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作者:桃花酒竹葉奶      更新:2020-07-10 20:13      字數:4768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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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是八月十九,中秋剛過,秋高氣爽。

  他們還有二十餘裏的路,就能到了南郡。

  封晏舟正給楚懷瑾講南郡的風土人文與物產,講到一半忽然勒住馬,叫停了整支隊伍。

  他打量著前方的密林與山崗,向身後的魏宏問:“府內昨日可曾傳消息來?”

  “未曾。”魏宏答道,“上一次還是三天前來的消息。”

  “那便不是他們……”封晏舟說著,就派了一隊三人的斥候,去林中先行查探。

  過了大約一個時辰,這三人回報,在前方十裏外的山坡後麵,果然有支近千人的隊伍駐紮著。

  那些人並未穿著鎧甲,統統扮做了尋常山匪、流民的模樣。

  但在這個距南郡不遠的地界上,封晏舟怎麽容得下能有千人的流寇,更何況,正規軍隊行事的齊整劃一、令行禁止,絕不是那些烏合之眾能輕易學得來的。

  這定然是一支,提前埋伏在他們返回路線上的兵馬。

  這次隨封晏舟入京的豹騎衛,雖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可要以一敵十,卻是有些難度。

  “可是朝廷……”魏宏雖未顯得焦躁或怯戰,但到底是有些擔憂,對他家主人進言道:“王爺,我們是否要兵分兩路?由我和甲戍帶隊按原計劃前進,您帶著殿下繞道而行?”

  封晏舟沉思了片刻,沒置可否,而是又對斥候下令道:“你們再去遠些的地方查探,看這些人是不是從西北方向來的。”

  這次斥候走了將近兩個時辰,直到日漸西斜,才返回來稟報,那隊近千人馬正是從西北方過來的。

  封晏舟點了點頭,然後竟是笑著安撫明顯有些緊張的楚懷瑾:“懷瑾莫怕,這是發橫財的機會來了。”

  雖然吧,封大攝政王這一世又是精神不正常,又是在他們南郡內亂的事情上翻了車,他在楚懷瑾心中深謀遠慮、算無遺策的人設,已經崩得差不多了。但楚懷瑾現在賊船都已經上了,也沒有其他的退路可選,隻能閉著眼,跟著他一路走到黑。

  於是,在天邊最後一道夕陽也要黯淡下來的時候,他們便與那隊伏兵交會了。

  那隊人馬領頭的,是個二十初頭的青年,用一塊黑布蒙著臉,隻露出一雙神采奕奕,天生就帶著笑的月牙眼。

  那人手持一杆銀色長槍攔路,捏著嗓子,怪腔怪調地衝他們喊道:“打劫!此山我開路,行路你留財!”

  封晏舟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問道:“閣下想要多少?”

  那劫匪首領探頭看了看他們後麵的長隊,說道:“你們每人算十兩銀子的買路錢,加起來,一千五百兩總是要有的。”

  封晏舟搖了搖頭,“盤纏我們在路上都用光了,湊不出來,該如何?”

  那人就哈哈一笑,伸手一指楚懷瑾胯下的白馬:“那就以這馬兒抵債好了!”

  封晏舟自然是不答應,“雪娥至少價值兩千兩白銀,以它抵債,我便虧了。”

  那蒙麵首領與身後的手下耳語了幾句,不一會兒就接過了一個黃澄澄的金錠,舉在手中說道:“此乃五十兩黃金。你收下,我們便是平了,你若不肯收……哼哼,小爺這三千兵馬可不是吃素的!”

  楚懷瑾聽他這麽說,也明白了過來。

  他之前以為這些伏兵是衝著封大攝政王的人來的,現在看這架勢,敢情是衝著封晏舟的馬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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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被強買強賣寶馬的封晏舟,顯然是一早就明白了,忽然就楚懷瑾擺了擺手,“懷瑾,去把那金子收下,然後……謝謝你赫連二哥這麽慷慨,一出手就是五十兩黃金的見麵禮。”

  那綁匪首領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更加尖銳難聽,大聲嚷道:“什麽見麵禮,誰是赫連二哥?!小爺是劫道的,要劫你那匹白馬!”

  封晏舟挑眉嗤笑了一聲,“你雖然沒用平日裏的那把長槍,可在咱們大寧西南,善使槍又能隨意調動上千兵馬的,怕是隻有赫連越你一個人。何況……”

  封晏舟衝那人身後隊伍中的某處昂了昂下巴,說道:“你哥之前肯定勸過你,別打這餿主意吧?”

  “赫連二哥”一把就將臉上的黑布扯下,露出一張英氣又滿是活力的年輕麵龐,向後一看,便頹然叫道:“哥,你怎麽拆我台啊?!”

