫了一聲。

  “喂，萬年老二。”

  萬……萬年老二……

  夏菡腳步一頓。

  “考不過我，心裏不爽是嗎？”

  他的聲音中含著笑意，生怕別人聽不出他在嘲諷一樣。

  夏菡隻覺得那處被自己藏得很好的，不能示人的陰暗的地方被人突然刺中。

  她想到了不管自己怎麽努力都會被這個人壓一籌，想到了曾蓉那捏著嗓子的一句“喲，難得菡菡竟然還能考到第二名，以前不一直都第一的嗎”

  可是為什麽是他，為什麽偏偏輸給這樣的人？

  甚至因為他內心變得特別陰暗，妄想通過舉報扳回一成。

  如今還被他正麵嘲諷。

  那種無可奈何的憤怒頃刻之間放到最大，這一瞬間她突然忘了麵對這個人那脊背發涼的感覺。

  她轉回身，快步向他走過去，她站在他跟前，目光冷冷望著他，然後抬腳，用盡力氣一腳踹在他的小腿上。

  “我就是看你不順眼舉報你的！怎麽了？你打我啊！”

  世界好似突然間安靜下來，旁邊圍著的幾個男生都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驚呆了。

  韓墨染眉頭緊緊蹙了一下，看來這一下踹得不輕。嘲弄的似笑非笑的神色在一瞬間收斂，他望著她，麵色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