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二嬸的外甥女。”沈長漓對著他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齊榮說著說著，便低下了頭，不知在想些什麽，倒是一時之間，將方才問沈長漓傷勢的問題給忘記了。

  沈長漓坐在床上，雖麵色虛弱，但是眼睛卻是一眨不眨的盯著齊榮，不知道他方才說的那些話究竟有幾分真假。

  陸芊芊有些奇怪的看了看齊榮，身子下意識的朝著沈長漓那邊挪了挪，沈長漓立刻伸手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安心。

  末了，齊榮抬起頭來，看著沈長漓說道：“突然記起，家中還有一些事情尚未處理，我改日再來看望長漓兄，還望長漓兄能夠早日康複！”

  “齊兄慢走。”沈長漓坐在床上，朝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齊榮抬起手朝著沈長漓拱了拱，又朝著陸芊芊拱了拱，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待他出去之後，陸芊芊立刻對著沈長漓叫道：“七、七表哥。”

  沈長漓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無妨，有任何的事情，七表哥替你擔著。”

  在沈長漓那雙好似可以安撫人心的眼神下，陸芊芊果真就那般安心了下來。

  齊榮出了寧國公府之後，坐上馬車一路往回趕去，在路過長安街的時候，他還沒忘記要替老太君買一個糖葫蘆回去。

  老太君一直以來都對長安街的糖葫蘆，有一種深深的執念，幾乎每年都有那麽幾次，要惦記一下這個糖葫蘆，可每次給她買回去之後，她又不吃，隻是拿著那隻糖葫蘆，嘴裏念念有詞。有好幾次，甚至都望著糖葫蘆不小心哭了出來，自那以後，府裏便再也沒人敢在她的麵前提起糖葫蘆了。

  齊榮小的時候不明白老太君為何會如此，可直到他長大了一點之後，他才知道，老太君這是在思念她那個苦命的女兒。

  聽說老太君的女兒，也就是齊榮的姑祖母，在她還不到三歲的時候，便莫名其妙的失蹤了，當時祖姥爺和祖奶奶派人尋了很久，卻始終都沒能找到他的姑祖母。從那以後，他的姑祖母，便成了祖奶奶心裏的一塊心病，每年她都會記起姑祖母，可是每每記起來，都會傷心難過上好一陣子，才會緩過氣來。

  若說老太君這輩子，覺得最後悔的事情，那應該就是當年沒能看好她的女兒吧。

  第68章

  齊榮回到榮顯國公府的時候, 老太君早已經歇下了, 他把糖葫蘆交給了常嬤嬤，又將常嬤嬤給拉到了一旁，想要詢問常嬤嬤當年關於他姑祖母的事情。

  “少爺有何事要問老奴？老奴定當知無不言。”常嬤嬤在一旁恭敬的說道。

  齊榮想了想，還是將今日見到陸芊芊的事情給瞞了下來。常嬤嬤如今年事已高，雖不像老太君那般身子不好，但是多少也是受不了太大的刺激, 在事情還未完全查清楚之前，齊榮不敢將自己看到的事情告訴任何人。

  今日見到陸芊芊的第一眼, 他就愣住了, 他驚訝陸芊芊不僅僅是長相同他的父親有些相似，更重要的是, 她的那雙眼睛，像極了老太君。老太君生來就有一雙勾人的桃花眼, 她曾告訴過齊榮，他們家祖傳下來，所生的女嬰基本上全都長了一雙桃花眼，就連他的姑祖母，也是如此。

  若隻是一雙桃花眼，那有可能還是巧合，可若是連長相都有些相似，那這又如何解釋。隻能說明陸芊芊恐怕是與他那失蹤的姑祖母，有一些淵源。

  “常嬤嬤，您是祖奶奶身邊的老人了, 榮兒有一事不明，想要問一問您。”齊榮頓了頓繼續說道：“當年祖奶奶生下姑祖母的時候，姑祖母是否也生了一雙桃花眼？”

  常嬤嬤點了點頭。“少爺為何突然會問起這件事情？”

  齊榮沒有回答她的話，而是繼續追問道：“那是否從祖奶奶祖上開始，就一直有遺傳桃花眼這個說法？”

  “這個的確是這樣，據老奴所知，當年老太君的母親，也生有一雙桃花眼，連帶著老太君同她的妹妹，也是如此。”常嬤嬤眯著眼睛想了想，那模樣好似思緒飄離了遠方一般。

  齊榮心中一驚，急忙問道：“祖奶奶還有一個妹妹？”

  “不錯，老太君的妹妹，正是鎮遠將軍府的老夫人，隻是當年她們之間發生了一些事情，於是姐妹之間便生了嫌隙，後來便沒有再繼續來往了。”常嬤嬤回答。

  “原來是這樣，多謝常嬤嬤。”齊榮說完，還未等常嬤嬤開口呢，便徑直離去了。

  原本他以為隻有他的祖奶奶才是如此，卻沒想到祖奶奶竟然還有一個妹妹，那如此說來，就算是陸芊芊長相與祖奶奶有些相似，那她很有可能是鎮遠將軍府的老夫人的後人。那這件事情要查起來，恐怕要麻煩上很多了。