  便有一個二十五六歲的青年男子從他身後第三排隊伍裏走了出來,雖是一身粗布衣衫,卻仍透著一股溫文爾雅的氣息,更沒和某人一般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蒙著麵。

  那人走到打頭的人身旁,先是衝封晏舟拱手說了句“封王爺,好久不見”,就苦笑著看向他那不省心的弟弟,“何須我拆你的台?以封王爺與你我的熟撚和他識人的本領,別說阿越你還露著眼睛,怕是隻看背影,他也能將你認出來。”

  那儒將說完,就從他弟弟手中拿過金錠,走到楚懷瑾的馬前,將金子遞向他說道:“方才聽封王爺稱小郎君‘懷瑾’,您可是當朝九殿下?在下乃是赫連超,家弟赫連越,他素來沒定性,愛玩笑,方才多有得罪,還望九殿下莫要怪罪,收下我們兄弟二人的這份賠禮。”

  楚懷瑾剛才聽封晏舟說“赫連二哥”,就在心中有所猜測,現下聽對方自報了家門,便立刻下了馬,作揖後推辭道:“赫連長公子太過客氣,世子如此風趣,何談得罪與我?這金子還是請赫連公子收回去吧。”

  莫怪楚懷瑾如此鄭重與客氣,誰讓這對兄弟不是別人,正是在前世,為守大寧江山而戰死沙場的西郡“赫連雙傑”。

  皇子不得隨意出京,藩王無詔不可入京。楚懷瑾在上一世,還未曾與他二人謀麵,大寧便已痛失英魂。

  他這是到了今生,才有幸與這對曾為國捐軀的英傑兄弟相逢,態度自然是十分的敬重與敬仰。

  然而楚懷瑾的話剛說完,那赫連越卻已從他哥手中取回金錠,一把強塞入了他手中。

  赫連越用大手拍了拍楚懷瑾的肩膀,笑道:“大侄子你別客氣了!我們和你封皇叔就跟親兄弟似的,以後你管我們也叫叔就行了。你封皇叔剛才也說了,這金子算是我們給你的見麵禮,你就拿去買酒喝吧。”

  ……不是,誰家十四歲的小郎君,有了錢就拿去酒喝?

  而且五十兩黃金,統統買酒,還不得喝成酒精中毒啊?!

  被拍得肩膀直發麻的楚懷瑾忍著疼,在心中琢磨:這位未來的撫西王、日後的英雄男兒,性格和他想得一點都不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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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這位鐵杆好友的性格,封大攝政王自然是了解的。

  封晏舟翻身下馬走到楚懷瑾身旁,一邊為他揉著肩膀,一邊擰眉說:“哪來的皇叔與大侄子,皇子無令不得出京,怎會與我一同回南郡?懷瑾不過是恰好與宮中那位殿下同名罷了,阿越莫要亂講。”

  封晏舟說完,又對楚懷瑾說道:“你這位赫連大哥,為人最是可靠,日後萬一出了差錯,懷瑾最先可向他求援。至於你這個赫連二哥嘛……”

  封晏舟露出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一點都不給好友麵子地照實說:“他不過是虛長你十歲,懷瑾在心中把他當個弟弟看待就對了。”

  “封江遠,你……看槍!”赫連越說著,抬手提槍,就向封晏舟刺去。

  封晏舟拔劍將他這一擊隔開,赫連越還要再刺,就被他哥從背後抱住給阻攔下了。

  “阿越!”赫連超衝他搖了搖頭,又好言好語地安撫了一番,這才能跟封晏舟說起正事:“我們聽在京中的探子說,封王爺的幾位叔伯兄長,趁你遠在京中就舉兵反了。雖然我猜你必定早有打算,但阿越他擔心你府上是真的有事……”

  “哪個擔心他?”還被他哥抱著的赫連越聽到一半,就大聲叫道,“我不過是怕南郡亂了,會連累咱們西郡!”

  “好好好,怪我說錯了。”赫連超哭笑不得地衝封晏舟眨了眨眼,就改口說:“是我擔心封王爺你這真出了什麽差錯,所以就求著阿越陪著我,帶了稍許人馬守在這裏等你們。這些人是我與阿越的護衛,算不得西郡的兵卒,封王爺若是需要,便可先借你。”

  封晏舟麵上露出些感動,衝他二人拱手作揖,“我府上並無大礙,借兵就不必了。不過還是多謝赫連兄惦記,也謝謝阿越你肯‘陪著’你兄長過來。”

  赫連越冷哼一聲,“早知你無事,我們就不過來了,還要在這白白等了你七、八天。你這行軍速度,是拉了千鈞糧草,還是萬兩金銀,竟然如此之慢!”

