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作者:李思危      更新:2020-07-08 10:57      字數:3379
  吳臻率先下車,撐開一把傘,再為賀思嘉打開車門。

  “我們要上山嗎?”賀思嘉看見斜側方有條小徑。

  “嗯,山裏有座廟,平時很少有人來。”吳臻將傘傾向他,踩著泥濘朝山裏走,“我好像跟你說過,我爺爺是中醫?”

  “說過。”

  “小時候我身體不好,爺爺有位醫術很厲害的師兄在這裏當住持。那幾年我父母工作忙,大部分時間都是爺爺在照顧我,他和我媽商量後,就帶我來B市找他師兄,請對方幫我調養……”

  吳臻輕聲聊起過往,他在廟裏住了小半年,差不多養好了。接下來幾年,他爺爺總會帶他過來小住幾天,直到他七歲時,那位主持逝世。

  “後來一次地震,山體滑坡,砸壞了一部分廟裏的建築。政府一直沒撥款修繕,和尚們也被分去了別的寺院,這裏就成了荒廟。”

  故事告一段落,寺廟已在眼前。

  舊而小的一座廟,連殿宇都隻有一間,正門簷下懸掛一口幾十厘米高的銅鈴,清脆的金屬音回響在斜風細雨中。

  廟裏走出個中年人,約莫四十上下,見了吳臻就笑:“吳先生來了?”

  吳臻微微頷首,“王伯。”

  聽著吳臻與中年人寒暄,賀思嘉才知道吳臻賺錢後就開始出資修繕廟宇,王伯是他請來的看廟人,和老婆就住在後麵的廂房。

  “這是我朋友,你叫他思嘉就好了。”忽然,吳臻點了他的名。

  賀思嘉忙跟著喊了聲王伯,對方有些局促地跟他打招呼。

  “王伯,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們。”吳臻交代一聲,領著賀思嘉進了大殿。

  殿宇正前方立著一座佛像,佛祖端坐蓮台,莊嚴寶相,看上去應該是在幾年內重新刷過漆。

  吳臻收起傘,跪在佛前蒲團上,姿勢標準地叩地一拜。

  賀思嘉見他虔誠,也跟著跪下,剛拜了拜就感覺唇角溫熱。他睜開眼,吳臻高挺的鼻梁近在咫尺,他甚至能清晰看見對方那顆淺褐色的痣。

  “賀思嘉,我是真的喜歡你。”

  這不是什麽新鮮事,吳臻也不是第一次說。

  但或許是走進了吳臻的秘密,又或許是在佛像的注視下,賀思嘉隻感覺有電流躥過全身,血液直往臉上衝。

  他心如擂鼓,莫名緊張。

  “我、我也喜歡你。”賀思嘉麵紅耳赤地說,又驚覺自己好像是第一次對吳臻表達“喜歡”。

  吳臻眉目間浸染了笑意,握住他一隻手,拇指和食指扣成環,套入他無名指尾端,“是這種喜歡嗎?”

  賀思嘉大腦空白了一瞬,他從未想過那麽遙遠的事,可被吳臻在佛前問起,他也不敢回避,屈從本心說:“你是我就是。”

  “我是。”

  那一刹那,仿佛有柔風吹入賀思嘉心間,催生出纏綿的密林,每片葉子都刻著吳臻的名字。

  他們拜了佛就回到車裏。

  在逼仄的空間裏盡情接吻、做愛。

  一直到雨停雲開,晚霞映山,才驅車返回市區。

  “你帶我大老遠跑一趟,就為了說喜歡我嗎?”路上,賀思嘉衣衫淩亂地躺在後座,懶洋洋問。

  “沒想那麽多,隻是忽然很想帶你去。”

  賀思嘉盯著車頂,不自覺笑了。

  他沒有跟隨吳臻回家,而是去了別墅老宅,進門就看見了賀瑾。

  賀瑾已經等了好幾個小時,自打從白書雅口中聽說了中午發生的事,他就給賀思嘉播了好幾通電話,對方先是掛斷,後來直接關機。

  可想而知,他情緒有多暴躁。

  “你下午幹嘛去了?”

  賀思嘉停下腳步,有些詫異地看他一眼,印象裏,賀瑾很久沒用這種語氣跟他講話了。

  以前他或許會怕,但現在……

  “關你什麽事。”

  賀瑾猛地從沙發上站起來,“賀思嘉!”

  “不用聲音那麽大,我沒聾。”

  賀瑾幾步衝到他麵前,壓低聲音問:“你和吳臻在搞什麽?”

  賀思嘉毫不意外地笑了,“書雅表姐不都告訴你了嗎,搞基啊。”

  賀瑾臉色鐵青,“別嬉皮笑臉的,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喜歡男人了?”

  “我跟你又不熟,幹嘛要告訴你……”賀思嘉眼睛一轉,似笑非笑,“你現在知道了,又要介紹哪個表哥表弟給我?”

