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
作者:十二相識      更新:2020-07-11 01:49      字數:3655
  林澤宴握著方向盤的那隻手緊了緊,他深吸一口氣:“你很在乎他。”

  何棲遲皺著眉,不聽:“是你讓華星恒催眠我,讓我忘記方岱墨的,是不是?”

  “何棲遲。”

  “林澤宴!”

  像是一根繃緊的皮筋,被一隻手輕輕一撥,發出“錚”的一聲響。

  “你究竟還要騙我到什麽時候?!”何棲遲的聲音逐漸輕下來:“或者我應該這樣問,我該叫你林澤宴,還是陳澤呢?”

  林澤宴回過頭。

  地下車庫燈光晦暗,他的臉一半在光亮中,一半隱沒黑暗裏。

  那雙眼睛尤其明亮,藏著翻滾著的黑色的情緒。

  “我更喜歡——”林澤宴不但沒有聲音,反而輕笑了一下。

  那一笑,讓何棲遲瞬間毛骨悚然。

  “你叫我阿澤。”

  -

  “阿岱?阿岱?”

  “以後我不叫你學長了好不好?”

  “我叫你阿岱,你哥哥總是叫你阿墨,我不想和別人一樣,取中間這個字,隻有我一個人這麽叫你,好不好?”

  寧城中學教學樓樓頂。

  年少的何棲遲擼.起校服,伸出手臂擱在方岱墨膝蓋上,方岱墨腳邊放著攤開的藥膏藥水。

  他皺著眉,用棉簽蘸著藥水小心翼翼的塗在她紅一塊紫一塊的胳膊上。

  “你還鬧,”方岱墨難得用這麽生硬的語氣和她說話,平時他總是溫溫柔柔的:“這一次怎麽又不知道逃跑?”

  何棲遲順著樓頂往下看去,不知道哪個班要上體育課,學生們穿著校服,一窩蜂的從教學樓裏湧出,像是剛出窩的螞蟻,快速的四散開來。

  “我以前總覺得,被打還不逃跑的人很傻,打得過就還手,打不過就跑。但是現在我才知道,對方是你的長輩,滿屋子都是要打你的人,根本沒有還手的餘地,至於逃跑,嗬。”何棲遲輕笑一聲:“往哪裏跑呢?逃跑隻會換來更狠的毒打,還不如雙手抱頭來得實在。”

  何棲遲是疼習慣了,上藥的時候一點反應都沒有。

  但方岱墨還是像嗬護著什麽珍貴的寶貝一樣,小心翼翼的一邊塗一邊吹涼氣。

  “這一次為什麽多了這麽多新傷啊?你後媽心情不好麽?”

  何棲遲歪頭看著方岱墨。

  隻是笑。

  因為駱夫人在她的枕底發現了那枚玫瑰項鏈,何棲遲看到之後瘋了一樣的去搶。

  這是何棲遲第一次公然和她反抗,遭遇的自然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嚴重的“教訓”。

  但是沒關係。

  何棲遲這次沒有雙手護頭,她雙手護著那枚項鏈。

  所以現在還是好好地掛在她的脖子上,現在還有方岱墨給她搽藥。

  這就夠了,值了。

  “行,差不多了,”方岱墨把棉簽丟掉,把藥水的蓋子擰好:“這幾天小心一點,先不要碰水,明天我再給你搽。”

  何棲遲把袖子放下:“好。”

  站起身的時候想了一下:“阿岱啊,晚上你有空麽?我有幾道題不會,你幫我講講好不好?”

  方岱墨微微蹙眉:“你晚回家不會再挨打麽?”

  何棲遲:“不會,最近公司好像出了點什麽問題,他們兩個總是回來很晚。”

  方岱墨這才點頭:“好,晚上一起去圖書館,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你還是要抓緊時間學習的。”

  何棲遲:“好~”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城市。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下車走進大廈,穿過人來人往的格子間,電梯到頂樓,匆匆走過玻璃走廊。

  皮鞋敲擊在地麵,發出清脆的聲響,路過的人紛紛和他恭敬的點頭示意。

  到一間辦公室門前站定,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敲了敲門。

  “進。”裏麵傳來低沉的聲音。

  男人走進去,把一份文件放在錚亮的黑色辦公桌上,“林總,您要找的人,找到了。”

  鍾笙明顯的看到對麵原本打字的雙手停頓下來。

  他琥珀色的眼睛裏摻雜著不可置信的狂喜,明亮無比:“在哪?”

  鍾笙:“駱家。”

  左盼右盼,終於放學了。

  何棲遲早早收拾好了書包,第一個衝出教室,一邊左顧右盼著一邊往校門口走。

  方岱墨是整個寧城中學的校草,一舉一動備受矚目,何棲遲不願意讓別人知道他和自己有什麽糾葛,所以從來不會在學校裏公然一起走。

  雖然方岱墨一直說沒有什麽,可是何棲遲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

  每一次兩個人一起學習,都是默認約在校門口後麵的小巷子裏見。

  何棲遲太高興了,完全沒有留意到校門口停著的那輛豪車。

  當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從學校裏跑出來的時候,鍾笙能感覺到,林澤宴的呼吸都停滯下來。

  他的目光死死地黏在她的身上,一刻都不想放過。

  目光裏糾纏著的深沉的癡戀匯成汪洋大海,鋪天蓋地倒灌開來,橫衝直撞。

  鍾笙還隱約有點擔心,自家總裁會不會控製不住,直接流下淚來。

  那麽見到總裁這一麵的他和司機兩個人會不會直接被滅口……

  林澤宴眼睛裏的光直到另一個同樣穿著校服的男孩出現在巷口,女孩興衝衝跑過去的時候,驟然熄滅。

  之前翻滾起的汪洋全部變成吞天蝕日的黑色。

  鍾笙擔憂的看向林澤宴。

  林澤宴絲毫不覺,在他們二人經過的時候,一聲脆脆甜甜的“阿岱”傳入車內。

  也許林澤宴自己都沒有注意,聽到這一聲之後,自己握拳的指節都發白了。

  -

  地下車庫,何棲遲看著林澤宴唇邊的笑容,除了害怕還是害怕。

  “為什麽不肯叫我阿澤呢?”林澤宴側著身子湊近她,mirror的味道侵襲過來:“‘澤’這個字不好聽麽?”

