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 分飾兩角
作者:情雪凝鈺      更新:2020-07-24 00:05      字數:5026
  “哪有告一段落呀。”

  安雪搖了搖頭,問道:“對了,蔣家地板下的那個屍體,是怎麽回事?”

  “那是一具未成年的女屍,年紀大概在十二三歲的樣子。死因是頭骨爆裂。”

  “頭骨爆裂?”

  安雪的表情有點驚訝。

  白旭解釋道:“法證檢查了現場,牆壁雖然是重新粉刷過的,但是,扒開牆粉,在裏麵的舊牆上,檢測出了熒光反應,推測是蔣政家暴的時候,那個孩子不小心撞到了牆壁,導致頭骨爆裂。”

  “所以,那個女孩就這麽死了?”

  “嗯。”

  白旭點了點頭,繼續道:“另外,在那具骸骨上,還可以看到一些死前造成的傷痕,大多是骨裂和骨損的痕跡。所以,單從法醫的角度來看,這個孩子生前,長期遭受虐打。”

  ……

  安雪聽了之後,無奈地歎了口氣,很是不解道:“為什麽造成了這樣的傷害,他們都不報警呢?”

  “一般被家暴的受害者,都不敢報警,一方麵可能是害怕警方處理不了,對方會變本加厲。另一方麵,是傳統的思想,覺得這是家醜,不該報警。”

  白旭作為法醫,處理這類案件,還是比較多的。

  所以,對於大概的情況,也是比較清楚的。

  “家醜,這哪裏還是家醜,根本就已經構成犯罪了。”

  安雪沉著臉,頗為氣憤地說著。

  白旭看著她的表情,竟然有點小驚訝。

  因為,回國到現在,他還沒有見過安雪特別氣憤的樣子。

  也就吳峰那次,她想衝上前揍人,但是也沒有露出現在這種無奈,惋惜,又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他側著頭,饒有興致地看著她,嘴角揚起淺淺的弧度。

  安雪意識到他在看自己,轉頭問道:“幹嘛這麽看著我?我臉上有花啊?”

  “沒有。”

  白旭笑著搖了搖頭,說:“隻是,你這麽正經,又氣惱地表情,很少見。”

  “這話說的,好像我平時都很不正經似的?”

  “在我麵前,你確實很少這麽一本正經呀,大多是賣萌撒潑的樣子。”

  “你才撒潑呢!”

  安雪說著,就去打他。

  白旭一把扣住她的手腕,輕挑著眉梢,笑道:“看,這還不是撒潑嗎?”

  “白旭!”

  “喲,會指名道姓了?”白旭眯了眯眼睛,故意逗她,“惱羞成怒嗎?”

  “你,什麽時候開始,變得這麽會抬杠了?”

  安雪扯動了手臂,卻不想扯到了拉傷的肌肉,疼得她五官都擠到一起了。

  白旭連忙鬆開手,問道:“怎麽樣?很疼嗎?”

  安雪咬著下唇,突然就打了他一下,快速逃開,站在距離他幾米遠的地方。

  “又騙我!”

  白旭看她是裝的,反而鬆了口氣,起身想要靠近她。

  安雪卻警惕地後退著:“站住,不許過來!”

  ……

  “你呀,不鬧了!”白旭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看著她因為疲憊,微微發紅的眼睛,問道:“是不是要去給鄭曉果做偵訊了?”

  “嗯。”

  安雪點了點頭,說:“本來,就在等你的驗屍結果。現在知道了,那麽就可以去給他做偵訊了。他應該會說出過去的事情的。”

  “那我回去,給你弄點去火的清粥小菜,等偵訊結束了,你稍微吃一點,再回家好好休息。”

  “清粥?”

  安雪嘟著嘴,表情有點嫌棄。

  她本身是不喜歡喝白粥的。

  “去火,你看你的眼睛,布滿了紅血絲,再不吃一點清火的東西,就該不舒服了。”

  白旭說話的時候,來到她麵前,雙手扶著她的肩膀,微微躬身,讓自己的視線和她齊平。

  安雪抿著唇,和他對視了片刻,點了點頭:“好啦,知道啦,那我去外麵,給他們安排任務了。”

  “嗯。”

  白旭放開手,讓她可以離開。

  安雪拿了桌上的手機,往外走去。

  到了門口,她不急著開門,剛一轉身,就感覺到白旭說迎麵而來。

  他單手支著門板,似乎是早就料到她會轉身一樣。

  安雪的表情有點驚訝,和他對視了一眼,忍不住笑了。

  她點起腳尖,在他唇上啄了一下,說:“好了,我出去了。”

  白旭卻不說話,突然湊上前,吻了她的唇。

  好一會兒,才結束了這個吻,一本正經,道:“這樣的吻,才過關。”

  ……

  安雪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背過身,說:“行,你說的,都對。”

  她開門,走出辦公室,來到楊婕她們中間。

  “小婕,你進觀察室。小靜,你和我進偵訊室。至於晶晶和邱姐,你們去羈留病房,等蔣政醒了之後,給他錄一份口供!我們將以謀殺罪起訴他!”