  齊榮看著身邊的隨從說道：“景懷，你去查一下寧國公府的表姑娘，陸芊芊。”

  “是，少爺。”景懷應聲退了下去。

  齊榮皺著眉頭，有些頭疼的揉了揉自己的額頭，先前那番激動的心情，早已經被常嬤嬤的一襲話，給澆滅了下來，如今剩下的，也隻有滿腹的惆悵。

  齊榮走後，陸芊芊又扶著沈長漓躺在了床上，方才坐著的時候，不小心牽動了傷口，此時沈長漓隻感覺背後的傷口在隱隱作痛著，隻是他不敢表現在麵上，他害怕陸芊芊會擔心。

  陸芊芊坐在床邊看著他，看著他憔悴的麵容，眼裏的心疼之意不言而喻。

  沈長漓伸手，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她的手背上。“別擔心，我很快便會好起來。”

  陸芊芊點了點頭，隨後眼裏突然就噙滿了淚水，隻是一瞬間，眼淚就從臉上滑落了下來。

  “傻丫頭，哭什麽？”沈長漓抬了抬手，想要去替她擦一擦臉上的淚水，可手才剛抬起來，便又無力的垂了下來，如今他連起身都起不來，又如何替她去擦眼淚。

  陸芊芊看著他的手垂了下去，便立刻彎下腰身，一把抓起他的手，貼在了自己的臉上。“七表哥。”

  她輕聲的叫著，卻淚如泉湧。

  沈長漓心疼她，一下一下輕輕的替她擦著眼淚，嘴裏的話全都被他卡在了喉嚨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末了，他隻是輕輕的喚了她一聲。“芊芊。”

  陸芊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睡著的，好似哭著哭著，她便趴在沈長漓的床榻邊睡著了。

  她又開始做夢了，夢裏她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這個地方富麗堂皇，她以前從未見過。她看見在堂廳的主位上，坐著一位婦人，那婦人垂著一雙眼，低著頭，手裏拿著一個女紅在繡著。突然，一個小女孩快著步子笑著從門外跑了進來，一下子就撲進了那婦人的懷裏。

  婦人回過頭來，好似笑罵了小女孩一句，隨後將手中的女紅放進了竹籃裏，頭上的發簪被她甩的一搖一搖的，陸芊芊的目光忍不住被那隻發簪給吸引了過去。

  小女孩耐在婦人的懷裏不肯離開，嘴裏還不停的說著話，可是陸芊芊一句也聽不見，婦人原本是一直低著頭，可是突然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抬眼朝著陸芊芊所站的方位看了過來，擰眉怒聲問了一句。“誰？”

  陸芊芊是從夢中被驚醒的，她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的身邊不知何時竟躺了一個人，她猛的轉過頭去，在看清躺在她身邊的人是沈長漓之後，她才放下心來。

  沈長漓的眼睛慢慢的睜開了，與陸芊芊的目光撞了一個正著，她有些緊張的說道：“七、七表哥，芊芊、芊芊不知何時，不小心睡著了。”

  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好似怕吵到他一般。

  “嗯，是我讓雪芙抱你上來的。”沈長漓輕輕應了一聲，隨後又閉上了眼睛。“方才又做噩夢了？”

  陸芊芊紅著臉，下意識的點了點頭，可隨後又發現沈長漓根本就看不見，便開口說道：“也不算，方才芊芊夢到了一位婦人，可是那婦人芊芊從未見過，卻莫名的覺得她與芊芊十分的相似。”

  沈長漓沒有將她這話放在心上，伸手輕輕的撫了撫她的發絲。“這世上長得相似的人，有太多了，你也不必多心。”

  “好。”陸芊芊乖乖的應下了。

  隻要是沈長漓說的話，她多多少少都會聽到心裏去。

  沒一會兒，沈長漓的呼吸便漸漸的平穩了下來，陸芊芊知道，這是他睡著了。她沒敢起身，也沒敢驚動他，隻是伸出手，輕輕的在離他臉龐很近的地方描繪著他的輪廓，好似要印著他這張臉，畫一幅畫出來一般。

  她的七表哥真好看，若是能一輩子這般看著他的模樣就好了。

  想到這裏，陸芊芊不由得心中一驚，急忙縮回了手來，她方才在想什麽？她睜大了眼睛看著麵前的沈長漓，真不害臊，她怎麽能覬覦待她這麽好的七表哥？

  她垂下了眼眸，想翻個身背對著沈長漓，可當她想要翻身的時候，她才發現他的一隻胳膊不知何時搭在了她的腰上，察覺到自己此時的姿勢同他有多曖昧之後，她的臉頰立刻就漲紅了下來，不自覺的將自己的頭埋進了被褥裏。

  沈長漓睜開眼睛，瞳孔裏的眸色變得黝黑了起來，他靜默了一瞬，隨後抬手將她頭上的被褥給掀開。

  陸芊芊微微一愣，急忙抬起頭去。“七表哥，是芊芊吵醒你了嗎？”

