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公公的補貼，我平安生下了健康的顏兒，公公為了我們母女如一個女人般跑前跑後時，你們拿著我生了孩子為由，讓我跟公公要錢，那時候，你們為什麽就忘了，你們是我父母？”

  “後來，我體質差，頻繁生病，頻繁跑醫院，工作也在用命堅持，你們一次兩次，再三跟我要錢，那時候，為什麽不說，你們是我父母？”

  “在顏兒三歲那年，高燒去醫院，遇到你們，再次跟我要錢，我第一次說了不，我把錢給你們，我的顏兒就要受罪，你狠狠打了我耳光，你說，從此沒我這女兒，從此斷絕關係，我終於如釋重負，可是如今，你們為什麽要來說，是我父母？啊？你們說啊……”

  趙金秋頭發鬆散，雙眼猩紅，聲音嘶啞。她說的不是話，而是一個女人內心最深的傷痛；她吐出的不是聲音，而是刀子，把她的人生割得鮮血淋漓，支離破碎的刀子。

  趙金剛哭了，狠狠垂著自己的額頭，懊悔著，當年他怎麽就不多在家裏呆上一段時間呢？他怎麽就不去問問姐姐到底過得好不好呢？

  應顏哭了，原來，她所有的軟弱，所有的委曲求全背後，都是因為，她想把她這個唯一的女兒，健康平安的拉扯長大啊。原來曾經，為了她，她受的苦，比她知道的更多。

  應老爺子哭了，他的錯，他當初不應該隨便找個姑娘的，他當初不該禍害趙金秋的。

  圍觀眾人也哭了：“這還是親爹親媽嗎？還是嗎？”

  趙金秋反而沒有哭，她緩緩平息了情緒：“多年前，你們為了錢，毀了我的一生，如今，我不可能讓你們再毀掉我的女兒。這房子，你們要，就拿去吧，顏兒，咱們走。”

  趙金秋走到應顏麵前，拽住應顏的胳膊，就要離開。

  這一段時間，為了女兒的事業忙碌，日子越來越好，她接觸的人越來越多，格局和以往也全然不同。

  她也想通，當年那麽艱難的境地已然過去。如今怎麽看，也比當年要好，她還怕什麽？帶著女兒走就行了，她不會把女兒餓死。

  應顏這時候，肯定是支持母親一切決定，母親終於有了主見，終於有了脾氣，她雖然在為當年那個可憐的母親而哭泣，也為如今這個努力改變的母親而微笑。

  但是，兩人要走，一群人卻將兩人的路給攔了下來：“不許走，有錯的不是你們，你們為什麽要走？該走的是他們倆。”

  “你們兩老年人，根本不配為人父母，禍害子女的人跟我們做鄰居，我們不依，你們滾，這裏不歡迎你們。”

  “對，不歡迎你們……不歡迎……不歡迎……”

  吃瓜群眾自發為應顏和趙金秋豎起了一道牆，把他們擋在身後。所有的憤怒，所有的同情，全對準了趙老太和趙老頭兩人。

  趙老太疑惑了，茫然了，明明她也是這麽過來的，她都沒說她媽，可現在，趙金秋那死丫頭，為什麽還要如此對她？

  更諷刺的，她的女兒吼她的時候，她竟然都被唬住，一個字都不敢說。

  現在這麽多人針對著她，她更心慌了，腿肚子都在哆嗦了：“我……我說你們……你們不許打人啊，打……打人違法。”

  “打人，打人我嫌髒了我的手……還不快滾，再不滾，我就放狗咬人了……”

  “汪汪……”

  果然，好幾隻狗被吃瓜群眾從家裏給牽了出來，正張牙舞爪地衝著趙老太兩人狂吠。

  趙老太還想說些硬氣的話，趙老頭已經狠狠拽了一把她的胳膊，吼道：“還不快走，還嫌臉丟得不夠嗎？”

  “喂喂……可是……”

  趙老太還想說什麽的，已經被惱羞成怒的趙老頭拽著快速離開了這裏。

  “媳婦……媳婦……”等趙老太兩人離開後，一道有些傻氣的聲音再次響起。

  那雙眼，還滴溜溜轉著呢，想看看那個漂亮的“媳婦”哪裏去了。

  “還不快滾回去，告訴你爹，你被騙了，根本沒有好看的媳婦。”吃瓜群眾秉承著要替這對母女把麻煩解決幹淨的意願，威脅起了土財主的傻兒子。

  “我看到了，有媳婦，有漂亮媳婦……媳婦媳婦，我要媳婦……”說到媳婦，這傻大個就更傻了，氣得吃瓜群眾不知如何是好。

  應顏覺得到她來解決事情的時候了，正要從人群後方出來，突然聽到一陣摩托車聲由遠而近，在麵前戛然刹車。

  眾人抬眼望去，看到穿著製服的警察從摩托車上快速跳下，將現場圍住，然後帶頭警察才問道：“說這裏有鬧事的？是誰在鬧事？”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望向了鬧著要“媳婦”的傻大個身上，這目光，看得傻大個都有些不安了，哼哼道：