  封晏舟便看向楚懷瑾,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點頭說道:“嗯,我的確是將大寧最金貴的寶貝,給一並帶上路了。”

  ……

  …………

  “唉?你是偷了傳國玉璽嗎?!”楚懷瑾與赫連越異口同聲地驚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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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天色已晚,不適合行軍趕路,他們兩隊人馬就都去了赫連兄弟這幾日駐紮的營地住下。

  那赫連越雖不是個整日爛醉如泥的酒鬼,但的確嗜酒如命,隻是苦於在他們此次冒險兵出西郡前,曾與他兄長約法三章,這半個多月來都滴酒未沾。

  今日終於等到了他們這位鎮南王好友,又得知南郡的確無事,這才被赫連超特別允許破了戒,晚飯時抱著酒壇一通狂飲,幾乎要把封晏舟隊伍中帶的酒盡數喝光不說,連楚懷瑾也被他強灌了幾口。

  於是,這吃飯的時候,他們還是四人同桌,等到飯後,就變成了封晏舟和赫連超兩個人,再一人懷抱一隻醉貓。

  “所以,那位這次是想廢太子,立四皇子?”赫連超聽完封晏舟的話,略加思索了片刻後說道:“不過,看封王爺你能把九殿下帶出京,隻怕他想廢太子,也不是那麽容易了。你這回,是想選太子了?”

  封晏舟看了看窩在他懷中,安靜熟睡的楚懷瑾,笑了笑,“隻是在朝廷的那幾位皇子裏,太子還最像樣子些。不過他若是貪得無厭,想要他不該要的東西,要廢了他這位太子,卻是最簡單不過的。”

  “那道也是,畢竟這位東宮殿下……”赫連超便也笑了,剛要再說話,他懷中的赫連越卻迷迷瞪瞪地半睜開眼,要耍起酒瘋來了。

  赫連超就一邊將他這個弟弟扛了起來,一邊向封晏舟說道:“無論如何,我們赫連家仍是如先前一般做想——這天下,若不姓楚,定然姓封。”

  赫連超說完,就向封晏舟告辭,扛著赫連越就回了他們的帳篷。

  封晏舟對著他的背影遙遙舉杯,待喝下這杯酒後,就將楚懷瑾也抱回了帳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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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懷瑾第二日酒醉醒來,略微有些頭痛,直到喝了封晏舟為他端來的醒酒湯,才總算好了一些。

  不過昨天非要拉著他喝酒的赫連越就慘了,居然直到日上三竿,楚懷瑾他們都要出發了,這位還沒能從床上起來,是赫連超獨自目送他們先行離開。

  等他們出發了一段距離後,楚懷瑾才對著封晏舟問出了一個,他從昨天就在想的問題:“所以說……你叔伯們沒有反嗎?”

  楚懷瑾是剛琢磨出來,封大攝政王隻怕是在入京的時候,就已經把連環套給設好了。

  他打著自請削藩的名義來京城攪了一圈的渾水,等他叔伯們一“造反”,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全身而退了。

  “懷瑾你這是才反應過來?”封晏舟笑著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臉,“怎麽,南郡沒出事不好嗎?”

  “好當然是好,就是……”楚懷瑾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要不總被蒙在鼓裏是真的難受,“你怎麽就能知道,朝廷會選放你回來呢?”

  要是他父皇順勢派兵削藩,封大攝政王還不是要血崩。

  封晏舟眨了眨眼,然後故作神秘地說道:“我讓人給兵部那個梁尚書送了份禮,他拿人手短,自然是不敢再讓我在京城多待,會替我好好進言你父皇的。”

  楚懷瑾剛想再問,封大攝政王究竟是送了什麽樣的大禮,居然連梁家都能買通,卻忽然注意到,在前方南郡的界碑處,有人設了路障,將整條大路都截斷了。

  而在那路障後麵,又有一隊人馬在等著他們。

  領頭的,是位穿著輕便護甲,正一下一下甩著馬鞭,衝著他們的方向冷笑的年輕小將。

  而楚懷瑾打量著這個比他還略高半頭的小將,心中隻有一個念頭……

  我家小鳶兒才不可能這麽生猛!!!!

  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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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四歲的少年少女,往往生理發育還沒完全,仍在雌雄莫辨的年齡階段。

  而正拿著鞭子站在路障前的封黛鳶,大約是因為常年習武的原因,不止比年長她一歲的楚懷瑾要高上小半頭,身材更是瘦而不弱,是勻稱標致又帶著一股爆發力。

  再加上她眉眼間透著的不服輸勁兒,和又將頭發如同男子一般高高束起。若要是讓旁人從她和楚懷瑾當中辨認一個女郎出來……

  那十有八、九,是又矮又弱又模樣更好看的楚白菜,被當成是女扮男裝的那一個。

  若不是封黛鳶的臉,還是曾經的那張臉,楚懷瑾可真不敢認他這位前世的中宮皇後了。

  楚懷瑾還曾經想著,什麽這一世要護著他家的小鳶兒,等現在真和人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