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作者:
李思危 更新:2020-07-11 01:00 字數:4287
女人正準備重新躺下,忽聽一陣敲門聲。
她身體緊繃,麵上顯出幾分慌張,本欲裝作不在家,敲門聲卻響個不停。
“古小芸,你在嗎?”
“我們是西區派出所的民警,麻煩開門。”
女人一聽是警察,心中愈發緊張,她看了眼拉上的窗簾,簾後那扇窗剛剛被野鳥撞碎了,如果警察真要進來,簡直再容易不過。
她咬著唇幾度猶豫,還是將金發男人拽下床,急急忙忙塞入床底。
女人披上件外衣,掩住腹部的傷勢,強作鎮定地走到門邊,握住門把一擰。
門外站著兩個身著警服的男人,一個約莫三十多,樣貌平平,另一個很年輕,濃眉大眼,顯得精神氣十足。
女人不著痕跡地打量著年輕的警察,見對方亮出證件:“你好,請問是古小芸嗎?”
古小芸點點頭。
“我們接到電話,有人說你家剛才動靜很大,他們還聽見了慘叫聲。”年輕警察盯著古小芸臉上的傷口,皺眉問:“你的傷是怎麽回事?”
“家裏、家裏突然飛來一隻很大的野鳥,我想趕它出去,不知為什麽惹到了它,追著我又抓又撓的,後來又自己跑了。”古小芸似有些驚魂未定。
但事實上,那隻白鳥卻是靠裝死才找到個機會逃跑的。
“野鳥?”年長警察同樣蹙起了眉:“傷口是被野鳥抓的?”
“是……”
年長警察不置可否,“我們能去進去看看嗎?”
古小芸握住門把的手用力收緊,勉強笑著說:“家裏亂糟糟的,沒空收拾。”
“沒事,我們隨便轉轉。”
見警察堅持,古小芸隻好讓開。
其實年輕警察心裏也困惑,確定人沒事不就行了嗎,大不了送她去一趟醫院,為什麽非要特意進門?卻不知年長警察從古小芸身上嗅到了絲不祥的味道,憑著多年來的直覺,總覺得事情不簡單。
兩人進門後,繞過成堆的雜物和垃圾在屋內轉了一圈,期間年長警察朝著大床看了好幾眼。
古小芸心髒都快跳出來了,好在警察真如他所說隻是隨便轉轉,並沒有檢查床底。
她一口氣還沒吐出來,就見年長警察突然走向梳妝台,從台上拿起個腕表。
那是款男士腕表,年長警察曾經見過照片。
最近兩個月,派出所時常有人來報失蹤案,失蹤的還都是男人。
而這款腕表,就是其中某個報案者提供的能核實失蹤對象身份的證據——年輕的女生哭著說她特意為男友訂做了一隻表,背麵刻有她名字首字母的縮寫,男友從不離身。
年長警察翻過腕表,果真在背後發現了三個字母,應對那女生的名字。
“這隻表——”
年長警察隻說了三個字,就感覺有什麽東西捅穿了他的肩,疼痛還未傳遞到大腦,他低頭看著肩膀處鑽出一根……觸須?末端還亮著光,形狀宛如一盞燈籠。
下一刻,鋪天蓋地的痛意湧來,年長警察透過梳妝台上的鏡子,發現刺穿他肩膀的“觸須”竟連接著古小芸,對方不知何時已關上了門,正衝著他陰惻惻地笑,露出一口非正常人所有的利齒。
“臥槽!什、什麽東西?!”年輕警察忍不住爆粗,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特麽還是人?真不是異形什麽的?一貫不信鬼神妖魔的小片兒警世界觀受到了強烈衝擊,雙腿幾乎軟得站不住,卻仍鼓起勇氣抽出警棍,試圖攻擊眼前的怪物,卻見怪物又分化出一根“觸須”,直衝他襲來!
“嘭——”
轟然一聲巨響,吸引了古小芸的注意力,她剛一扭頭,就一見扇木門砸向她。
古小芸當即轉移“觸須”,將木門抽得四分五裂,恍惚看見門後一道人影抬起腿,一腳踹中她腹部。
鬱離麵寒如霜,盡管他來之前就得知了半妖的血脈,也知道對方能化出部分原形充當武器,可如今見到半妖的兩根“觸須”還是相當憤怒,這說明半妖已經吞噬過一個人類,吸幹了對方的器官和血肉化為自身養料,才能擁有現在的妖力。
但半妖為何懂得這種歪門邪道的修煉方法?
