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作者:風曉櫻寒      更新:2020-07-10 17:39      字數:3552
  白芨在知縣府外,查探到了兩件事。

  一是,金銀花的模樣的確與斷腸草極其相似,而他打聽到的斷腸草的中毒症狀,與仵作說的一模一樣。但因為斷腸草之毒難以用銀針檢測出來,隻能憑著經驗判斷。

  二是……

  林知微曾跟過一位高人人學過醫術,精通藥理。

  薑嫵道:“一個精通藥理的人,是斷然不可能將草藥和毒草弄錯的。所以林知微房間裏的斷腸草,是她有意采回來的。”

  楚衡蹙眉深思,問:“若是斷腸草的毒……那麽毒到底藏在哪裏?”

  這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事情。

  薑嫵轉頭看向林知微,微笑著問:“林小姐,你願意親自說出其中的秘密嗎?”

  林知微隻恨恨地瞪她一眼,不說話。

  “既然你不願意,那我便替你說了吧。”

  薑嫵取出被她藏起來的酒壇蓋,向眾人展示:“就在酒壇的蓋子上。”

  “酒壇蓋子?”

  在場之人,無不大吃一驚。

  侍衛從薑嫵手中接過酒壇的蓋子,檢查一番後,向楚衡回稟:“侯爺,這蓋子上的確有被蠟封過的痕跡。”

  楚衡細看那隻蓋子,眼中露出驚色。

  他微微沉吟,肅色道:“再取一隻公雞來。”

  “是。”

  侍衛領命而去,很快帶了公雞回來。

  他直接取來了火折子,將酒蓋上的蠟燒熔後,滴入水中,再喂給了公雞。

  屋內的人焦灼地等候著,直到這隻公雞抽搐倒地,然後死去……

  與先前那隻的症狀一模一樣。

  林知微臉上最後的血色也褪去了,這一刻,她隻覺得自己就像被扒光扔在太陽底下一樣,所有的秘密都暴露於眾。

  她喃喃道:“為什麽……你為什麽會發現……”

  薑嫵打斷她的話:“從進來時,我就注意到你一直將手藏在衣袖下。她離開的時候,便故意弄掉了你的手帕,提醒你去撿,那時我便注意到你的雙手上有被針紮傷過和被火燒傷過的痕跡。”

  “在去你屋中時,我也發現了你房間的桌子上,滴了許多的燭淚,我便有了一個想法。”

  “你是用蠟,將斷腸草之毒封存在酒壇的蓋子上。”薑嫵斬釘截鐵地道,“而要將提煉出來的毒汁封存到蠟中,並非易事,所以你對外宣稱要為林知縣趕製壽宴賀禮,每晚偷偷練習將斷腸草的毒封存到蠟中,所以你的手指全是燙傷和被針刺傷的痕跡。直到不久之前,你終於成功了。”

  楚衡細細一想,也逐漸明白過來了:“所以才有了後續的計劃?”

  黃玉珍卻似是想到了什麽,頓時大驚失色:“那,那溫酒之後,那酒豈不是……”

  薑嫵點了點頭,無情地確認了她的猜想:“沒錯,林知微之所以把梨花酒都放在自己的房間中,是害怕中途會發生變故,所以將它們放在眼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因為林知微知曉張青青有胃寒之證,有將酒水溫熱過才飲的習慣。”她詳盡地解釋道,“張青青時常到知縣府府中居住,而這裏配有有溫酒的爐子,想必這個房間是按照張青青的喜好習慣來布置的。”

  “酒溫熱之後,酒蓋上的蠟遇熱融化,封在蠟中的斷腸草毒便會滴入酒中,那時候,無毒的酒,便會變成有毒的酒。”

  黃玉珍釀蹌地後退了一步,顫抖著指著林知微,麵色煞白:“難怪……難怪知微你當時會提醒我說,青青要和溫過的酒,原來……原來……”

  竟成了殺人的幫凶,她幾近崩潰,渾身控製不住地發著抖。

  楚衡突然想起一事,又喚住薑嫵:“等等,那張青青手上的傷口和腹部的匕首又是怎麽回事?”

  薑嫵卻道:“那針眼看似可疑,實質無關要緊。”

  楚衡不悅道:“本侯不要聽這些有的沒的,本侯要確定的答案!”

  薑嫵將目光轉向林知微,道:“張青青手上的針傷,估計又是林小姐的傑作了,對嗎?”

  林知微用手環抱著自己,身體微微發著顫:“是,是我讓她用針把自己的手刺破,將血抵到衣裙上。”她豁出去般,將自己的計劃一股腦地說了出來,“也是為了掩人耳目,好讓你們誤會她是被毒針所傷。”

  白芨停了,不由得咋舌:“這心腸真是歹毒!”

  楚衡又問:“那她身上的刀傷又如何解釋?”

  薑嫵道:“大概是張青青覺得用針太過麻煩,針眼小,刺傷後流出的血並不是很多,索性用匕首往自己手上劃了一刀。”

  略微停頓了下,薑嫵說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答案:“那把匕首,應該是張青青自己的。”

  楚衡眼中閃過一抹懷疑之色,正要出聲反駁,卻聽仵作道:“沒錯,小人開始也覺得奇怪,凶手為何要在毒死張小姐後,再將匕首插入她的小腹中。這樣做似乎多此一舉了。”

  “小人查看過馬車周圍,發現並無其他人的足跡,唯一的解釋的隻有,那把匕首是死者自行插進自己小腹中的。”

  楚衡大為震驚:“這怎麽可能?”

