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作者:風曉櫻寒      更新:2020-07-10 17:39      字數:3702
  似是發現了什麽,薑嫵立刻疾步上前,“請問仵作先生,韋府小姐頭發上的這些粉末狀的東西是什麽?”

  仵作看了一眼,毫不在意地道:“應該是桃花的花粉,現下正是桃花的花開之期,韋小姐的發上沾上了花粉,並不奇怪。”

  此地盛產桃,桃城因其而命名。到了開春,自然是滿城桃花的盛景。

  “可否……替我取一些過來?”

  仵作奇怪,但還是走上前,用小刀將部分粉狀物體刮到紙上,拿給了薑嫵。

  薑嫵用手指沾了點粉狀物體——

  “城南月老廟的桃花花粉。”

  薑嫵一怔。

  沈衍出聲提醒:“別碰……”

  “無礙。”

  薑嫵抬起頭,詢問仵作:“那韋依依真的是在韋府裏被害的嗎?”

  仵作不假思索地道:“這是毋庸置疑的,那天韋府不少的下人,都看見韋小姐親自將苦燈大師迎入屋中,他們都能夠作證……”

  薑嫵打斷他道:“若韋員外府並非案發的第一現場呢?”

  第8章 線索

  “什麽?”

  仵作先是錯愕,緊接著脫口而出:“這不可能!”

  薑嫵語氣平靜地道:“為何不可能?若單憑證人證言判斷,這想法太過先入為主了。韋府丫鬟的證言也未經證實,錢縣令是如何確認將苦燈大師請到韋府的人,就是真正的韋依依?”

  “這……”

  仵作有片刻的遲疑,“可錢大人……”

  薑嫵不欲多辯,隻道:“當然,這也隻是推斷,還需要搜集更多的證據,才能作出判斷。”

  她環視四周一眼,又問:“其他幾起命案的受害者屍體在什麽地方?”

  這間屋子裏,隻停放著韋依依一人的屍體。

  仵作道:“昨日才剛結了案,大人還未通知受害者惡毒家人,所以那些屍體還放在附近的義莊裏。”

  “好,多謝先生。”薑嫵道了一聲謝,轉身就往外走去。

  沈衍跟上了她的腳步,問:“薑姑娘可是有了什麽頭緒?”

  薑嫵點頭道:“我們先去見一見苦燈大師,然後再去幾個地方。”

  “好。”

  ***

  桃城的大牢,陰暗潮濕,除了牆壁上肆意張揚跳躍的燭火,並無一絲光線,到處彌漫著陰森森的氣息。

  薑嫵和沈衍打著欽差命令的旗號,一路暢通無阻來到關押苦燈大師的牢房。

  一絲殘陽沿著頂上的一小方格的空隙爬了進來,照到苦燈大師的囚服上。他正在稻草堆上禪坐,直到鐵鎖碰撞的聲音響起,他方才睜開了眼。

  薑嫵壓低聲音道:“苦燈大師,是我們。”

  苦燈大師仿佛早有預料,微笑道:“阿彌陀佛,原來是薑施主和沈施主。”

  沈衍道:“大師請放心,我們一定會替你洗清冤屈的。”他迎向苦燈大師的視線,“但時間緊迫,還是長話短說。這次前來,是想問幾個與案件相關的問題,還請大師如實告知。”

  苦燈大師道:“多謝你們信任老衲,若有能幫上忙的地方,老衲必定知無不言。”

  “大師,你是如何與韋府小姐認識的?還有,你以前可有見過她的身邊有出現過什麽可疑的人物嗎?”薑嫵單刀直入。

  苦燈大師仔細想了會兒,眉頭漸皺了起來:“一月前,老衲在返回夕緣寺的途中,無意間撞見韋小姐被登徒子糾纏,於是便上前替她解圍。”

  沈衍追問:“登徒子?大師可有看清那人的長相?”

  苦燈大師搖了搖頭,道:“並無。老衲才走近,那人便已逃入附近的林中。韋小姐也不曾向老衲提起過那人,因此老衲也沒有多問。”

  逃了?

  沈衍聽後,沉默了下來。

  這時候,薑嫵卻問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問題:“那大師……你昨日進入韋府時,可有看見裏麵種有桃花樹?”

  “桃花樹?”苦燈大師也有些意外。他愣了一下,才道:“薑姑娘有所不知,韋老爺患有桃花癬的怪病,碰見桃花,身上便有起紅疹,他因此極為厭惡桃花,所以韋府裏莫說是桃花樹,就連一顆其他花的樹也沒有。”

  薑嫵和沈衍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眼中的明悟。這個令人意外的答案,仿佛又將眼前的迷霧撥開了一層。

  離開大牢時,薑嫵與沈衍說起自己的猜測。

  “苦燈大師很極有可能是因為得罪了真正的凶手,而才遭到被對方的誣陷報複。”她道。

  沈衍道:“剛剛大師說,韋老爺極為厭惡桃花,府中並無任何的桃花樹。那名叫錦繡丫鬟卻說韋小姐從未離開過韋府,而韋小姐的頭發上卻沾有如此多的桃花粉,這一點確實可疑。”他提出了疑問,“隻是,桃城裏的桃花樹千千萬萬,如何能確認那些桃花粉來自何處?”

  薑嫵停下腳步,轉身看入他的眼中:“沈公子,你相信我嗎?”

  沈衍怔了一怔,眸中的神色柔和地化開:“當然這是毋庸置疑的。”

  薑嫵彎唇一笑,眼神格外明亮:“好,那我們現在到月老廟一趟。”

  “月老廟?”

