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作者:小蠻仙      更新:2020-07-10 20:38      字數:5043
  “是那碗藥!”慕長安猛然驚醒,德妃自己弄不來毒藥,可如果皇帝讓她送去的那碗藥就是毒藥呢?

  青鸞立馬捂住她的嘴,“主子!別說了!”

  慕長安顫抖著拉下青鸞的手,“我殺了德妃娘娘,和她的孩子?”

  “沒有,主子,您不知情!好了別說了,以後都別說了!”青鸞也哭,卻還是安慰著慕長安。

  她太蠢了,竟然相信那一碗隻是墮胎藥,皇帝都誅許氏九族了,怎麽還可能放德妃一條生路呢?橫豎他是不打算讓娘娘活著的。

  慕長安自然再也睡不著,也不敢出去,隻能派手下的人繼續去打聽消息。這麽大的事情,各宮應該都是知道的了,與德妃交好的妍嬪讓宮女過來傳話,說讓慕長安安分一些,這個時候要是惹到皇帝,怕也會被牽連進去。

  唇亡齒寒,宋妍家與德妃的許家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她的處境自然比慕長安更危險。

  慕長安所在角落裏默然流淚,青鸞什麽安慰的話也不起作用,最後主仆無聲相對,夜那麽長,皇宮那麽靜。德妃是這後宮之中地位最尊貴的女人,許家也是舉足輕重的官宦世家,如今皇帝羽翼豐滿,他們的生死全在他的一念之間。

  苦熬了一夜,天終於徹底亮了。

  作者有話要說:  來惹~

  第6章

  德妃已薨,皇室對外宣稱她是畏罪而亡,服毒自盡,匆匆下葬。至於腹中那個孩子,成了慕長安和皇帝之間的一個秘密,他們自然誰都不會往外透露。皇帝不在乎名聲,也不留任何情麵,同時將許家也收拾地幹幹淨淨。

  皇帝下了死手,這反倒沒有引起想象中的驚濤駭浪。強權之下,舊臣文官人人自危,沒有人敢跳出來指責皇帝的殘暴,隻求這大難不要落到自家身上。

  德妃頭七的時候,宋妍拉著慕長安偷偷在芳華軒後院給娘娘燒紙錢。

  “你說,德妃娘娘會不會怪我們?”慕長安蹲在火盆旁邊,將手中的紙錢一疊疊往裏放。

  “這樣燒火會滅掉!”宋妍用樹枝打了一下她的手。“怪我們什麽?我們能做什麽,你說說看?”

  慕長安什麽都說不了,沒有辦法告訴妍嬪妃奪了德妃性命的那碗毒藥是她端過去的,沒有告訴說德妃死前要見她,她卻因為心虛而沒有去。

  如若這些說出口,妍嬪肯定會罵她。妍嬪凡事都比慕長安有主意,會盤算,如果換做是她,會不會拒絕皇帝?

  兩人將燒下來的灰埋在了院子裏。

  “德妃姐姐,你安息吧。”宋妍歎息道。

  “德妃姐姐,我對不起你。但是我大概很快會下來陪你。到時候我給你當牛做馬來贖罪。”慕長安在心裏說。

  “你知道如何自救嗎?慕長安”宋妍抹了一把眼淚道。“許家已經沒了,你覺得皇帝會放過宋家和慕家嗎?”

