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
作者:桃花酒竹葉奶      更新:2020-07-10 20:13      字數:3649
  他更是,收下了這位平東王交給他的毒藥。

  據說那藥,就算隻喝上半口,便是神仙也救不回來。

  楚少帝揣著那一小包毒藥,心事重重地被送了回去,卻愕然發現,薛應川在前夜,竟是趁著兵荒馬亂找人假扮做他,才能順利將他劫了出去。

  而那個與他一直徒有虛名的女子,卻恰恰在這一晚,第一次開口向“他”求了歡。

  “昨夜,陛下……”小鳶兒的臉上是一片羞澀與通紅。

  楚少帝心中是驚濤駭浪,可看著對方的眼睛,不知怎地,他在一時之間,竟是無法將殘忍的真相訴諸於口,將這個陪伴、追求了他六年的柔弱女子,推向毀滅的深淵。

  他那時以為,那不過是一晚的陰差陽錯,隻要他閉口不言,這事便終將過去。

  卻沒想到,在封大攝政王返回京中的那一日,禦醫滿麵喜氣地說,中宮已有了身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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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少帝僵坐在椅子上,看著他的攝政王一時失了分寸,竟是將禦書房的博古架都推倒在地,然後緊緊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咬牙問道:“鳶兒懷的,當真是陛下的骨肉?”

  他茫然地看著封大攝政王不掩怒意的臉,許久後才意識到對方在問自己些什麽,卻更是茫然——他從未碰過的皇後有了身子,他尚且還未動怒,封晏舟又在氣些什麽?

  在那一刹那,平東王埋在楚少帝心底的毒種,就在頃刻間,發了芽,長出了燒不盡、也斬不完的荒草。

  ……這人可是怕,他要殺朕的那一日,會連累到自己的好侄女?

  楚少帝邊想著,邊點了頭。

  “朕與皇後,已成婚六載,皇後方才有孕。此乃天大的喜事,皇叔也該同喜才對!”

  大笑著如此回答的時候,楚少帝自己都不知道,在他的心中,究竟是對小鳶兒的憐惜,更多一點,還是對封晏舟的怨恨,更多一點。

  而聽了他的話的攝政王,緊握拳頭,沉默地看了他許久,終是一言不發地拂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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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後三年,楚少帝對他的攝政王仍是愛意難消,卻也恨意昭彰,更是惶惶不知何日便是他的死期。

  於是,在朝廷削藩,以東郡為首的三藩叛亂時,他身為一國之君,卻與叛黨魁首的薛應川,有了兩次的書信往來。

  雖未曾泄露什麽機密,卻是實實在在地背叛了朝廷。

  而薛應川這條惡狼卻是在三藩覆滅的臨死之際,化作了一條狂犬,竟將那兩封禦筆的書信,盡數昭告於天下人。

  楚少帝那幾日早朝時坐在龍椅之上,便是清楚地看到保帝黨的老臣眼中的失望與放棄,和攝政王黨羽對他毫不加掩飾的蔑視與殺意。

  至於他的攝政王,哦,不對,應該說是那位明日的帝君,楚少帝從不曾讀懂他的眼神,更猜不透他的心意。

  而他猜了十二年,便是猜累了,已不想再去,也不用再去猜。

  一個死人,那還需要再去看、去想別人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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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少帝翻出了薛應川當年給他毒藥,本想著連那個他又愛又恨的人,也一並帶上黃泉絕路。

  可到最終,到底是愛比恨更多一些。

  他還是舍不得了。

  他就將毒藥的事,透露給了在他身邊伺候的大宮女——她本是他在這世間最信任的人,卻也不過是奉了別人的命,在麵前他演了十年的戲罷了。

  於是,在楚少帝邀他的攝政王來宮中對飲的那日,那人到了,卻不去碰他為他斟滿的毒酒一下。

  楚少帝第三次舉杯相邀,對方依然隻是淡漠地看著他,不曾有任何回應。

  而他這一次,卻不再是像之前一樣,訕訕地酒杯放下,而是繼續舉著酒樽,長歎了一口氣。

  “太子並非楚家血脈,攝政王日後不必斬草除根,還是為鳶兒留下此子吧。”

  楚少帝把話說完,便是滿心的釋然與解脫,也不管身邊人神色的變幻,徑自將毒酒一飲而盡了。

  十二年前,他的攝政王在最寒冷的冬夜裏,將他從冷宮中帶了出來,給了他這條命;十二年後,他就在這最熾熱的夏夜裏,把命還於他。

  從此就是陰陽相隔,恩怨兩清,愛恨都隨他一身白骨埋黃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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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那個時候頭發長、見識短的楚少帝,是真真沒料到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竟然還能有穿越和重生這回事。

  更沒想到在他穿越又重生了一回後,居然會遇到了也是重生的封晏舟。

  而且現在這個封大攝政王,居然還顯得,對他挺喜歡的樣子。

  這簡直是比穿越和重生,還讓楚懷瑾覺得莫名其妙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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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懷瑾之前,曾多次複盤他作為楚少帝的一生。

