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兩個傻瓜，她們都不在城，還敢說自己是凶手。”

  寧梓欣笑了笑，低下頭，似乎是開始回憶小時候的時光。

  “20年前的孤兒，其實是很慘的。”寧梓欣不緩不慢地說道：“我們當時一直都會被附近的孩子欺負。即使我們不離開育幼堂，也會被人砸石塊，丟泥巴。有時候，來不及跑回孤兒院，還會被壞孩子按在泥地裏。反正，這就是孤兒的下場，誰讓我們沒有爹媽疼呢。”

  “但是，大丫來了之後，就改變了。她個頭不大，可是很有力氣，能把那些壞孩子打跑。有一次，我因為跑得慢，被壞孩子抓到了，他們還把我綁了起來，是大丫一個人，把我帶回了育幼堂。我清楚記得，她當時眼睛都被打腫了，睜不開了。我還一度以為會害她變成瞎子。幸好，沒過幾天，就消腫了。之後，我的養父母最先選中的其實是大丫，可是，她把機會讓給了我，說隻要我跟著他們，就可以好好讀書，成為有用的人！再也不會被壞孩子欺負。”

  頓了頓，頗為感歎地歎了口氣，才繼續道：

  “接著，你們也看到了，她說的話兌現了。我真的讀到了研究生。”

  說到這裏，寧梓欣自嘲地笑了，說：“可實際上，我隻想成為對她有用的人。”

  “知恩圖報，原本是一種美德。”安雪的表情嚴肅，看著她道：“但是，絕對不是你幫大丫頂罪的理由。”

  “對啊梓欣，不管大丫出於什麽理由，她都不應該殺人！”楊婕接著安雪的話，勸說道：“像萬彪這樣的人，原本就該交給我們警方處治。”

  “交給你們，卻定不了他們的死罪！就萬彪，劉同，齊田，伍荷，周浩這樣的敗類，就算死十次，都不足以平民憤！”寧梓欣說到這裏，情緒有點激動：“大丫姐之所以會被送到育幼堂，全是這些人害的！如果不是拐子當年拐了她的母親，那麽她怎麽可能被送進孤兒院呢？她恨不要她的母親，也恨傷害她母親的父親。可是，這些恨，都比不上她恨拐子的萬分之一。”

  安雪聽著她的話，明白大丫心裏的痛苦。

  但是，任何披著正義外皮的犯罪，都是不能被原諒的。

  想到這，安雪的眼神變得十分堅定，一字一頓地說道：“如果這個世上，每個人都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報仇，濫用私刑，還有什麽公理和正義可言？”

  “我不想聽這些大道理，我隻知道，大丫姐的心情，我可以感同身受，所以，我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

  寧梓欣的態度也是非常堅定。

  楊婕卻生氣了，拍著桌子，道：“寧梓欣，你幼不幼稚？你為了大丫可以付出一切，那你為了拉扯你長大的寧伯伯和陳阿姨呢？你欠他們的養育之恩，拿什麽還？你能不能不要想當然地說著自己重感情，講義氣，卻傷害著你最應該報答的養父母！”

  “我……”

  “你這種‘頂罪’的行為，就是對自己和養父母的不負責任！他們為什麽要去孤兒院收養你？因為他們想讓你為他們養老送終的！可是你呢，你現在做的這些事情，是對他們盡孝嗎？”楊婕真的氣炸了，忍不住提出一連串的質問。

  寧梓欣確實被她問住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

  安雪聽著楊婕的話，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

  果然，這丫頭的三觀，無愧做個警察。

  突然，寧梓欣抿著唇，皺了一下鼻子，說別過頭哭了。

  她也不想這樣，可是事到如今，讓她背叛和大丫的友情，也是萬萬不能的。

  “我之前或許想得不夠全麵，沒有顧忌我爸媽的感受。但是，不管你們問什麽，也不會出賣大丫姐的。所以，你們起訴我妨礙司法公正吧。我願意承擔法律責任！”

  寧梓欣擦著眼淚，說除了自己的決定。

  楊婕看著她，知道不管再問什麽，她都不會回答了，便對著安雪道：“安隊，讓她簽字吧？然後，我送她去拘留室。”

