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作者:桃花酒竹葉奶      更新:2020-07-10 20:13      字數:4715
  楚懷瑾搖了搖頭,向後一步,又退回了房中,麵無表情地看著封晏舟說道:“不用再等幾日了,我們現在就談吧。”

  封晏舟自然是巴不得盡早和他的槐花仙一訴衷腸,聞言立馬連連點頭。

  他從侍人手中接過托盤放到臥房中的圓桌上,在繼續爆料前,先像哄孩子一般柔聲勸說道:“懷瑾還是先喝藥吧,要是涼了,效果就沒那麽好了。大夫們開的那些方子,我都讓歸岐煎了,懷瑾嚐嚐看,更想喝哪個?”

  ……不是,他這是喝藥,又不是喝奶茶,還帶選口味的嗎?!

  楚懷瑾無語地隨便從那一托盤的瓷碗中拿了一個起來,剛端起來要喝,坐在他身旁的人卻改主意了,從他手中一下子就把那小碗奪了過去,甚至還因為動作太急灑出來了幾滴藥來。

  封晏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臉上有著一絲蒼白與慌亂,在楚懷瑾詫異地看向他時,他才定住了心神,露出個好似無事的笑臉來。

  “還是我替懷瑾你嚐吧,我記得這裏麵有兩個方子是發苦的。”他說完,就把那托盤裏的九份潤喉藥逐一端起來,淺嚐了一口,然後每一個都細細地描述與點評一番。

  什麽“清香淡甜”“後口回甘”“略帶酸澀”“陳皮味濃”……這還是真是美食博主探店,或者奶茶店員推薦新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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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懷瑾在封店員的推薦下,把那碗據說是歸岐自己的方子,估計就是碗梨糖水的藥湯給喝了——歸岐隻怕也是被他家封王爺之前那副醫鬧模樣給整沒轍了,隻能不管有病沒病,先開個方子再說。

  不過這藥湯有總好過沒有,楚懷瑾喝過了藥,的確是感覺喉嚨處要舒服了些。

  他就清了清嗓子,對著身旁的人問道:“你之前說……你心悅我?”

  封晏舟原本全身緊繃著向前傾,在目不轉睛地盯著楚懷瑾的眼鼻口耳等處看,等聽到這句問話,他立馬就又坐直了身子,正襟危坐地好似個要回答老師提問的學生。

  “的確如此,我對懷瑾你……隻怕是一眼就動了情。隻是,我初時並未把“情”之一字看在眼中,覺得這世間的名利與權勢皆在你之上;後來又是驕傲獨斷,輕看了你的心意,自以為你與鳶兒相處久了,便能移情於她;再後來,我雖是醒悟,卻早已與你誤會重重、積重難返。”

  “是我一步步行差踏錯,最終害了懷瑾你,也害了鳶兒。可我當真是不知道,那酒裏是真的有毒,否則……”封晏舟回憶起前世的事,眼底閃過了內疚、悔恨,說到最後,他已滿臉都是無法掩飾地痛苦不堪。

  封晏舟動了動,幾乎就要將楚懷瑾再才摟在懷裏,仔仔細細地確認他一切都安好。

  隻是麵前少年瞪大的眼睛中的驚愕與懷疑,就像一盆冷水一般,將他澆得清醒通透。

  他便振作了精神,毫不閃躲地看著對方的雙眼,一字一句地說道:“我就算是自己喝了那杯酒,也絕不會讓你碰的!”

  封晏舟說得這般真真切切,還又是要杜鵑泣血的模樣,讓楚懷瑾下意識地擰了自己好幾把,才確認他真的沒在夢中,也沒幻視幻聽。

  他一時拿不準,封大攝政王究竟是個什麽精神狀態,就一直沒敢說話,隻靜靜地聽著。

  直到聽到對方說的最後一句,楚懷瑾才忍不住脫口而出:“玉蟬沒告訴你?她難道不是你的人嗎?!”

  封晏舟點了點頭,露出了一個像是自嘲般地慘笑,“我讓人將你藏在床下的毒換做了別的藥,還想也許等你試過一次了,以後就不想了。卻沒想到……咳咳……”

  封晏舟話說到一半,便停下來,用手背捂著唇,又咳了兩聲。

  不過不用他說,楚懷瑾已經能自己補上下半段了——楚少帝還在身上藏了另半分毒,於是成功地,自己作死了自己。

  ……

  …………

  這事,不能就這麽陰差陽錯吧?!

  那他上輩子也死得太冤了!

  要讓現在的楚懷瑾來評判,楚少帝的這個死亡真相,還不如封大攝政王就是袖手旁觀,要來得爽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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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懷瑾皺著眉,又向封晏舟問了幾件他倆上輩子相處時的事。

  比如,封大攝政王逼楚少帝娶小鳶兒的時候,究竟是怎麽想的?