  何棲遲下意識的躲避開林澤宴,林澤宴停頓了一下,並不滿意她的動作,伸出手把她往懷裏猛地一拉:“為什麽躲我?你明明是我的未婚妻,難道你心裏還想著那個人?嗯?”

  他的聲音就在她耳邊,低沉,華麗,帶著迷人的磁性和奇異的顆粒感,聽上去極其性感。

  明明一切都沒有變,可何棲遲卻覺得現在林澤宴和自己剛剛認識時的他完全不同。

  自從那一次何棲遲被袁浩帶走之後,林澤宴就一直掌控著她的行蹤。

  從她第一次和方岱墨接觸,林澤宴就知道了。

  他給過她暗示,他繼續用無盡深情對她好。

  可何棲遲完全沒有感覺到。

  後來何棲遲直接去參加晏北檸的歸國宴,中間接近一個星期沒有聯絡過他。

  這一次席間,何棲遲在休息區和方岱墨單獨見麵,徹底激怒了他。

  “你什麽都知道的,你什麽都知道,”何棲遲重複著這句話:“可是你一直都在騙我!”

  何棲遲吸了一口氣,目視前方:“聶月跟我說過,你曾經做過一件讓她都覺得非常可怕的事情,那是你掌權林氏之後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清理高層,不是對付以前的宿敵,而是傾盡林氏之力,對一個本就傾頹,幾近末路的小企業下手,你動用所有勢力搜集到這家公司的錯賬爛賬,用最惡劣的金融手段逼得董事長跳樓,董事長夫人瘋掉最後自殺,其餘所有人犯過的罪行全都被翻出來告上法庭,整個公司,甚至整個家族,坐牢的坐牢,自殺的自殺,沒有一個人活下來。”

  “這個公司,是駱氏。”何棲遲回過頭:“是跟我有關,對吧?”

  “為什麽我會頻繁夢見白色的別墅,我在別墅裏麵奔跑,可無論怎麽奔跑都逃不出去,我曬不到陽光,每一次接近陽光的時候,都會有一個惡魔的聲音說,不許出去,小七,不準出去。”

  “為什麽每一次我在別墅裏看到光亮,看到方岱墨站在對麵,我朝他奔去,馬上就要接觸到的時候,他就突然消失了,惡魔又會出現,把我困在別墅群裏,像是養一隻鸚鵡一樣把我圈養起來。”

  何棲遲從包裏拿出一遝文件,一滴眼淚恰好落在封麵上。

  何棲遲這才意識到,說這話的自己已經淚流滿麵了。

  “這個白色的別墅群,和我夢裏的一模一樣,它有一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棲園,所有者是你。”何棲遲淚眼婆娑的看著林澤宴,聲音已經涼到極點,啞得不行,頗有種字字泣血的意味:“十年前建成,林總親自設計督建,上百位設計師一同斟酌,一草一木全是景觀。同一年,沒人認識的小人物何棲遲忽然輟學,方岱墨的哥哥失蹤,方岱墨出國。”

  “林澤宴,你能解釋一下,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這一切都是巧合麽?”何棲遲的心像是紮進了一把利刃,劇烈的疼起來:“你就是把我關在別墅裏的人,你為我精心打造了一座金絲牢籠,把我囚.禁起來,無論我怎麽逃都逃不出去,方岱墨試圖阻止,卻被你用了不知什麽陰險手段送出了國,斷掉我在深深地獄裏的唯一一道光亮,唯一一點希望,讓我連掙紮都無處掙紮,逃都無處逃。”兩行清淚落下:“可恨最開始我的夢裏,我居然還以為你就是那個帶我逃跑的人,你裝成方岱墨的模樣,學著他的做派,還真是讓我難以分辨啊。”

  林澤宴攬著她的手臂逐漸鬆懈,何棲遲卻主動湊近,“林澤宴,你才是我夢裏的那個惡魔,是不是?”

  第44章 越吻越深

  時間倒退到十三年前。

  何棲遲初一的時候,在校門口被常西幾個人騷擾,那時她第一次見到方岱墨。

  水墨畫裏走出來的人,幹淨得仿佛清晨的露珠,帶著一種冷冽的溫柔。

  算是一見鍾情嗎?何棲遲也不知道,隻是少女懷春,她的青春所有有關於愛情的幻想,全都來自方岱墨。

  方岱墨,FDM。

  那次相識之後,這個名字,這三個字母頻繁的出現在何棲遲的本子上,草紙上。

  她這樣一個人,是藏不住秘密的,尤其是在陳澤麵前。

  那天傍晚,他們依然在草垛上,陳澤幫她寫作業。

  結果何棲遲拿錯了本,把自己的課堂筆記遞給了他,陳澤一翻開,滿滿一頁的“方岱墨”刀子一樣刺進他的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