  “嗯。”

  安雪點了點頭，把口供本和鋼筆遞給寧梓欣。

  簽字之後，楊婕就押著寧梓欣去了拘留室。

  登記了個人信息之後，寧梓欣對著楊婕道：“小婕，如果我爸脫離危險期了，請你一定告訴我一聲，我真的不希望他有事。”

  “嗯。”楊婕低低地應了一聲，拍了拍她的肩膀，說：“放心吧，暫時我會幫你照顧寧伯伯和陳阿姨的。”

  “謝謝。”

  寧梓欣點了點頭，跟著獄監走進拘留房。

  楊婕很快回到專案組辦公室。

  剛進門，就看到邱雲為她鼓掌：“小婕，你好棒，剛才對寧梓欣說的那番話，太牛掰了，我都忍不住為你歡呼了。”

  “是嗎？”

  楊婕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臉頰一下子紅了，說，“我就是隨便說的。”

  “哇，隨便說，就說得這麽好！我給你點讚！”

  邱雲真的覺得剛才那番話，一下子給楊婕提升了一個高度。

  “嘻嘻。”

  楊婕忍不住笑了，不好意思地捂著臉，說道：“我也是沒有想到，怎麽就說出剛才那番話了。可能是跟著師姐久了，耳濡目染就學會了。”

  “行了，別謙虛了，我可沒教你說過這些話。”

  安雪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說：“剛收到了小靜那裏的消息，田甜和鄭莉莉，分別是當年育幼堂的小豆丁和包子。”

  聞言，簡晶晶立刻點開手機，查看自己之前拍攝的照片，說道：“2000年7月，5歲小豆丁，工人，領養。2003年，7歲包子。”

  “嗯。”安雪點了點頭，說：“她們兩個就是站在合照後排的兩個女孩。拍照的時候，兩人都是五歲。”

  簡晶晶看著照片，接著問道：“那照片中，第一排左邊的女孩，是誰？文馨，還是陳杜娟？”

  “關於這個，b市還沒有給出答案。”

  正說著，安雪辦公室的座機響了。

  她連忙跑回辦公室，接聽道：“喂？”

  電話那頭傳來了楊局低沉又嚴肅的聲音：“小雪，你之前的估計錯誤！b市警方打電話過來，說他們已經找打了文馨和陳杜娟。但是這兩個人並不是你說的，會殺人的凶手。她們被困在倉庫，完全沒有自救的能力。而且，兩人也不是孤兒，b市警方核對過兩人的出生證明，確定是她們父母的親生女兒。”

  “怎麽會？”

  安雪覺得這不可能有錯。

  “事實如此。”楊局解釋道：“文馨的口供中明確表示，她是因為自己的民俗學專業的學生，要做畢業論文，所以才會去畫家小屋探險的，沒想到就莫名其妙地失去意識，被人關了起來。至於陳杜娟，她是和朋友野營，找地方小解，才誤上賊車的。”

  “真的嗎？”

  “你不信，可以讓小婕查一下看看，她應該能查出陳杜娟和文馨的出生證明是真是假的。”

  “好，我知道了師父，我會盡快確認這件事的。”

  “嗯。”

  楊局聽她這麽說，就掛斷了電話。

  安雪放下話筒，回到公共辦公室。

  楊婕看著她嚴肅的表情，問道：“怎麽了？誰的電話？”

  “楊局打來的。”

  “我爸？”

  楊婕不解地問道：“他怎麽會打電話過來？”

  安雪回答道：“因為b市的刑偵人員，查出文馨和陳杜娟的出生證明，是正確的，跟她們的父母對得上的。所以說，文馨和陳杜娟沒有在育幼堂待過。”

  “啊？怎麽可能？”楊婕略微有點驚訝地提出疑問，“如果她們不是育幼堂的孩子，那麽合照裏麵另外兩個孩子是誰？”

  “我也想知道。”

  安雪擰著眉，沉思了片刻，說：“你先查一下她們兩個的出生證明，是不是真的沒問題。”

  “嗯，好。”