  “不是。”沈長漓輕聲回答。

  “那七表哥還要繼續睡嗎？不然芊芊先起來吧，怕一會吵到你。”陸芊芊急忙說道。

  “不用，你就這般安靜的躺在這裏便好。”沈長漓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她。

  陸芊芊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得飛出來了，她的七表哥今日是怎麽了？難道受了傷的人都是這般模樣嗎？

  玉笙院內，三老爺乖乖的站在一旁，看著盛怒中的三奶奶，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三奶奶冷眼掃過跪在地上的沈遠淳，她覺得自己此時就差被氣得吐血而亡了。

  “你當真要去？”三奶奶看著沈遠淳冷冷的說道。

  “是，求母親成全。”沈遠淳跪在那裏，不卑不亢的說道。

  三老爺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又看了看三奶奶，想要開口替沈遠淳求情，可話還沒說出口呢，卻立刻被三奶奶給打斷了。

  “你給我閉嘴！”三奶奶怒瞪著一雙眼睛，看著三老爺。“若你執意要去，我也攔不住你。但是，我要你當著我的麵，發個誓。”

  沈遠淳的身子微微一震，立即問道：“什麽誓？”

  三奶奶看著他一字一頓的說道：“我要你發誓，此生都不入沈家的族譜，永不得與長漓為敵！”

  三老爺聽到這話，身子不自覺的晃了一下。

  “你若是答應，我便同意你去。”三奶奶轉身坐在了椅子上，冷眼瞧著沈遠淳。

  沈遠淳抿緊了嘴唇，過了良久，他才終於開口說道：“我沈遠淳，今日在此發誓，此生永不入沈家族譜，也不與長漓為敵，若違此誓，定遭天打雷劈！”

  “好。”三奶奶回答。“最好記住你今日所說之話！”

  沈遠淳伏下身來，朝著三奶奶磕了一記響頭。“淳兒多謝母親。”

  沈遠淳離開玉笙院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他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轉身朝著北竹院的方向而去。

  第69章

  沈長漓遇害的事情, 他其實早就聽說了, 隻是礙於三奶奶的緣故，他一直都未曾去看望過沈長漓，不過轉念一想，即使是他過去了，也未必能進入到北竹院內。

  陸芊芊披著鬥篷從北竹院裏出來，正準備回自己的北離院, 卻在門口遇見了正站在院門外觀望的沈遠淳。

  陸芊芊停下了腳步，朝著他望了過去。“三表哥？”

  聽到她的叫喚, 沈遠淳的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 隨後看向她輕輕點了點頭，轉身便準備離開。

  “三表哥, 你等等。”陸芊芊說完，便抬步朝著他走了過去。

  沈遠淳停下了腳步, 並沒有回頭，他聽見陸芊芊的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最後在他的身後不遠處停了下來。

  “三表哥是來看望七表哥的嗎？”陸芊芊看著他的背影問道。

  沈遠淳沒有答話，也沒有點頭。

  “三表哥手裏拿著的東西，是要給七表哥的吧？”陸芊芊率先就發現了他手裏擰著的一個盒子。

  沈遠淳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最後還是轉過身麵對著她，將手中的盒子遞給了她。“裏麵裝有幾副藥材，或許……會對長漓的傷勢有益。”

  陸芊芊將他手中的盒子給接了過來。“芊芊會將三表哥的心意帶給七表哥的。”

  “不……不要告訴他，我來過。”沈遠淳抿了抿唇，繼續問道：“他的傷勢如何了？”

  “比前幾日要好很多了。”陸芊芊回答, 可一想到沈長漓背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她的臉色便瞬間變得有些蒼白了起來。

  沈遠淳是一個十分細心之人，自是察覺到了她的變化，他微微擼了擼嘴唇，最終還是將到嘴邊的話，給咽了下去。

  “三表哥當真不進去看看七表哥嗎？”陸芊芊一臉不解的望著他。

  沈遠淳搖了搖頭。“他應是不願意見到我的。”說完，他又同陸芊芊客套了幾句，便轉身離開了。

  三房的一些事情，陸芊芊其實算不得很清楚，上一世她處處都被二奶奶給拿捏著，為人性格又唯唯諾諾的，見誰都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樣子，又怎會去了解清楚各房之間的關係。她隻知道三奶奶不喜歡這個庶子，沈長漓也不喜歡他這個哥哥，至於這中間的彎彎繞繞，她是一概不知。

  過完除夕之後，轉眼間就到了上元節，原本上元節的這一天，沈長漓是計劃著要帶著陸芊芊一起去街上賞花燈的，可因著他身上有傷的緣故，如今卻也隻能作罷。陸芊芊依舊整日都守在北竹院內，寸步不離的照顧著沈長漓，於是這樣過了一個多月之後，沈長漓的傷勢才慢慢的好轉了起來。

  冬日裏的寒冷，已經慢慢的褪去了，院子裏的梅樹，也漸漸的凋零了下來，丫鬟們又重新抱了幾盆新鮮的盆景，放在了院子裏，讓院子裏看起來瞬間就綠意盎然了許多。陸芊芊推著沈長漓，在院子裏曬著太陽，春日裏的太陽總是格外的溫暖，曬在人的身上，都會感覺暖洋洋的，不似冬日那般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