  斷然不會,皇帝收拾誰隻是個先後的問題。

  宋妍從頭上摘下一支紅寶石簪子,塞到慕長安手中,“反正橫豎都是一死,不如兵行險招。”

  “什麽?”慕長安怔怔地問。

  宋妍轉頭看看四周無人,附到她耳邊,寶石下麵藏著毒藥,足以殺了要我們死的人。”

  要她們死的人。。。皇帝?手一抖,簪子瞬間從手中滑落,宋妍先她一步接住。又重新塞到她手裏,“我也會找時機,死我一個,能讓宋家人全活著,我無怨無悔。”說完,宋妍理了理裙擺起身。

  慕長安忐忑地上前拉住宋妍的衣袖,壓住心中的不安“我也可以。”

  宋妍並沒有再說什麽,帶著下人離開了芳華軒。慕長安回到屋內,思前想後,還是將發簪藏在被褥之下。

  不光是前殿,後宮也因為這幾日所發生的一切人人自危。聽說連平日那些個喜愛打扮,沒事往皇帝那送個點心,送個荷包的妃嬪們也都收斂了許多。

  德妃喪期,慕長安沒有再見過皇帝,她躺在鬆軟的床上不禁想,德妃娘娘跟了他這麽多年,皇帝真的對她沒有絲毫的感情麽?至少有一點點愧疚吧?她不懂皇帝為何要讓她親手去送這樣一碗藥,又騙她說是墮胎藥。

  今日是青鸞值夜,床上的幔帳已經放下,她怕黑,所以即使就寢時候也會留一盞油燈,暖黃色的光亮透進來,她睜著眼睛睡不著。

  “你說她會恨我嗎?”慕長安翻身對著床口問道。

  青鸞沒有回答,難道睡了?伸手撩開幔帳,昏暗的屋子裏找不到青鸞,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稍遠處的木椅之上。慕長安心中害怕,但是稍微仔細點看,就發現不是別人,正是皇帝。

  “臣妾,臣妾給皇上請安。”慕長安連滾帶爬地下了床,跪到冰涼的地上。

  “過來。”皇帝吩咐。

  剛想起身,卻又聽他說“爬著過來。”

  皇帝又發生瘋,慕長安咬咬牙,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跟這個暴君沒有什麽好爭執的,順從他就行了,她手腳並用爬過去,跪在他腳邊。

  皇帝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將她的頭強行抬起來,迫使慕長安仰視著皇帝“你是不是恨我?”

  恨啊,又恨又怕,一切的噩夢都從他逼宮上位開始,要是他。。。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是榮王做了皇帝,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皇帝的聲音透著徹骨的寒意。

  慕長安長發散落著,隻身著淡薄的寢衣,纖細的手腕撐著地,全身上下唯一的首飾便是那碧綠透明的鐲子,身子不住地發抖,咬著嘴唇強忍著恐懼。

  “想不想救慕家?”他輕問,身著一襲暗金色刺繡常服。這樣一個殘暴的君王,手上拿捏著天下人的性命,即使是平靜地說話,慕長安都覺得不寒而栗。她將身子伏得更低,放過她這個小貴人吧。

  “想不想坐上皇後的位置?”皇帝又問。

  慕長安跪著仰頭看向他“臣妾不想當皇後,慕家也從未有過二心,皇上放過臣妾吧。”她無法猜測皇帝的心思,叫她去送那一碗毒藥到底是故意逗弄她還是別有深意,朝堂上的鬥爭她不懂,這後宮之中的盤算她更不明白。

  與德妃交好純粹是因為當年的情分,慕長安從未想過要加入任何一派去害人,也未想過使用任何手段往上爬。即使這樣,她手上已經沾了兩條人命了。

  坐在木椅上的皇帝伸手攙扶她起來,將她安放在旁邊的椅子上“想不想坐在朕的身邊,受百官朝拜?”

  這和想不想當皇後不是一個意思嗎?