  “你們敢對我怎樣，我一定會讓我爸爸抓你們去坐牢。”

  啪。

  傻大個剛說完呢，就感覺臉上結結實實又挨了一個耳光。

  被打兩次的他，正要反抗，揮起手一抬頭，慫了：“爸……”

  第190章 一家人

  可不是，站在麵前的，正是他那財主爹呢！

  土財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狠狠掐了一把，凶惡的麵容把傻大個是給震懾住了。

  然後才拽著傻大個走到應顏一家人麵前，臉上堆起無懈可擊的笑容，按著傻大個的背，彎腰道歉：

  “各位，對不起，我教子無方，今天衝撞了你們，希望你們莫怪，畢竟，我這兒子的腦袋……”

  財主眼中劃過一抹黯然，搖搖頭，沒說下去。

  因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確實是個腦袋不靈光的人。

  “至於今天這事情，我是全然不知情的，當得知後，我已經用了最快速度趕來，卻還是給你們造成了困擾，實在抱歉。”土財主不管心裏是不是這麽想，可態度上，簡直是無懈可擊，一點兒毛病也挑不出來。

  應顏從來沒聽到過這家人是否有做出過多麽出格的事情，所以也願意相信他的誠意。

  搖搖頭笑道：“好在我們也沒受到什麽傷害，這事也就這麽過了吧。”

  財主正疑惑著，為什麽這家讓一個小姑娘做主，一看，這家人都一副稀鬆平常的樣子，他點點頭，也就了然：“衝撞了你們，我聊表心意，還請接納。”

  隨著他話音落定，好幾個男人扛著一個個箱子，放在他們院門口就走了。

  應顏一額頭黑線，想不要，但今天他兒子確實得罪了她。可能是財主看出她的為難，箱子被打開一些，應顏見裏麵隻不過是一些蔬菜水果類，應顏無奈搖搖頭，也隻有就這樣了。

  土財主客氣道歉後，帶著傻大個就離開了。

  而那群浩浩蕩蕩的警察，見糾紛解決，一個個又重新坐上了摩托車。

  但警察頭，卻大踏步朝應顏他們走來，一臉親和。

  應顏臉上掛起客氣而疏離的態度，她還沒來得及報警呢，卻沒想到，還是把她那日理萬機的二伯應誌強給驚動了。

  驚動了不說，五分鍾就能到的路程，卻沒想到，耗了這麽久，等到黃花菜都涼了，他們也趕來了。

  應誌強朝著應顏等人禮貌笑笑，再走到老父親麵前，彎了彎腰，孝順道：“爸爸，您身體最近可好？有時間，您要常來我家坐坐啊。”

  應老爺子冷笑一聲，麵對著自己的兒子，沒有半點好臉色，但顧忌著好歹他兒子也是個派出所所長，沒說出難聽的話，隻是揮揮手：“知道了，走吧。”

  應誌強又說了好些貼心話，並且也囑咐了應顏要常到他家找表姐玩兒，這才算是走了。

  趙老太還有些不服氣的，想回來再丟幾句狠話的，可遠遠的，她不僅看到了土財主給應顏送大箱大箱的禮，就連派出所所長都對著那老頭子低頭哈腰。

  不管別人是什麽想法，反正趙老太是被震懾住了，所有的硬氣，所有的不甘心，瞬間煙消雲散，拽著趙老頭，跑得是比兔子還快。

  應顏的目光從趙老太離開的方向不易察覺的收回，隨後麵對著吃瓜鄰居，正要開口。

  結果，起初幫著趙老太指責過他們一家的鄰居，一個個立馬放低姿態，陪著笑臉道歉：“大妹子，小姑娘，老爺子，真是不好意思，起初我們也不了解內情，多有得罪，還希望你們別往心裏去。”

  “你看，那家院子是我的，你們以後要經常來我們家做客啊，我們家有個兒子和小姑娘歲數相仿，就是不愛學習，要小姑娘不介意叔叔之前的得罪，還希望你能幫著我那兒子輔導輔導學習……”