  ***

  雖說穿著官服行事極為方便,但外出打探情報,並不宜太過張揚,,否則很有還可能打草驚蛇。

  離開了府衙,薑嫵和沈衍洗去臉上的裝扮妝容,又換回原先的服裝,裝作是尋常的前去遊玩的百姓。

  月老廟應該是人煙阜盛的地方,可是越往南邊走,街上便越是冷清,沿路叫賣的小攤販也漸漸少了。

  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眼前橫貫了一條河,一座石橋將兩岸連接起來,橋的對麵,唯有成片的桃花林,桃花嬌豔地盛開著,灼灼動人,延綿數裏。

  “奇怪了,這附近人怎麽這麽少?”

  薑嫵四處張望,這附近鮮見人的蹤影,隻有一位在叫賣同心結的大娘緩步踱來,“快來看看,賣同心結了,十文錢一對的同心結。”

  薑嫵和沈衍迎上前去,“這位大娘,請問月老廟是從這邊去的嗎?”

  大娘愣了一下,說道:“是的。兩位是要去月老廟祈福嗎?那可真不巧。”

  薑嫵奇怪道:“大娘何出此言?”

  大娘說:“半個月前,月老廟的外牆因為年久失修坍塌了,已經關閉好些天了。”

  沈衍眉峰輕壓:“縣官沒有派人修葺嗎?”

  大娘搖搖頭,歎氣道:“桃城的縣令雖然姓錢,卻吝嗇得一毛不拔,他哪裏肯拿出一分一毫來修葺?”

  “好,多謝大娘告知此事,勞煩給我一對同心結。”沈衍笑道。

  “好好,謝謝這位公子。”大娘眉開眼笑道,“兩位真是郎才女貌,祝兩位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薑嫵一怔,連忙解釋道:“大娘,我們不是……”

  說話間,沈衍已付了錢,將其中一隻同心結放入薑嫵的手中:“薑姑娘,給你。桃城裏的這些小玩意,還挺有趣的。”他移開了目光,若無其事地道,“我們走吧。”

  薑嫵怔怔地看著手中的同心結,隻得暫時收了起來。

  “……好。”

  兩人過了橋,沿著桃花林的小徑走去,很快見到了月老廟的輪廓,遠遠看去,果然看見外牆已經塌了一半,方圓數裏空無一人,顯得冷冷清清。

  “原來月老廟已經關閉好幾天了,難怪如此冷清。若這裏就是……”薑嫵似是發現了什麽,突然指向一處,“沈公子,快看!那邊的桃枝有被折過的痕跡!”

  沈衍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不遠處的一棵桃花樹上的枝條被折斷了,但這根枝條還懸掛在半空中,搖搖欲墜。

  沈衍走上前,發現上麵有數道劃痕:“這裏的確有打鬥過的痕跡。”他修長的手撫到樹幹上,“這樹上有兩道劃痕,看起來極新,而且並不規整,應該是打鬥時被什麽尖細的銳物劃破的。”

  “銳物?”薑嫵的指腹觸上其中一道劃痕——

  “被簪子劃過的樹幹。”

  她轉著目光,在附近搜索。

  “等等,這是……”

  薑嫵往前走了幾步,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撥開地上枯黃的落葉,從掩埋的落葉底下找出了一物:“沈公子,你看這是什麽?”

  她手中之物,是一顆成色極好的珍珠——

  “韋員外府小姐發簪上的珍珠。”

  ***

  在回去的路上,薑嫵終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疑惑:“沈公子,剛剛在月老廟的時候,你為什麽沒有否認?”

  沈衍轉頭看向薑嫵,眸色微深,似是困惑:“否認什麽?”

  薑嫵:“我們……”

  卻有一道男聲的打斷了她:“陳大娘,讓我來幫你提吧。”

  循聲望去,前方有一位老態龍鍾的老婦人正提著一隻沉重的水桶艱難地走著,這時,一名布衣男子走上前,接過了水桶,替老婦人將桶中的水倒入水缸中。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今天在公堂上見過的書生楊文耀。

  隻聽老婦人問:“文耀啊,你可回來了。早上縣令大人把你召到府衙,可是為了韋小姐遇害一事?”

  楊文耀愣了一愣,道:“是的,今日縣令大人將我招了過去,說是要詢問一些案件的細節。”距離有些遠,並不能看清他此時的表情。

  “哎,可憐的孩子……”

  “陳大娘,我先回去了。”楊文耀像是不願多提這話題,放下水桶後便離開了。

  老婦人望著他匆匆遠去的背影,歎息地搖首,和附近的婦人嘮叨了起來:“真是個可憐的孩子,昨日一早,我還看見他給去世的娘燒紙錢。我問了他,他說是夢到去世的母親過得不好,便早起來給她燒幾件衣服……”說到這裏,她不由有些唏噓,“沒想到才過了中午,噩耗便傳來了。”

  年輕的婦人道:“對啊,本來等今年秋天到了,他考取到功名後,便能風風光光地迎娶韋府小姐……”

  老婦人的話匣子一下子打了開來:“要我說,這絕對是那韋員外的錯,要是他早答應了文耀和韋小姐的婚事,韋小姐就不會遇害了。”

  薑嫵和沈衍下意識放慢了腳步,從那幾名婦人的閑言碎語中,聽出了一些信息。

  楊文耀是孝子,爹死得早,是他娘將他撫養長大的,可惜他那娘也是個沒福氣的,沒等到苦日子熬過去,三個月前因病去世了。

  他和與韋府小姐情投意合,卻遭到韋員外棒打鴛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