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作者:桃花酒竹葉奶      更新:2020-07-10 20:13      字數:4112
  楚懷瑾咬了咬唇,終於,還是把那兩個前世曾被他翻來覆去,在心中惦念過無數次的字,叫了出來。

  “江……遠,江遠饒了我吧,莫要打。”那第一聲“江遠”,楚懷瑾還叫得有些生疏尷尬,等到了第二聲時,他便流利了許多。

  隻是,不知怎地,他就是有種莫名羞赧的感覺,都不好意思看向那封江遠的臉。

  不過,馬上,他也看不到對方此時究竟是何神色了。

  封晏舟一把就將他拉起,死死地抱進懷中,竟是半天都沒有說話,隻是身體微微顫抖著,像是要把他揉進自己的身體裏那般緊摟著,過了許久才將他鬆開。

  經過這麽一折騰,楚懷瑾的臉上還略有些微紅,封晏舟倒是已經神色如常,讓人看不出來他心中是何做想。

  封大攝政王伸手輕輕點了一下楚懷瑾的唇,笑著說道:“懷瑾既然改了口,就不許再改回去。以後若是讓我逮著你再管我叫‘皇叔’……那就你叫幾聲,我就打你幾下屁股,看你那兩坨肉,究竟能禁得住幾回打!”

  ……

  …………

  叔,啊,不,是大兄弟,你之前說得不是叫你一聲“江遠”嘛,怎麽現在就變成永久性的了?!

  這不是虛假宣傳,強買強賣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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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懷瑾之後又在鎮南王府中休養了兩日,才勉強算是病好。

  他本以為,他們之後又要回西山的莊子,繼續過上習武按摩一條龍的健身生活,誰知到了第三日,朝中就出了兩件大事。

  然後,楚懷瑾“回”是回了,但回的卻是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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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件大事中的第一件,是他爹楚威帝抱著鴛鴦譜一通亂點,就將梁家的嫡孫女梁婉玥,指給了四皇子楚懷宇,婚期就定在了明年二月十六。

  楚懷瑾琢磨了一下,覺得上一世的攝政王夫人,現在要嫁給四皇子,應該是兩個蝴蝶效應的疊加效果。

  首先,自然是梁尚書的夫人,也就是梁三娘的祖母,上個月並沒有病逝。

  所以梁婉玥也就不必像前世一般,要給祖母守孝一年不能婚嫁,正好守到了楚威帝駕崩,諸位皇子開始奪嫡的亂局。

  其次,就是楚懷洲那個弟中弟不是收了封大攝政王的“獨眼龍大禮包”,繼不成大統了嘛。

  他們父皇不得再努力推一個兒子上來,跟現在的太子楚懷宸搶C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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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說,楚威帝之前對東宮的不喜,在明麵上還有所節製。

  那夏獵時的謀逆案,加上這次的指婚,他們父皇的廢太子之意,已經是毫不加掩飾了。

  於婚姻這件大事上,古代素來講究長幼有序。

  可楚懷宸身為三皇子又是太子,尚還未娶太子正妃,楚威帝便為四皇子楚懷宇指了婚,而且指的還是梁婉玥這樣貴重又微妙的梁家嫡孫女。

  這不擺明了就是在說:楚懷洲已經廢了,而同為皇貴妃所出的十四皇子又年齡太小,梁家的血脈裏是出不了未來的大寧帝君了,梁家還不如早早轉投了別的四皇子,還能寄希望於再下一代。

  與此同時,楚威帝還晉了四皇子的生母馮昭儀為淑妃。

  現在,縱使是再糊塗的朝臣與世家,也該曉得,聖上這是要強推四皇子做大寧的ACE,隻等著找到機會,來拉現任東宮下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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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這件事再撼動朝廷,也不是楚懷瑾要被迫回宮的原因。

  他之所以回去,完全是因為今日早朝時發生的第二件大事。

  就是有急報傳入朝中,說,南郡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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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你沒看錯,就是封大攝政王來的那個南郡,沒斬白蛇、也沒扮狐叫,但就是興兵造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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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這事細分析起來,在很大的程度上,算是他們老封家內部矛盾的外部化。