  “想過有這樣的一天?”皇帝又問了她一遍。慕長安堅定地搖搖頭,無欲無求,無事無非。

  “你要是爬上皇後那個位置,我便不動慕家,如何?”皇帝湊過來,用商量的語氣對她說,這樣的聲音更像是蠱惑。

  坐在皇帝身邊本就別扭,現在更是不知所措。

  “皇位是朕自己爭來的,所以慕長安,你也要自己去爭。”

  當晚,皇帝說了這些明奇妙的話後又離開了,真的是位喜怒無常的殘虐暴君,慕長安抱腿坐在床上思緒萬千,虎毒尚且不食子,他連腹中的孩子都放過,將來史冊之上定然不會有他任何的好話。

  貴妃那邊隔三差五地請她過去料理後宮雜事,沒過多久慕長安便已經完全上手了,別看她如今是個小小的貴人,但那些位份比她高的妃嬪衣食住行全在她掌握之中。

  今日,貴妃破天荒得將她留下來用午膳。

  “本宮這幾日預備舉辦賞梅宴,你看如何?”貴妃坐在桌邊並未動筷子,她妝容精致,身著青黛色華麗宮裝,美得像是天上的仙女一般。因為靠的近,還能聞到淡淡香粉味。

  “臣妾自然是聽貴妃的。”慕長安謹慎回答。

  “那本宮要預備些什麽?”

  貴妃虛心求教的樣子還真可愛。

  和韓容兒相處多了,發現她身上哪有什麽高傲的樣子,隻是她似乎有潔癖不太與人親近,也不苟言笑,也沒有什麽琴棋書畫方麵你的愛好,自然和宮裏其他嬪妃相處不好。

  以往的賞梅宴都是德妃娘娘操辦。想到這個慕長安的心情有了轉變。“先是決定要在何處辦,一般都是在品梅閣,命人清掃布置一番,再是給貴妃娘娘要請的命婦貴女們下帖子,大約多少人,告知禦膳房他們。。。”

  慕長安照著以前家裏請客的樣子,大致描述了一遍,當然裏麵還有各種細節和講究。比如命婦們入宮時要派人去迎接,宴客的菜單點心,哪些人必須請,哪些不能請,要是想辦得好,自然事事都要上心的。辦得不好或者出了點錯,背地裏肯定是要被人笑話、落人口舌的。

  午膳過後,和貴妃約定好明日就過來幫她一起籌劃賞梅宴。慕長安便帶著下人回芳華軒,陰沉的天下著小雪,一旁的紫心仔細為她打傘。

  途經德豐殿,她停下腳步,看看前後都無人,便輕推開門進去,這一處往日來都有她愛吃的茶水點心備著,如今空無一人,院子裏卻有一小片開得正好的梅樹,在雪中顯得清冷絕美。

  “主子,天冷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聽其他宮的太監們說,這殿內一到晚上時常傳出小孩哭聲呢。”紫心催促,這丫頭小臉凍得通紅,睜著大很認真的模樣,看著是真的害怕。

  汪

  什麽聲音,慕長安不顧紫心的阻撓提著裙走近些看。梅樹後邊的側殿長廊上,有個小太監懷裏抱著白色小狗坐著,不知他是在賞雪還是賞花,總之並未發現他們。

  “好像是從別處調過來看守的小太監。” 紫心正要過去,慕長安卻伸手將她攔住。

  “嗯,別過去打擾了”

  紅梅白雪,她站在門口好了好一會才離開,親自關上了德豐殿的大門。宮裏其他地方的梅樹都沒有德妃娘娘院中那幾顆她親自修剪的梅花樹來得清雅別致,隻可惜再也無人欣賞。

  剛至芳華軒門口,慕長安發現好幾個帶刀侍衛守在自己院子門口,皇上又來了?不對,就算是皇上也不會帶這麽多侍衛。深吸一口氣,她挺止了腰杆走進去。

  “謹貴人,得罪了!”福德也在,他彎著腰一臉的恭敬,一見到她立馬行了一禮,而後對著旁邊的侍衛使了個眼色。

  作者有話要說:  我為什麽想不開要寫古言。。。。

  第7章

  那侍衛腰間挎著大刀,神色嚴肅“屬下在貴人的屋中發現了些東西,需要您去一趟宗人府解釋清楚。”

  聞言,慕長安臉色大變,心仿佛被人揪住了一般,立即猜出他們找到的是宋妍給她的那藏著毒藥的發簪,這物件被她壓在被褥下麵未拿出來。腿一軟差點暈過去,幸好福德反應快扶了她一下。