  再比如,封大攝政王在臨出征以前,幹嘛要在“羞辱”了一通楚少帝後,還要拉著他去看什麽流螢?

  再再比如,“你當年帶兵攻入京城的時候,我已經餓了快兩年,都是麵黃肌瘦、發枯如草了,你還能對我一見鍾情?”

  就憑這一點,楚懷瑾還是覺得,封大攝政王是瘋病還沒好,正憑著自己的幻想發癔症呢。

  然而,封晏舟竟然在臉上露出一閃而過的羞赧神色,期期艾艾地伸手想要去握楚懷瑾放在桌子上的手,在被他閃開後,就訕訕地改端起托盤裏的一杯湯水。

  封晏舟在喝了一口潤喉藥後,終於當著他的槐花仙,把他二人的真正初次相遇,說了出來:“上一世,宣武二十三年春末,在我離京回南郡之前,你在樹上摘槐花的時候,曾經灑了我一身的槐花……隻是你後來,大約是忘了。”

  楚懷瑾他,不是忘了,是當時在順利地逃過一劫後,就壓根沒把這事記在心上。

  他看著封晏舟有些發紅的耳朵尖,除了堪稱震撼他全家以外,隻想說一句——

  封大攝政王不是瘋了,是真的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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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懷瑾在今時今日之前,一直以為他前世對封晏舟是一廂情願、求而不得,外加自己一通騷操作,就作死了自己。

  然而現在,他曾經苦戀了一輩子的對象,居然告訴他,他們那時候居然是兩情相悅,隻是對方在和自己比著秀騷操作。

  於是,秀到最後,就把他秀到轉世投胎去接受現代文明的洗禮了。

  楚懷瑾隻想用一句他曾經聽過的歌詞,來表達他如今對楚少帝那一生的評價——“你愛上一個傻逼,你還給傻逼織毛衣,你比傻逼還傻逼”。

  ……這他媽的是在演瓊Y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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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懷瑾在問完最後一個問題後就陷入了沉默,封晏舟眼巴巴地看著他,就像是一個等待判決的囚徒般,心中滿是不安與難捱。

  楚懷瑾沉默的越久,封晏舟的心中就越猶如擂鼓,他藏在桌下的手緊緊地握成拳,眼睛一瞬也不敢錯過他的槐花仙的神色,幾次動了動唇,最終還是沒有再說出任何祈求或辯解的話語。

  楚懷瑾也不知道他到底用了多長時間,才把他最新聽到的這個“驚天大瓜”消化完畢。

  到最後,他看著封晏舟,就如同一個改信奉了咪蒙、Ayawawa等情感毒雞湯博主的姑娘,看到她年輕不懂事時,曾愛過的渣男友。

  他歎了口氣,帶著些滄桑與釋然地說道:“你……唉,算了,是我自己上輩子眼瞎,才在你這麽個傻……身上吊死。得了,你這一世也算照顧了我幾年,還幫我搞出了奶茶、西瓜什麽的,咱倆就算是恩怨兩清了,以後各走各的路吧。就是,你以後……”

  楚懷瑾又歎了一口氣,特誠懇地對封大攝政王進行總結與建議道:“你以後要是再有了心上人,可別這麽蹉跎、別那麽折騰了。愛就要表現出來!別說對方也喜歡你了,就算她看著不喜歡你……你有權有勢,長得又帥,隻要肯用心,舍得下血本,哪一個娶不到手?”

  封晏舟聞言,原本愈發黯淡無光的眼中一亮,還不待楚懷瑾反應過來,就一把將他抱在了懷裏,朗聲說道:“我今日以南郡為聘,日後以江山做媒,懷瑾你可願嫁與我?”

  “……我不願意!”楚懷瑾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這江山現在還姓楚呢!

  以江山做媒,那也得先問問他家皇帝哥哥答不答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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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懷瑾伸手去推封晏舟的胸膛,但以他們兩個的力量與體格差異,他自然是推不動的。

  想封大攝政王在楚少帝的記憶裏,是怎樣冷漠與傲氣的人,而他現在的這番作態,竟然就跟個被甩了以後執著求複合的前男友一樣。

  楚懷瑾一邊有種如墜夢中的不真實感,一邊歎了口氣,對抱著他就不肯放手的人,盡量心平氣和地說道:“也不瞞你說,我自上一世死後,另有一番奇遇,人也與你記憶裏的那個楚懷瑾不同,早不是你真正心悅的那一個了,你看……你先前還想著要掐死我呢。”