此時也容不得他細想,女人竟比身為純妖的阿福還能抗,挨了他毫不留情的一腳居然隻是小嘔一口血,便如狂獸般掙紮著朝他撲來。
起初古小芸並不是鬱離的對手,但當她從脊椎分化出第三根、第四根……甚至第七根“觸須”時,已逐漸能和鬱離戰成平手,不僅能夠保護自己不被近身,還能對鬱離造成一定威脅。
不過鬱離始終冷靜,他敏捷地避開“觸須”的攻擊,尋覓著製服對方的機會。
突然,他聽見幾聲尖叫,餘光窺見敞開的門口竟多了好些人,看樣子似乎都是周圍的鄰居。
一位大媽已經被嚇得白眼直翻暈了過去,另幾人也沒好到哪兒去,有人跌坐在地,有人哭喊地逃跑,還有人哆哆嗦嗦抖個不停,尖聲驚叫。
鬱離心道不好,古小芸見來了那麽多人也十分慌張,對“觸須”的控製力大為減弱,被鬱離一拳擊中麵部,身體騰空飛起。突然,她甩出兩根“觸須”釘在牆上,借力從在空中調整角度,同時利用另幾根“觸須”轟開一麵牆,迎著四散的磚土塵埃衝了出去。
巷子裏立刻傳來此起彼伏的驚叫聲。
剛剛的動靜本來就大,這裏的住戶又多是些熱衷於看熱鬧的小市民,隻是礙於衝在最前頭那幾人的驚懼呼喊,他們才隻敢堵在巷子裏探頭探腦,不敢靠近。
如今見一個披頭散發的女人衝了出來,還是個長著幾條“尾巴”而且能發光的的女人,一個個嚇得鬼哭狼嚎,分逃四散。
還有一些人僵在原地,擋住了女人的去路,隻能眼睜睜看著女人甩出“尾巴”,直衝他們而來。
危急時刻,女人身後閃現一隻寒鋼般的利爪,以飛星之速於半空劃下,在眾人的視網膜烙印下令人目眩的銀光。
女人身形一滯,胸口以下出現一條血線,身體頃刻間一分為二,猝然倒地。
漫天血雨中,每個人都看見了出手的英俊青年有一雙赤紅色的眼睛——不見眼珠、也不見眼白,唯有妖而邪異的一片紅。
當天,謝翡接到電話趕去南山市某個隱秘部門時,就見到了躺在長椅上的鬱離。
第一眼他幾乎沒認出來,因為鬱離的頭發、眉毛甚至眼珠都變成了淺淡的銀白色,看上去除了奇怪之外,也顯而易見地很虛弱。
還能有妖將鬱離傷成這樣?謝翡震驚不已,難道也是什麽上古大妖?
然而事實是他想錯了,鬱離除妖並沒有費什麽工夫,隻是要為上百人深度催眠消除記憶,這才導致妖力嚴重損耗。
謝翡聽一位濃眉大眼的年輕警察說了事發經過,不由後怕,他拉起鬱離一隻手,見對方修剪得圓潤的指甲同樣毫無血色,實在心疼又難過。
“你是不是要哭了?”鬱離突然問。
謝翡一頓,本來醞釀出的情緒也被這一問給壓回去了。
鬱離輕挑起唇,銀白的瞳眸中盛著細碎的笑意:“不要趁我虛弱就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動腳。”
“……”
這時,一位國字臉的中年人過來了,見了謝翡後微一頷首:“是謝先生嗎?”