  “謀殺?”

  在場的幾個人,都有些驚訝,看著安雪問道:“蔣家地板下的骸骨,真的跟蔣政有關?”

  “錄完口供,不就知道了。”

  安雪並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但是,心裏已經肯定了這個真相。

  “好,那我們就先過去了。”

  簡晶晶和邱雲一起離開。

  接著,安雪就示意秦靜和楊婕,根據自己的安排,進了偵訊室和觀察室。

  鄭曉果原本正伏在桌案上休息,聽著開門聲,就轉頭看了一眼。

  他看到安雪和秦靜,便坐直了身體,嘴角揚著淺淺的弧度:“安警官,你要問我怎麽誘導鄒亞楠,林斌芬和彭昊自殺的嗎?”

  “嗯,這個過程,你必須交代一下。”安雪在他們麵前坐下,直截了當地說道,“但是,另外還有一件事,也需要你告訴我們真相。”

  “什麽事?”

  “真正的蔣曉燕,是不是已經死了?”

  安雪輕挑著眉梢,看著他,留意著他臉上的表情。

  鄭曉果幾不可見地皺眉,沉默了片刻,才開口道:“你們是發現那具骸骨了吧?”

  安雪看出他眼底的傷感,微微點了點頭。

  “是,我們在你家的地板下,發現了一具骸骨,死亡時間已經有年了。另外,也在你們粉刷過的牆壁後麵,檢測出了大量的熒光反應,可以說明,當時有人撞在牆上,出現了大麵積的流血情況。”

  安雪抬起頭,和鄭曉果對視著,問道:“所以,說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為什麽,你會成為蔣曉燕?”

  ……

  鄭曉果顯然是不太願意提起那段往事的。

  他閉上眼睛,沉默了很久,才開口道:“這件事,要從我的親生父親因病去世,我母親改嫁說起。”

  “那時候,我才上小學,我父親換了慢粒白血病,需要化療,維持生命。但是,這個化療的費用,真的很昂貴。蔣政是我母親當時的廠長,他知道了我們家有困難,就一直出錢,幫助我們家。可是,我爸還是沒有熬過去。化療的藥物,對他心髒刺激太大,讓他的心髒,完全承受不了那種藥物反應。所以,我爸其實最後是死於心髒病的。”

  “在辦完我爸的喪事之後,蔣政對我媽就更加照顧了。我媽也明白,他為什麽會這麽照顧我們母子倆,其實就是因為他也是喪偶,然後帶這個女兒,所以想跟我媽重組一個完整的家庭。”

  “最初,我媽和我,都覺得挺好的,因為我爸生病的時候,他真的幫了很多忙。所以,我媽告訴我要嫁給蔣叔叔的時候,我一點都沒有覺得不好,甚至在想,有個人可以代替我爸,照顧我們母子,讓我重拾父愛的感覺,我還挺開心的。”

  “所以,”安雪順著他的話,說道:“你就跟著你母親,嫁去了蔣家?”

  “是的。”

  鄭曉果點了點頭,繼續道:“起初的一個月,真的挺好的。可是,我也發現我那個妹妹,也就是蔣曉燕,似乎很怕蔣政,經常躲著他,而且不敢跟他單獨相處。我以為,這隻是女孩子害羞內向而已。但是,有一次,我發現她手臂上,腿上都帶著傷痕。而且,那些傷都有些年頭了,是舊傷。我問她,是不是在學校,被同學欺負了?她說沒有,那些傷,全是她自己弄傷的。我當然不會相信這個說法。所以,我就偷偷跟著她上學,放學。可是,跟了好幾天,都沒有看到她被同學欺負。反而和同學關係都挺好的。我就開始奇怪了,到底是誰,讓她受了那些傷,還讓她不敢聲張。”

  “之後,沒多久,我就發現,我媽手臂上也出現了一些瘀痕。那樣子,就像是被人用皮帶抽打的一樣。我問我媽,為什麽受傷了?我媽也說,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可是,摔傷不是那樣的,我雖然隻是個十三四歲的孩子,但是,我知道,那絕對不是摔傷。然後,我晚上就開始強迫自己,不睡著。就這樣,我在一天半夜,聽到了蔣政和我媽房間裏,傳出了哭聲。”

  ……

  停頓了一下,他似乎是在平複自己的心緒,才繼續說道:“當時,蔣政說我媽背著他,勾引廠裏的男員工。我媽不承認,他就打我媽!如果我媽反抗,他就會打得更厲害!所以,我就衝進了房間,阻止他傷害我媽。沒想到,他連我一起打了。至此之後,我就明白了,蔣曉燕身上的傷痕,都是被蔣政打出來的。”

  “你母親,當時沒有報警嗎?”

