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草根
作者:國王的新番      更新:2020-07-10 22:33      字數:3149
  男人都是善變的。

  前一刻還開開心心的說什麽手可摘星辰,天下無我這般人,後一刻就能像茄子一樣蔫下去。

  餘象先看著滿堂春色的庭院,心情早已經沒有剛來時那麽美麗。

  他想家了。

  想不明白老天爺為什麽會看上自己,他哪裏做得好,可以改。

  但這穿越的身份是真不想要了,哪怕回去後餓外邊,死外邊,也總比在這屋簷底下違心地活著要強。

  “先生。”

  一個俊俏的少年走過來,提醒他該換衣服了:“客人們已經來了,再不出去,小爸爸可要拿棍子抽人了。”

  聽聽,這是什麽話。

  餘象先歎了聲氣,回到風格素雅的大屋內,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任由少年替自己更衣上妝。

  “先生這眉毛就是好看,往上提一點顯英氣,往下拉一點就是委屈,要是什麽都不動,又像那些斬七情斷六欲的仙人。”

  是嗎?

  可我已經要社會性死亡了。

  “今日就扮作,詠絮之才。”

  少年笑嘻嘻地給他披上一件天青色的文道儒袍,在搭上一柄簡約的青牙白扇,瞬間給人一種仙氣飄飄的既視感。

  “先生好沒——啊,先生好哇塞!”

  又一個俊逸少年掀簾而入,本來是要開口催促,沒想到自己先震驚上了,隻覺得這位先生的氣質與往常都有些不一樣,這莫非就是厚積勃發!

  是呀,看著銅鏡裏的身影,餘象先都想種草自己。

  “先生長成這樣,還有什麽不開心的?”

  後來的少年肯定是男閨蜜級別的,安慰人的天賦點滿,但人家的話沒說錯啊,是得拯救多少個銀河係,才能長成現在這樣子?

  餘象先對這類奉承勉強一笑,就像那些明明不想要工作,但還是得裝作認真努力的成年人一樣,他再不情願,也要走出這間閨房,去迎接一個新的人生挑戰。

  沒有後退可言,因為命運已經為他做出了選擇。

  “這次牧大將軍長驅百裏,直搗鹿女國王庭,俘獲整個王室成員,連那個被稱為玉樹的繆候都成了牧大將軍的私人戰利品,看來用不了太久,我平京都的草堂,又要再添幾位身份有趣的先生了!”

  “聽聞鹿女國善養男士,以上古仿生秘技開龍脊,讓人妙不可言!”

  “林丹青怎麽盡想著這些粗鄙事,一點也不見擔心,嗬,果然是隻會埋頭苦幹的人啊,難道不知道沒了鹿女國這塊緩衝之地,我嵐國可就要與西北那些黑心黑皮的粗女對上了嗎,商女不知亡國恨,說的就是林丹青你這樣的。”

  “王公正倒是挺上心家國大事的,來到這草堂裏了還念念不忘,不過這和你有什麽幹係?你又不是修的戰道,也非我文道的射、禦二藝,嚼個嘴皮子就公忠體國了?我知道你舌頭厲害,不與你辯,但要我說,將來真要與黑女國對上,你們這些茶藝公正能不在後麵拖後腿就不錯了,都是來尋歡作樂的,與我裝什麽清高,你是覺得自個長得真哇塞,放家裏沒人欣賞,想到處裱起來是吧。”

  “你——粗鄙!”

  “你們兩個是來尋男人開心的,還是來開場子拌嘴的——”

  話沒說完,屏風後就傳出腳步聲的動靜,不多時,就見披著一身青衣儒袍的優雅少年驚豔走出,他如風伴月,身上落滿熠熠生輝的星辰,像遺落在人間的天仙,失去了飛升的仙縷衣,需要抱抱尋求安慰。

  名為“聞雀”的臨江小築內頓時鴉雀無聲,在場的四女中有三個是慕名而來,注意力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了過去,最過分的是,有人的嘴角邊竟溢出晶瑩透亮的口水。

  “小象,見過幾位姐姐。”

  雖然很羞恥,但他餘象先還是憑著記憶裏的印象很有職業操守地給客人們行了個禮。

  嗦——

  這位黑長直的小姐姐悄無聲息地擦去嘴邊的垂涎,原本坐姿隨意的她立刻變得行端表正起來,眼睛彎笑,搶先一步介紹自己:“硯山書院林妙真,久仰小先生風采,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能進得來“聞雀”的客人都不是尋常百姓,而能夠擁有一處獨立小院來做迎來送往的事,也不是每一位先生都能夠擁有的權利,需得聲名雀起的草根才有資格,作為草堂的頂梁柱,顏值和服務上的課代表,他們可以自主選擇客人,也能夠決定客人留不留宿,不需要像其他先生一樣,淪為金錢下的玩具。