  楚懷瑾提起這事,封晏舟的臉上立馬就變得一片慘白,胸中又是血氣翻湧,差點又要咳了起來。

  但他還是忍了下來,解釋道:“我先前沒能認出你,是我的錯。我並不知道你的經曆,見你有如此多的疑點,還以為是別的什麽孤魂野鬼占了你的身體,一時衝動才……可我也的確喜歡你現在的心性,便是再恨得厲害,才沒舍得下真下了殺手,隻想著要把你關上一輩子。”

  封晏舟心疼地用指尖輕輕碰觸楚懷瑾脖頸上的紅痕,聲聲切切地說道:“所以……懷瑾,無論你成了何等模樣,我都心悅於你。”

  “可是……”楚懷瑾眨了眨眼睛,還是把話說了出來:“我現在已經不稀罕你這樣的了啊。”

  封晏舟聞言,整個人都愣住了,片刻後才反應了過來,便急切地說道:“那懷瑾現在喜歡怎樣的?我可以……”

  “你不可以。”楚懷瑾歎了今晚的不知道第多少口氣,打斷了封大攝政王的話,“我現在就喜歡年輕一點的,你此時還成,再過一兩年就年紀太大了。”

  封晏舟的臉上先是出現片刻茫然,然後便是眉頭緊鎖,緊接著,就破釜沉舟地點頭說道:“便是隻有這一兩年也可以。”

  ……

  …………

  他之前說錯了,封大攝政王現在這幅樣子,不是求複合的前男友,是求複合的癡情女才對!

  明明上輩子是他楚懷瑾被渣了,為什麽他現在會有一種,自己才是渣男的即視感啊?!

  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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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晏舟不在乎時間長短、隻求複合的表態,簡直是要顛覆楚懷瑾的三觀。

  他看著麵前這個平日裏傲然不羈,現在竟是將顏麵與儀態全然拋之不顧的男人,忽然就想起當年隻求一夜歡好時的楚少帝。

  雖然無論怎麽說,給別人下藥都是不對、甚至是違法的,但楚懷瑾在恍然間,居然品到點因果輪回、報應不爽的感覺。

  然後,看著封晏舟的臉,再想想他們之間那僅有一次的春宵帳暖……

  楚懷瑾就鬼使神差地覺得,他倆要是真先好上那麽一兩年再說,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過,他馬上又醒悟過來,懸崖勒馬了。

  封大攝政王現在這麽真情實意的,他要是隻想著跟對方一響貪歡(說白了就是打炮),那他不就真成了玩弄人感情的渣男了?!

  要不得,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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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楚懷瑾神色中的猶豫隻是一閃而過,但封晏舟還是敏銳地察覺到了。

  他先前在絕望中驟然得知了真相,被大悲複大喜衝昏了頭腦,做事全無章法,好在到了現在,他雖仍有萬般情緒激蕩,但到底是要理智了一些。

  封晏舟看著楚懷瑾,麵上不動聲色,卻是心意流轉。

  麵前的這個少年,他與他相處了四年多,也寵了他四年多。

  封晏舟不說是全然了解現在的楚懷瑾,但他家的小祖宗到底是怎樣的脾氣品性,他也知道的差不多。

  他甚至,就連楚懷瑾喜歡觀賞美貌青年的小癖好,都是門清。

  要不,封晏舟身為一郡之主,他就算再事無巨細,也不會連景安城中適齡世家公子的婚事都頻頻過問,搶了媒婆的工作。

  封晏舟神色微動,再開口時,竟是更加淒惶悲切的樣子,“自前世你走的那日到如今,也有十二年了,我沒有一日不是在悵然悔恨中度過。便是今生與你重逢後,我也時時夢到你離開時的樣子,每夜從夢中驚醒,我都忍不住想要去找你,確認你還安好……”

  封晏舟這話的確是真話,隻是他邊說、邊咳出的血,卻是用內力強行逼出來的。

  楚懷瑾不知內情,見封大攝政王居然又是這幅堪稱弱柳扶風的“封妹妹”模樣,真是要怕了他,還得趕忙寬慰他說:“我現在不是挺好的嘛。先前的事,我都已經放下了,你也早些放下吧,人總是要往前看的。”

  封晏舟卻是長歎一聲,“可我如今,隻怕比前世的你還要執魔,又怎是說放下,就能放下的。我曾想,若是真有一日,能與你兩情相悅,縱然無法長相廝守,就算隻有一兩年,乃至隻有一兩個月,一兩天,隻要你日後仍是安順喜樂……我便是死,也足惜。”

  封晏舟抬眼看向麵前的少年,用低沉的聲音緩慢說道:“懷瑾,你可願許我……哪怕僅是一夜也好。”

  他此時神色似是決絕,卻又透著說不出地引誘與鼓惑意味,再加上那張麵如冠玉的臉,和脈脈情深的深邃眼睛,楚懷瑾差一點,就真要說出個“好”字來了。

  封大攝政王居然在色誘他,這說出去誰敢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