謝翡點點頭,注意到對方身上的製服和警服有所不同,就聽中年人說:“你好,我是妖管局南山市分局局長劉天常。”
“你好。”謝翡早從鬱離口中知道了這個部門,畢竟對方可是該部門的“首席顧問”。
劉天常似乎隻是要和他打個招呼,隨即轉向鬱離,態度恭敬地匯報:“鬱先生,古小芸的屍體已經解剖,的確從腹部兩側找到了七個成年男人的睾……器官殘留,而且——”
“七個?”謝翡一驚,忍不住打斷劉天常,“那白先生他……”
“他隻受了點皮外傷,已經送去醫院了。”鬱離代替劉天常解釋了一句。
謝翡舒了口氣,又聽劉天常說:“我們按照鬱先生所教的辦法比對過生物DNA,初步判斷古小芸是覺醒了鮟鱇魚的血脈。”
“不用初步,可以確認。”鬱離淡聲交代:“你們盡快完善生物DNA資料庫,不要每次都來問我。”
鮟鱇魚?謝翡知道這種魚,確切地說是吃過。
他記得鮟鱇魚雌魚很大,雄魚很小且行動緩慢,為了繁衍,雄魚後半生唯一的目標就是在遼闊的海域中尋找雌魚,一旦找到,雄魚會咬破雌魚的腹部組織,鑽入其皮下終身依附,直到器官全部融入雌魚的身體裏,隻留下一對生殖腺……
“所以器官殘留是……”謝翡不太確定地問。
劉天常原本隨意站著,此時不自覺夾緊雙腿:“七對蛋。”
第44章
確認古小芸覺醒了鮟鱇魚的血脈, 很多事就能理解了。
比如她可以通過強迫消化“雄性”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地消失,因此即便短時間內失蹤多人,她也沒有被警方列為懷疑對象。
又比如眾人所見的“觸須”和“尾巴”, 其實就是鮟鱇魚的第一背鰭所化——前方類釣竿的模樣,末端有一形似小燈籠的發光體。在深海中, 很多魚都擁有趨光性, 而“小燈籠”就是鮟鱇魚捕食獵物的最佳誘餌。
不過鮟鱇魚的誘餌隻有一根,古小芸卻有七根, 多出來的皆是她用妖力所化。
那麽妖力從何而來?
隻能是她消化掉的七具血肉之軀。
由於古小芸當時已衝入人群, 且隱有發狂的跡象, 鬱離為確保大眾安全,隻好將她解決了。
但古小芸雖死,身上的秘密卻有很多。
關於她的案子已轉交妖管局全權負責, 不論作案動機或作案過程,都會由妖管局在調查後給出一個結果,但最關鍵的一點, 是要找出她從哪裏學到這種可怕的提升力量的方法。
按照鬱離的說法,鮟鱇魚血脈覺醒後頂多就是變得能吃、擅於偽裝和遊泳, 古小芸表現出來的並非血脈天賦, 更像一種上古流傳下來的邪術。
其實利用邪術修煉自古有之,方法各一, 但走歪門邪道雖然修為進度快,副作用卻非常大,甚至還有可能導致靈智喪失,因此即便是古妖, 也少有選擇此道的。
而正常半妖從血脈中感悟到的修煉之法,必然是合乎天道法則, 順應天道規律的,也就意味著古小芸所習邪術肯定有另外的渠道。
可除了古妖,誰還能知道這種邪術?
“會不會世上還有和你們一樣活了幾千年的純妖?”
搭警車回去的路上,謝翡越想越迷惑,忍不住詢問鬱離。
可問完就感覺肩頭一重,伴隨一股寒氣侵入體內,他微偏過頭,發現鬱離已靠在他肩上睡著了……
等背著鬱離回到客棧,謝翡就見到了焦急等在後院的湘妃和阿福,後者手裏還抱著銀粟。
此刻阿福正屌絲地抖著腿,湘妃也煩躁地抽著煙,兩人聽見動靜看了過來,頓時愣住。
“這、這什麽情況?”因為銀粟的掙紮,阿福率先回過神,等看清鬱離處於半昏迷狀態後更是驚得舌頭打結:“老大他、他……還有人能傷他?!”
“沒事,隻是妖力損耗過大。”謝翡將來龍去脈簡略說了一遍。
湘妃大大鬆了口氣,意有所指:“不愧是妖中警察。”
謝翡想起了初來客棧時湘妃對鬱離的形容,輕輕一笑,“說明哥有正義感,如果不是他,今天肯定就傷亡慘重了。”
阿福倒是皺著眉:“聽起來那半妖實力不弱,倒是有和我一戰之力,她怎麽做到的?”
謝翡心想阿福頂多就會點兒超聲波,要真打起來估計……但他隻笑著說:“這個問題等哥醒來再說吧,我先送他回去休息。”
幾人送鬱離回房,阿福乖覺地說:“老板您今天也累了,這兒就交給我吧。”
“不用了,你倆都回吧。”謝翡將鬱離扶上床,對方始終未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