  他最後得出的結論是:以封大攝政王的為人,要是楚少帝當年不作死跟東郡私通,甚至是,他自己不去服毒自盡,封晏舟估計都會留他一條狗命。

  但正所謂,良言難勸要死的鬼,既然楚少帝自己搞了個作死二重奏,封大攝政王自然也就懶得出手救他。

  這個邏輯一點毛病都沒有。

  誰讓前世的他在封某人心中,就是那般無足輕重,甚至還有點煩的提線木偶一個。

  可現在封晏舟表現出來的這個狀態……

  楚懷瑾隻能在暗地裏猜,封大攝政王可能真的是重生重出了大腦病變,在某種激素的作用下,對他產生了名為“喜愛”的虛假錯覺。

  等這廝病好了,就該恢複正常,把什麽情啊愛啊的,又都拋諸腦後了。

  所以,這同一個大坑,他就不跳第二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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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況,雖然封晏舟在這一世比前世更注重保養,在頗具威嚴的同時,看起來居然還能比他的實際年齡顯年輕。

  但就算,封大攝政王現在再不顯老,等再過個兩三年,他不還是要過保鮮期了。

  你看,他現在喝奶茶,都會發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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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楚懷瑾一時嘴賤惹了他家“不服老”的封皇叔,對方雖然最終還是放過了他,好似沒再把這事記在心上。

  可從此之後,封晏舟不但每天清早陪楚懷瑾練劍的時候,負重的沙袋多添了兩對,更是再沒碰過楚懷瑾做出的奶茶半口,是硬生生地靠自我的毅力,戒了珍珠奶茶這個新型毒品。

  搞得楚懷瑾一邊在心中嘲笑這廝也有今日,一邊在心裏佩服,這位南郡之主、藩王之首,不愧是成大事的人,就是有定力。

  而現在,看著美滋滋地開始喝第四杯珍珠奶茶的赫連越,他隻想說一句——這孩子,怕不是廢了。

  篡奪撫西王家產什麽的,赫連超真的不考慮一下?

  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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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顯然,雖然赫連越是個楚白菜都能鄙視智商與情商水平的貨,但他哥赫連超卻一點都不想謀奪養父家的權勢與財產。

  若說之前赫連越每次跑來南郡時,與封晏舟一樣公務纏身的赫連大公子,總要晚個五六天才能到,這一次,這位赫連大哥可是第二天中午,就到了鎮南王府的門前。

  赫連越那時候剛纏著他的“大侄子”,又從楚氏商行今日的限量份額裏,給他黑箱操作留了五杯珍珠奶茶。

  他“噸噸噸”地捧著琉璃杯喝得正美,結果一遊手好閑地逛進正堂,就看見坐在封晏舟與楚懷瑾對麵的赫連超,正衝他溫和又無奈地一笑……

  赫連越冷哼了一聲,看樣子本來是想扭頭就走,但都轉身了,又還是轉了回來。

  他幾步走到了赫連超旁邊,在椅子上坐下,然後把手裏空了一半的杯子狠狠放到了對方麵前,斜著眼看著他哥,像是在炫耀般地說道:“這是大侄……楚公子這邊剛調配出來的飲品,叫珍珠奶茶,味道極好,你想喝嗎?”

  “阿越……”赫連超想要去拉他這個離家出走的弟弟的手,卻被對方一下子就躲開了,於是隻能苦笑著點頭,“阿越都說極好了,我自然也想知道是何味道。”

  赫連越就向赫連超一伸手,“十兩銀子”。

  這奶茶正價二兩白銀一杯,楚氏商行賣他是半價,可他問他哥要錢,卻是十兩銀子半杯……

  這商業鬼才的操作,看得楚懷瑾直了眼。

  哪怕是現代最囂張的黃牛,恐怕都沒有他這個“赫連二叔”黑。

  折合三萬六千塊一杯的奶茶,就算他還是楚大少的時候,都不會想當這個冤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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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赫連兄弟一個敢要,另一個敢給。

  赫連超居然真就乖乖地掏了銀子,而且明顯不止十兩,放在了赫連越的手中。

  於是,這赫連越就伸手,又拿起了那杯珍珠奶茶,“噸噸噸”地把剩下半杯也都喝沒了。

  他還因為喝得太急,差點被珍珠給噎到了。

  楚懷瑾目瞪口呆地看著赫連超不但不生氣,還伸手為赫連越拍背順氣,便要招手喚人進來,去商行裏看看今日的奶茶有沒有售罄,還能不能給赫連大公子弄來一杯。

  封晏舟卻攔住了楚懷瑾,對赫連超說道:“我與懷瑾還有公務,赫連兄就自便吧,若是有事,你們可來書房找我。”

  說著,他便拉著楚懷瑾起了身。

  楚懷瑾直到回書房坐下,重新撥起了算盤,心中還是有些惦記那兩兄弟的事。

  赫連越的性格是衝動又幼稚了些,可楚懷瑾之前還沒見過他對著他哥,也這麽鬧別扭,而且明顯是他在從西郡出發之前就開始生氣,居然到現在氣都還沒消。

  封晏舟像是發現了楚懷瑾在走神,就神色輕鬆地向他安撫道:“他們兩個床頭吵架、床尾和的,小事而已,懷瑾不必擔心。”

  ……

  …………

  夫妻才床頭吵架、床尾和,好嗎?!

  封大攝政王這詞語亂用的程度,簡直跟赫連越說他倆是“夫唱婦隨”有一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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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赫連兄弟到底是西郡吵架、南郡和了。

  等楚懷瑾與他們一起用晚膳的時候,就發現這兩個人已經和好如初。

  就是之前,赫連越可能還大逆不道地揍了他哥——赫連超的嘴唇上都破了一塊——也難怪封大攝政王當時要拉他走。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