  同樣有了身份上的門檻,這些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得是粉絲的女客們,基本都擁有不差的顏值,以當今的審美觀點來看,最低都具備中等以上的資質,再加上家世的熏陶,和自幼就能夠修道習藝,氣質上更是加分不少。

  將在座的四個女人暗暗打量完一遍後,餘象先鬆了口氣,至少沒有來前想的那麽糟糕,就算今天有某位客人硬要留宿,也不是不能夠接受的事。

  怕就怕她們不肯相讓,自己又該如何是好。

  一進來就聞到火藥味的餘象先,很快就進入到工作狀態,腦子裏都在想著怎樣搞活氣氛,既然自己現在是草堂的先生,讓客人們放鬆享受,學到育人的知識,是他不可推卸的責任。

  餘象先對於這種跨界的專業,短時間內也不可能說完全體悟,但久病成醫,上輩子開過凱迪拉克的他,或多或少還是有些感悟的。

  如今的自己,終究是活成了過去最討厭的樣子。

  “我聽到姐姐們剛才在談論鹿女國的事?”

  “小先生對戰事也有耳聞嗎?小先生果然心懷天下,與那些隻會酒醉金迷的雜草不一樣!”

  被同伴稱呼為王公正的那位膚美體正的女子眼睛一亮,好像找到了知己一般。

  裱人多戲路。

  之前還為餘象先流過口水的林丹青暗啐一聲偏心,臉上表露不悅,心想,這姓餘的草根也是浪得虛名的平庸之輩,看人隻看外表,不懂得自己的內涵所在。

  “公正”和“丹青”都不是名字,而是道藝上的稱謂,有點像後世的職業稱呼,但意義上更廣。

  當今天下有三道,分別是戰道、文道和花道。

  這些修行之道,不光區分出了人與人之間不同的能力,也是劃分男女階級的一道重要鴻溝,正因為有修以來,女人都要比男人更適合這三道修行,所以數千年過去,才形成了現在這個女尊男卑的世界。

  花道之中的茶藝,是一項需要洗去塵心垢麵,才能得見玲瓏的立身修心之法,其中不僅有道,也有禪,最終修得茶藝者,都能以其體態和氣質折服於人,秉持公道。

  所以茶藝者,又被稱為公正。

  至於三道之一的文道,分為君子六藝,其中的書藝隻是統稱,裏麵的哲藝、文藝、詩藝、筆藝、畫藝才是真正的修習之道。

  丹青,就是畫藝修習者的美稱。

  其實就算不了解這些修道藝術,也很容易從兩人的表現中看出差異。

  比如坐在最右邊的王姓少女,一直是儀態端莊,始終保持著一個坐姿體位,這種美,不會讓人乏味,反而越看越覺得有滋味,漸漸地,就為之著迷,甘願聽之,任之。

  相反的,坐在最左邊的林姓少女就隨性得多,說話也直接,當餘象先進來後,雖然也淑女了一下,但一見到對方被王裱裱給勾引了去,就不願再違心自己,馬上又流露出她作為畫家的灑脫和不羈了。

  談到敏感的矛盾話題,餘象先自有一套不負如來不負卿的雙全妙法。

  “國家興亡,你我無能為力,但興亡下的百姓,餘某和王公正一樣感同身受,自問很難無視,可惜餘某隻是一介草根,不能像王公正那樣自由奔走,為民眾發出上達天聽的聲音,隻能坐在這裏,呼籲更多的愛心人士來關注這些事,比如像林丹青這樣的畫藝大家,餘某就很佩服,林某不僅佩服林丹青的赤子之心,更羨慕林丹青能夠憑著自己手中的一支筆,畫盡這天下的苦難,這可比餘某在此空談天下興亡,要更直觀更實際。”

  你看,還是男人有意思。

  王苾掩袖輕笑,都說草堂裏的草根們懂事,能紮到人心裏,果然,長得好看的人,說話就是好聽。

  剛才還悶悶不樂的林妙真也抬手打了個哈哈,表示自己現在還沒有那麽大的本事,這位先生你實在是過譽了。

  但心底裏卻已是美滋滋的,甚至覺得這小先生的提議也不錯,自己近來畫山畫水的,總覺得少點什麽,一直突破不上去,如今一聽,倒像是個可行之法。

  妙啊,妙!

  越想越如此。

  林妙真此時再去看舉手投間盡是荷爾蒙的餘象先,頓時又管不住自己蠢蠢欲動的內心,舌尖輕巧滑過白牙,這小先生也是個妙人,就是不知道什麽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