  其他的人也吃驚地議論起來。

  仵作道:“斷腸草之毒毒法時,會腹痛不止,渾身劇痛。小人猜,死者應該當時腹痛難忍,想要用按壓的方法止痛,不慎將匕首插入了自己的小腹……”

  楚衡沉默下來,終是無話可說了。

  房間再次陷入一片詭異的安靜中,直到外麵傳來的喧嘩聲,將眾人驚醒過來。

  楚衡沉下了臉,喝道:“何人在外喧嘩?”

  外麵跑進來一名侍衛,猶豫地開口:“回侯爺,是林大人……”

  “林知縣?”楚衡皺了下眉,立刻吩咐,“讓他進來。”

  “是。”

  侍衛還沒來得及出去通傳,便已見一道身影疾風般從外麵衝了進來。

  “知微!知微!”

  林知縣聞訊趕來,一進屋,就撲落到林知微的身邊,雙腿發軟地跪倒在地。

  他顫聲道:“知微,你告訴爹,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為什麽要這麽傻啊!”

  起初聽到下人傳來林知微便是毒殺張青青的凶手時,林知縣還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再三確認後,他整個人便宛如遭遇晴天霹靂,天都要塌下來一般。

  顧不得宣平侯的命令,他立刻趕過來找林知微詢問。

  林知微卻拂開了林知縣的手,失控般大吼出聲:“我已經受夠她了!”

  “我堂堂知縣的女兒,憑什麽被一個商家女處處壓一頭?!”

  似是找到了發泄點,她將心中的怨恨一股腦地朝林知縣發泄出來。

  “我早就受夠她了!”

  “我也是知縣的千金,可是在她身邊,卻更像是她的丫鬟。她也把我當成了奴婢般使喚,她又真心對待過我嗎?”

  她抬眸,夾雜著恨意的目光直視著林知縣,一字一字地說:“爹你也讓我討好張青青,就因為她有一個身為皇商的叔父嗎?”“我處處忍讓,還來的隻有張青青的得寸進尺。”

  林知微轉過頭,目光又掃向站在門外的那群姑娘,最後落到了黃玉珍身上。

  “你們當真以為,張青青那目中無人的蠢貨,真以為自己是什麽‘江城女諸葛’?還不是我們捧著她,捧出來的名聲?”

  她的喉嚨裏溢出一聲笑,沙啞而諷刺。

  有姑娘立刻憤怒出聲:“林知微,你怎麽能這樣想青青!你的心腸真是歹毒!”

  “別假惺惺了。”林知微冷笑一聲,“難道你們不是這樣想的嗎?”

  “你們討好張青青,不過是她能給你們帶來利益和好處,不是嗎?”她歇斯底裏地朝她們吼道。

  姑娘們立刻噤了聲,有人移開了目光,心虛得不敢與她對視。

  林知微冷冷地道:“說我心腸歹毒,你們不是同樣心腸歹毒嗎?”

  “你們敢不敢對天發誓,在看到她時,可無半點的嫉妒之心?”她突然指向了薑嫵。

  薑嫵:“……”為何好端端地又扯上了她?

  林知微收回了手,恨恨地道:“還有,張青青要誣陷薑姑娘是秦山姥姥的主意,你們都是知道的,卻無人阻止,反而還替她出主意。說得大義凜然,也不過為了坐享其成罷了。”

  黃玉珍瞪大了眼:“林知微你——”

  “好了,夠了!”楚衡拍案而起,喝斷道,“如此吵鬧,成何體統。”

  眾人方才噤了聲。

  白芨在白術耳邊小聲道:“我頭一回覺得這個宣平侯有點用,沒想到這些姑娘表麵看起來姐妹情深,背後原來……她們剛剛互揭短處,如此可怕。”

  林知縣聽著林知微這番話,早已嚇傻了眼。

  “知微,你……”

  林知微的眼睛漸漸失去了神采,她突然捂起臉,崩潰大哭:“怎麽可能……怎麽可能……那個人明明說過,這個計劃不會失敗的……為什麽會失敗……為什麽……失敗了,我就要……嗚嗚嗚……”

  那個人?

  薑嫵立刻從她的話中聽出了不妥。

  林知縣頓時手足無措:“知微,你別嚇爹……”

  “爹!女兒對不起你,來世再——”

  林知微抬頭,朝林知縣柔柔一笑,突然起身,朝一旁的牆壁撞去。

  楚衡臉色陡然一變,立刻起身,道:“攔住她!”

  白術搶先一步,飛身上前,一個手刀將她劈暈過去。

  看著軟軟地倒在地上的林知微,楚衡目光複雜。

  “來人,先將林知微壓入大牢,擇日審問。至於林知縣,在此案結束之前,不得過問此案。”

  “是,下官領命。”林知縣忍著心中的痛楚,朝楚衡磕了一個頭。

  一瞬間,他仿佛蒼老了十多歲。

  這戲劇性變化,讓在場人都措手不及。

  聽雪看向薑嫵,壓低聲音問道:“姑娘,這林知微到底怎麽了?她最後的那番話是怎麽回事?”

  薑嫵搖了搖頭。

  林知微的事情,她並不想摻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