  這不是封晏舟神經病發作,不但帶著親信主動北上入京,還連上了兩封折子,說他這個鎮南王並封家上下,都一心感慕朝廷,自請中央削藩嘛。

  所以現在,封晏舟的幾位叔伯與堂兄弟們就用行動表示:我們不是,我們沒有,你丫別亂代表我們。

  於是南郡,就趕在封晏舟特別沒逼數地上第三封折子,真的會被楚威帝準許削藩之前,反了。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但在上一世,三藩做亂時唯有南郡像根定海神針,而這一世,其他藩王還什麽都沒表示呢,南郡就被他們自家主人的騷操作,給逼反了。

  封大攝政王重生之後,不是得了神經病,是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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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郡這麽一反,擺在朝廷麵前的就有兩個選擇:一是,中央派兵去鎮壓;二是,讓封晏舟回去,先把自家後院的火澆滅了,再回來繼續逼逼削藩。

  前者,費朝廷的人力物力,還太過刺激其餘三個藩王的神經,可能會讓這三家也連帶著跟著反了;而後者,雖然相對來講更節省、也更溫和一點,但也有放虎歸山的可能,畢竟誰也不知道,這位鎮南王會不會一直犯病。

  據說楚威帝當時在朝堂上有些舉棋不定,結果無論是太子一黨,還是梁家的黨羽,都進言說,應該趕……啊,不,是請封某人回南郡,讓他自己惹的麻煩,自己解決。

  雖然,楚懷瑾是怎麽也沒想明白,為什麽梁家會跟太子黨站在了同一條陣線上。

  但大半朝臣共同進言的後果,就是他們父皇當即給封晏舟傳了旨,讓他麻溜的,次日一早就啟程,滾回他的南郡——當然,楚威帝用詞很委婉,沒直接寫“滾”字,但當中的意思是傳達得很精準明確了。

  於是,封大攝政王要忙著收拾行李與調度人馬,準備離京,而楚白菜也隻能回了他的白菜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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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楚懷瑾回到他闊別半個多月的冷宮,就又一次體會到了什麽叫“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上一次,是他剛從現代重生回寧朝的時候。

  他之前天天在鎮南王府和和西山的莊子裏,被好吃好喝好招待著,等回了冷宮,雖然玉蟬與秋月對他也是處處精心周到,可和封晏舟那裏一對比,還是顯得寒酸與淒涼了許多。

  楚懷瑾長歎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封大攝政王在這一世,花了那麽多心血、精力與銀錢來養白菜卡,的確沒全白費。

  人家溫水煮青蛙的,已經把他這顆白菜徹底給煮熟了。

  若是這次,封晏舟回了南郡平完亂就不再返京,要像前世一般,直等到泰山崩、諸皇子亂時才北上。

  恐怕到時候,在楚懷宸與封晏舟之間,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

  當然,這個前提是,他的太子哥哥真能有命活到那個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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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懷瑾想到了太子如今的險境,歎了一口。

  他向窗外看了看天,見太陽才剛落山,時間還不算太晚,就叫秋月打上燈籠,隨他去往東宮。

  自上個月楚懷瑾的生日過後,他與太子已有十日未見,再加上今日楚威帝指婚四皇子與梁婉玥的事,於情於理,他都該去探望一下他的三皇兄。

  等他到了東宮時,天色已然暗了下來,然而東宮的燈火卻未被點亮,內外一片昏暗。

  楚懷瑾的心中一跳,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麽大事,還好等他讓守門的小太監通報後,太子身邊的大太監劉良就迎了出來。

  “九殿下!”那劉公公見到了楚懷瑾,竟然就像是見到了個救星,壓低聲音急切地說道:“您來的可真是時候,奴婢之前都在想著,要不要讓人去請您來勸勸我家殿下了。”

  楚懷瑾有些摸不著頭腦,一邊跟著劉良往書房走,一邊也壓低了聲音,“太子哥哥……這是怎麽了?”