  “有。可是,隻要報警,蔣政就會認錯,道歉,懺悔,然後說再也不這樣了!所以,居委會的老阿姨們,都會勸我媽息事寧人,畢竟家和萬事興!我媽也就真的忍了下來。她一直都覺得,蔣政會改好的,他隻是不能看到自己和別的男認接觸。所以,我媽開始回避各種異性,就是正常的說話,就不可以有!我還記得,有一次,我媽買菜,是跟一個男的買的,回家就被打了!之後,我媽買菜,都是找女菜販的攤子,再也不去男菜販那裏買菜了。”

  “即使這樣,蔣政還是沒能停止對你媽的家暴?”

  安雪了解家暴份子,他們是永遠都不可能停止家暴的。

  鄭曉果點了點頭,說:“不管我媽怎麽回避異性,蔣政總有借口打我媽。到了蔣曉燕六年級的時候,我記得是學校的老師,找了蔣政,說是有男生喜歡蔣曉燕,說他們早戀了,需要管一管。然後,蔣政回到家,就發了瘋似的打蔣曉燕。而且說,她媽就是跟著男人跑了,沒想到她跟她媽一樣,都是這麽不能潔身自好的小賤人。我媽試著阻止他打蔣曉燕,可是沒用,完全阻止不了!”

  說到這裏,鄭曉果停了下來,眼神黯淡,充滿了傷感。

  安雪看著他的樣子,接著他的話,說道:“蔣曉燕,就是那次出事的?”

  “是的。”他長歎了口氣,說:“當時,我媽抱住了蔣曉燕,不想她被打死,誰知道蔣政把我媽踢開,然後揪著蔣曉燕的頭發,將她的頭撞到牆上。一下,兩下,三下……然後,蔣曉燕就流了好多血!”

  “蔣曉燕被他打死了?”

  “對。”

  “那為什麽,你們不報警?這已經構成殺人罪了!”

  “我不知道。”

  鄭曉果搖了搖頭,說:“我都不知道,蔣政是怎麽說服我媽,不報警的!然後,我媽也不許我對外說這件事!如果說了,她就活不下去了!”

  “那你是怎麽成為蔣曉燕的?”

  “蔣曉燕死的時候,剛好是她小學畢業。要升初中,所以初中,他們就給蔣曉燕報了個很遠的學校。反正,在那裏,沒人見過蔣曉燕長什麽樣子。我就成了蔣曉燕,穿上了女孩子的衣服。”

  “所以,鄭曉果才成了壞小孩的代名詞。你初中之後,就輟學了?”

  “是啊。”

  鄭曉果苦笑著說道:“其實,我不是輟學,隻是頂替了蔣曉燕的身份,繼續讀書。可是,每次回家,我都要一人分飾兩個角色,但是鄭曉果那個角色,每次都是跟家人大吵,然後離家出走。留在家裏的,永遠都是聽話,且品學兼優的‘蔣曉燕’。”

  “所以,周圍的鄰居,看到的蔣曉燕,其實都是你?”

  “是的。”

  鄭曉果點了點頭,說:“反正,我就是頂替了別人的名字,活在這個世上。自己本身,就是個可有可無的不良少年!不過,這段時間,蔣政沒有再打我媽,反而,對她和對我,都挺好的。這樣的變化,對於我媽來說,似乎是一種幸福。我媽說,如果能夠這樣平靜的相處下去,等我大學畢業了,我們就可以一起離開了這個家了。”

  “也就是說,你母親是在等你讀完大學?”

  安雪聽了他的敘述,不禁問道:“你有沒有想過,你母親為什麽不報警?”

  “以前不知道,但在她過世之後,我知道了。”

  鄭曉果緩緩低頭,眼神充滿了憂傷,“原來,那個時候,蔣政承諾她,隻要她不報警,三年後,就把自己名下一半的財產,轉到她的賬戶,並且跟她離婚,讓她可以和我一起過下半輩子。另外,也答應,絕對不會再打她。”

  “可惜,沒有想到我媽沒有熬過三年,就生病去世了。然後,我還沒有滿18周歲,所以,蔣政還是我名義上的監護人。就在我媽出殯下葬的那天晚上,我很傷心,喝了很多酒,然後蔣政就對我做了很過分的事情。還拍下了視頻。”

  ……

  安雪隻看他的神情,便明白發生了什麽事,蹙眉問道:“蔣政就是用視頻,威脅你,繼續假扮蔣曉燕,當他的女兒?”

  “是的。”

  鄭曉果歎了口氣,眼眶微微泛紅,說:“我當時想過自殺。但是,蔣政說,如果我死了,還會敗壞我和我媽的名聲,所以,我不能死,隻能隨便寫點心情,發泄一下。無意中,就把那封信,隨便投入了一個小區信箱。”

  “就是你和孟夢第一次通信嗎?”

  安雪詢問。

  “是的。”鄭曉果繼續道,“孟夢當時特別單純善良,說了很多她覺得開心的事情,開導我。我就想,熬一熬,等18周歲的時候,我就可以正式脫離蔣政的監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