  隻是眨眼間，一個個熱情的吃瓜街坊，便和應顏一家人套起了近乎。

  應顏見這些吃瓜群眾，雖然有些牆頭草，但事情真相弄明白後，也都肯彎腰道歉，心裏舒服了不少。

  於是也就和三個長輩，與眾人寒暄起來。

  等眾人要散場時，應顏趕忙走到院子門口，和趙金剛一起，抬起那些大箱子，便跟眾人分享了起來。

  “這怎麽行怎麽行，我們起初都挺對不起你們了，你們的禮我們哪能接受？”這是大多數人的想法，一個個擺著手，感覺臉更燙了。

  趙金剛這時候就拿出了一家之主的派頭，衝著眾人語氣誠懇道：“這次，我們家遇到這些破事，還多虧了眾街坊來主持公道。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既然大家有緣相遇，這以後，難免沒個麻煩諸位的時候？所以，這些借花獻佛的小東西，你們必須要收下。隻希望我在外時，家裏再有今天這樣的事情，大家都能幫襯一把。”

  趙金剛的態度已經非常誠懇了，大家再不接受，也不是那會是，一個個拍著胸脯保證道：“大兄弟你放心，以後大家都是鄰居，就不見外了，這禮，我拿了……”

  隨著一個人的表態，其他人也都拿起禮物，紛紛說著會好好做鄰居。

  送走吃瓜街坊們，土財主送的禮也幾乎沒了，收拾好狼藉，一家人也進了屋。

  回到家裏，趙金秋和應老爺子可能是因為想起太多陳年往事，一個個垂頭喪氣，一言不發。

  趙金剛心裏也難受，但是，他是家裏唯一正值壯年的男人，也就是這個家的頂梁柱。所以所有的哀傷和懊悔，隻有往肚子裏吞，反而還要安慰兩人。

  應顏心裏，總的還是很輕鬆的。她不恨爺爺，因為爺爺為了她和母親，確實做得非常夠意思了，而母親，終於敢反抗，終於敢硬氣，這比什麽都重要。

  至於過往的傷，這不都過去了嗎？

  於是她跑進灶房，打了兩盆水端進堂屋，放了兩根毛巾，把毛巾浸濕後，給趙金秋和應老爺子一人一根。

  正要開口說話，趙小熊卻歡快的從屋外跑了進來：“阿顏姐姐……”

  應顏製止住趙小熊，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爺爺，我媽不怪你，我也不怪你，你永遠都是我的好爺爺，以後啊，心裏那些個負麵情緒，該散就散了。媽媽，過往不管多苦，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有爺爺，有舅舅，有小熊，有我有事業，未來一片光明，你不能再被過往痛苦套牢，知道不？

  咱們現在住一間院子，咱們就是這世界上最親密的人，萬不能因為以往的隔閡，傷了大夥兒往後的感情，你們說我說得對不對？”

  “對對對……阿顏姐姐說什麽都對……”大人們還沒開口，不明所以的趙小熊，已經率先拍手歡呼。

  第191章 我送你回家吧

  “你個小鬼頭，大人都沒說話，你鬧個什麽勁？”趙金剛不依了，抓住趙小熊的衣領就把他往後拖。

  趙小熊哼了一聲，一副“我看你要說出朵什麽花兒來”的小眼神望著自家壞蛋爸爸。

  結果，在趙小熊滿滿的期待中，趙金剛清了清嗓子，聲音洪亮道：“我想說，顏兒說得對，顏兒說的沒錯……”

  “噗……”趙小熊笑了，應顏也笑了。

  有了這麽一通，屋裏怪異而壓抑的氣氛是緩解了很多。

  因為說出當年隱情而扭捏的兩人，心情也是淡然了不少。

  趙金秋望著應老爺子，率先開口：“爸，我說的都是真的，您比我親爹對我都好，以後，您永遠都是我爸爸，我會贍養你，顏兒也會贍養你。”

  “還有我還有我……我也最喜歡爺爺，爺爺是我親爺爺……”趙小熊直接撲進了應老爺子懷裏，一副依戀不已的小模樣。

  應老爺子眼眶再次紅了：“好……好好……”

  除了這個字，他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了。

  雖然他的兒女，一個不如一個，但是，他的媳婦，孫女兒，哦，還多了個小孫兒，卻一個比一個貼心。

  老頭子覺得，就算讓他馬上死去，也是死而無憾了。

  應顏見趙金剛眼中劃過一抹黯然，緩緩走出堂屋，她便悄然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