  “奴婢也不知道,但……”劉良附到了楚懷瑾的耳邊,小聲說道:“殿下今日下了朝就去了鳳儀宮,去的時候心情雖然稱不上好,但也不至於……唉,反正等殿下從皇後娘娘那回來了,都好幾個時辰了,就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裏,不出來,不許人進去。現在這等時候了,殿下都沒叫膳,我們也不敢去點燈……”

  “是皇後娘娘訓他了?”楚懷瑾下意識地問道。

  “奴婢可不敢亂說這話。”那劉公公自己打了自己一嘴巴,才又說道:“奴婢跟殿下嚼這舌頭,也是盼著您能勸勸我家殿下,您可千萬別跟外人講。”

  “劉公公且安心,我知道的。”楚懷瑾點了點頭,就站在書房門外,輕輕地敲了敲。

  “太子哥哥,是我啊,小九。”他衝門內說道。

  書房內隔了許久,才傳出了嗓音低啞的回話:“你進來吧。”

  楚懷瑾推門走了進去。

  在門後月光的照耀下,他愕然發現,東宮這間平日裏總被打理得井井有條的書房,此時已被砸得亂七八糟。無論是原本在博古架上的瓷器,還是擺在桌上的文房四寶,此時都七零八碎地落在了地上。

  而枯坐在椅子中的楚懷宸,好似已融進了書房深處的黑暗裏,讓楚懷瑾一時無法看清他的臉。

  “關上門。”楚懷宸說道。

  楚懷瑾依言把書房的門關好,這一室就陷入了更加的幽暗與沉默之中。

  他便在黑暗中,站在原地,聽著自己的呼吸聲,數著時間。

  直到快要一炷香的時間後,楚懷瑾才驀然聽到太子問他:“你是不是,知道的?”

  太子這話,問得沒頭沒尾的,楚懷瑾一頭霧水地反問道:“知道什麽?”

  “知道……”太子不知在何時,已走到了楚懷瑾的身邊,竟是突然用雙手扼住了他脖子,咬牙說:“知道……”

  結果,他“知道”了半天,也沒把後麵的話說下去。

  隻是好在,楚懷宸用的力道,可比之前那個柔蘭黑皮小很多,楚懷瑾還能扒著他的手,艱難地發出些許聲音:“太子哥哥……唔……你是怎麽了……”

  太子這時好似被從噩夢中驚醒,一下子就將手鬆開了。

  他將楚懷瑾摟進了懷中,竟是彎著腰把頭埋在了他的頸間,半晌後才低低地像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是呀,我家小九這般的傻,又怎會知道。”

  ……

  …………

  哥,你被封晏舟那廝傳上神經病也就算了,怎麽還不忘埋汰你弟弟我的?!

  第60章

  553

  太子在楚懷瑾頸間又窩了一會兒,才將他放開,喚人進來掌燈。

  劉良馬上就帶著一個小太監提著燈籠推門進來,又用火折子點亮了書房桌上未被打翻在地的燭台。

  他們顯然是在下午時,已經聽到了太子在房中砸東西的聲音,兼之楚懷宸也算是禦下有方,這二人看著屋中的一片狼藉,麵上也沒有露出半分異樣,就好像,這書房本就該是這幅遭過賊的模樣。

  劉公公小心地跨過地上的碎瓷片,走到太子身邊,諂媚地笑著問道:“殿下,要不要現在就用飯?您看,都這麽晚了,九殿下正在長身體呢,可不禁餓。”

  其實楚懷瑾在來東宮前,剛吃過晚膳。但為了勸楚懷宸,他就也跟著說道:“劉公公不說還好,他這麽一提,我還真覺出餓來了。太子哥哥今晚都要了什麽菜?”

  太子自然是什麽飯、什麽菜都還沒要,但他家小九都這麽說了,他便馬上就差人去禦膳房提了罐熬得粘稠噴香的蝦仁海米粥,與兩葷兩素,並一盤兩麵煎得金黃的油餅回來。

  那油餅外焦裏嫩還加了肉餡,楚懷瑾雖然並不怎麽餓,但還是忍不住就著一碗粥,吃下了兩大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