  完了,什麽都解釋不清了,私藏毒藥是死罪,甚至還會連累慕家。

  “貴人,貴人?”福德依舊是諂媚地笑著“無大礙,是什麽東西貴人跟邢侍衛走一趟,解釋清楚便行了。”

  身邊的下人一個個都嚇得低頭噤聲,大氣不敢喘。去了宗人府大牢那種地方怎麽可能沒有大礙?那是個隻進不出的煉獄啊。

  慕長安木然地點點頭,袖下的手微微顫抖著,卻努力維持著貴女該有的儀態。

  “不急,皇上說等天色晚些再走,否則不好看。”福德道。

  皇帝還算給她麵子了,沒有讓人強製把她押走,也是死的體麵了。慕長安踏入屋內,裏頭並沒有被翻亂,那隻藏了毒的釵已經被找了出來,放置在木匣子內由侍衛端著。

  “芳華軒的下人們怎麽回事,主子回來了,都不端茶水來?”福德也跟著進來,冷著臉教訓屋子裏的宮女太監們。

  慕長安被攙扶著坐到木椅之上,驚魂未定地扶住額頭。說不定此刻那道誅殺慕家九族的聖旨已經送出去了,原先想著自己應該很快去德妃娘娘麵前懺悔贖罪,可沒想到這麽,。一切都還來不及交代。

  私藏毒藥若是同時被按上行刺君王的罪,不光是慕家,外祖家,還有這滿屋子的下人都逃不了斬刑的下場,牽連許多人。她太糊塗了,當時就不該從妍嬪妃那裏接過這隻簪子。

  袖子下的纖手不住地顫抖著。

  天黑之後,她被侍衛們用馬車送入了宗人府,一路上還算順利,除了巡邏侍衛並未遇到什麽人。她慕長安出生於書香世家,家中世代文官清流,十七年來錦衣玉食,奴仆成群,從未想過有一天會住進牢獄。

  此處陰暗靜謐,比外頭更冷更靜,就連走在地上的腳步聲也清晰可聞。她被帶入一間隻有門無窗戶的密閉的房間,屋內還算幹淨,有簡單的木桌木床。

  福德親自將她送了進去,又帶著人退出來。慕長安眼看著門被鎖上,聽得離開的腳步聲。兩年來她一直謹記母親的教誨,處處小心隱忍,從未犯過錯,還是難逃這樣的命運。

  這樣安靜而狹小的房間反倒給了人安心之感,慕長安坐到木床,抱著腿靠到角落裏。

  四年前新皇登基之後,祖父便一病不起,藥石無靈。本身居高位的伯父自請離京去偏遠的瓊州任官,伯母和堂兄堂姐他們隨之而去。祖父離開之後,父親以修訂古籍為由辭官,終日將自己困在書閣。次年皇帝新開科舉,兩位兄長也決意放棄仕途,皆未參試。

  第三年選秀,慕家不得已必須送一個女孩進宮,兩位堂姐天性如同伯父不愛拘束,皆不作回應。慕長安自小是家中至寶,行為舉止也算得體,性子討喜,即使母親再不願意,為了慕家也隻能放手。

  饒是這樣的遠離官場遠離權力漩渦的決心,也沒有能逃過帝王的怒火。借著屋內微弱的燭光,慕長安打量了一番四周,牆麵上刻滿了字,字跡有如勁鬆,沒有房梁,也沒有任何尖銳的物件,自盡都難。

  她就這樣靠在牆上睡了一夜,一直到有衙役將鐵門打開,“貴人請隨我來。”倒不是意料之中的凶狠之人,規規矩矩地在前頭領路,宗人府大牢靜得可怕,沿著走道一路走,轉了幾個彎,皆未遇見人。

  衙役在一間敞開著門的房間前停下來,“貴人請您自行進去,宗人令已等候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