  楊婕立刻打開電腦，進行查詢。

  沒過多久，她看著安雪道：“師姐，她們的出生證明沒有問題，真的沒有在育幼堂待過。”

  “那我們就必須重新確認另外兩個女孩的身份了。”

  安雪說著，拿出那張合照，認真凝視著。

  一旁的石睿，上前查看，略帶不解地問道：“這合照上，總共就五個女孩，為什麽你們說還要找另外兩個女孩？”

  “因為這大丫手中，還抱著一個小孩呀。這個孩子，當時應該是1歲多吧。照片是2000年拍攝的，但是大丫是2001年底才離開育幼堂的。所以，她和大丫應該也相處了很長一段時間的。”

  “那也不對啊，你們怎麽就能肯定，這個抱在懷裏的孩子，一定是個女孩呢？”

  “誒，照片是其他五個孩子，都是女孩呀。”楊婕被固有的思維局限了，覺得合照上的五個都是女孩，那麽抱在懷裏的孩子，一定是也是女孩。

  石睿的話，到是點醒了安雪。

  她認同地點頭，說：“石隊說的沒錯，我們憑什麽覺得這個被大丫抱在懷裏的孩子，一定是女孩呢？”

  “想要解開這個疑問，或許我們得再次去孤兒院，拜訪邵院長了。”簡晶晶想了想，提出了解決方案。

  楊婕嘟著嘴，小聲道：“那先撇開這個孩子不提，剩下這個坐在大丫左邊的女孩是誰，該不會又要把全部的被拐女生的名單，再重新篩選一遍吧？”

  “這個女孩，我倒是有懷疑對象。”

  “是誰？”

  “胡倩柔。”安雪說出了這個名字，就是被孫曉剛和伍荷裝進行李箱沉屍的女孩。

  “她？不會吧！”

  楊婕，簡晶晶和邱雲都不太認同這個推測。

  簡晶晶更是直接問道：“安隊，你為什麽懷疑合照第一排左邊這個，會是胡倩柔？”

  安雪解釋說：“因為邵院長說過，大丫照顧的孤兒院孩子裏麵，有一個就是先天不足的。”

  “可是，邵院長說的是一個繈褓裏的小孩啊。你如果說是大丫抱在懷裏這個，我才覺得靠譜一點。”簡晶晶確定自己當時沒有聽錯。

  安雪卻根據邵院長的情況，分析道：“我覺得，對於邵院長來說，送到他們孤兒院門口的嬰兒其實特別多，她一時間搞混了也是正常。”

  “這個怎麽會搞混呢？我覺得不太可能。”邱雲跟著提出反對意見。

  “因為，邵院長的桌上放著一瓶藥，是延緩阿茲海默症的藥。”安雪說出理由，道：“所以，邵院長是有可能出現記憶錯亂的情況的。”

  “胡倩柔，是不是合照左邊這個女孩，我現在就去問寧梓欣！”

  說完，楊婕就拿著黑白合照，跑出辦公室。

  安雪也拿出手機，給秦靜發了條信息，讓秦靜向田甜和鄭莉莉確認左邊那個女孩的身份，是不是胡倩柔。

  大約過了一刻鍾的時間，楊婕氣喘籲籲地回到了辦公室，拿著照片，半彎著腰，扶著門板，稍微平複了一下氣息，道：“照片上第一排左邊的女生，是，是胡倩柔！”

  此時，秦靜也發來了回複的信息。

  安雪點開查看，發現是一樣的回答。

  所以，左邊的女孩子，真的就是被孫曉剛沉屍的胡倩柔。

  她們看著她離開的背影，想要阻止，都已經來不及了。

  “天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楊婕感覺自己的腦子混亂了。

  安雪單手抵著下巴，分析道：“最初，胡倩柔應該是和田甜她們一樣，混被拐的女孩當中，想要伺機而動的。沒想到，她卻因為緊張和害怕的情緒，引發了心髒病，導致死亡。”

  “所以，她的死亡是意外。”

  “嗯。”

  安雪點了點頭，說：“她應該也沒有預料到，自己會突發心髒病。而出事之後，田甜她們應該也沒有找到她，以為她已經去了h市，做應該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