  “你——”

  “嘉嘉回來啦?”俞芷蘭的出現打斷了賀瑾的質問,她見兩兄弟站在一塊兒聊天,有些高興他們的親密,“吃晚飯了嗎?沒吃我讓劉嫂去熱熱。”

  賀思嘉譏誚地看著賀瑾,無聲開口——要告狀嗎?

  賀瑾深吸口氣,轉頭叫了聲“媽”,除此之外再沒說別的,沉著臉上樓了。

  賀思嘉沒想到賀瑾居然選擇隱瞞,他也懶得猜對方葫蘆裏賣什麽藥,敷衍了俞芷蘭幾句就回房洗澡,清理幹淨身體後又開車去了吳臻家。

  “還以為你今天不過來了。”吳臻笑看著賀思嘉換鞋。

  賀思嘉抬頭說:“我回家給你拿禮物了。”

  “禮物?”

  “你生日那天,我承諾要重新幫你定一隻表……”

  但賀思嘉的禮物不是表。

  當時他在國外拍攝免稅店代言廣告,期間注意到某個名表品牌的專賣店,頓時想起自己的許諾。可他和吳臻上回因為送表的事大吵一架,雖然早已說開,再送似乎不太合適了。

  他琢磨著要補什麽禮物,鬼使神差就走到了珠寶專櫃前……

  “我想你應該不喜歡表……”賀思嘉穿好鞋站直,從衣兜裏取出個小巧的盒子,幹咳一聲說:“所以給你定了枚戒指。”

  然而戒指的意義過於沉重,他拿到戒指後沒好意思送,就鎖在抽屜裏。

  直到今天,吳臻為他套上了無形的戒指,他也終於有勇氣送出這份遲到的生日禮物。

  ——銀白色的素圈戒指靜靜躺在戒盒裏,比手表不知便宜多少,隻是圈內刻著吳臻名字首字母縮寫。

  “生日快樂。”賀思嘉回避著吳臻的視線,仍有些不好意思。

  吳臻默不作聲取出戒指,套入無名指。

  尺寸合適,不大不小。

  他親吻戒圈,又吻了吻賀思嘉的眼睛,凝望著對方說:“我現在最快樂。”

  作者有話要說:吞吞:戀愛最快樂。

  第61章

  既然是送給情人的戒指,自然應該有一對。

  當天晚上, 賀瑾便收到了賀思嘉發來的一張圖, 圖上是兩隻交疊的手,無名指上各套了隻款式相同的戒指。

  隻要眼睛不瞎, 都能看出那是兩隻男人的手,結合白天的事, 賀瑾如何不明白這是賀思嘉在故意挑釁,當場摔了手機。

  “咚”一聲響, 驚動了正在卸妝的薛冉, 她皺了皺眉, 轉回頭問:“出什麽事了?”

  賀瑾麵無表情與她對視,半晌忽然笑了, “你相信我弟弟會喜歡上一個男人嗎?”

  薛冉怔了怔,避開賀瑾的目光, 繼續對著鏡子梳頭, “關我什麽事?”

  賀瑾走到她身後, 雙手搭在她肩上, “你是我妻子,我的利益就是你的利益, 怎麽會與你無關?”

  薛冉停下動作,冷視著鏡子裏的他勾起唇角:“我是你妻子,又不是你弟弟的妻子,還要管他喜歡誰?”

  “你真的一點不在意嗎?那在婚禮上,你哭給誰看呢?”

  薛冉手一顫, 不慎扯掉了幾根頭發,發絲纏繞在木梳上,糾成亂麻。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哭,或許是為了過去的愚蠢,又或許是因為毫無期待、一眼能望到頭的往後餘生。

  新婚夫妻針鋒相對,另一對今天才確定名分的戀人正在打包行李——吳臻受邀擔任本屆戛納電影節評委,後天早上就要去法國。

  收拾完已經很晚了,兩人直接洗漱睡覺。

  次日一大早,賀思嘉又回了趟老宅,倒是沒見到賀瑾,對方從婚後就搬出去住了,昨天應該是專程回來堵他的。

  然而賀思嘉卻不知道,此時的賀瑾已經拿到了吳臻家的地址,上門拜訪了。

  “進來坐。”

  吳臻自然猜到了賀瑾的來意,雖然從門禁可視電話裏見到對方時有些意外,但他並沒有要回避的意思,直接放人上來了。

  賀瑾站在門廳處掃了眼室內,不見賀思嘉,卻看見鞋櫃上擺著好幾雙眼熟的鞋,當即繃緊了下頜。

  “喝點兒什麽?”吳臻客氣地問。

  “不用。”賀瑾視線落在吳臻左手無名指上,眸色暗沉,“我昨天聽說了一件事,是真的嗎?”

  吳臻眉峰微挑,“你不說是什麽事,我怎麽回答你?”

  他的明知故問激起了賀瑾心頭的火,後者忍著怒氣說:“你和我弟弟,是什麽關係?”

  “思嘉昨天不都跟你說了?”

  賀瑾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親耳聽到吳臻承認,他終於忍不住發難,“我弟弟以前從來都隻喜歡女生,怎麽可能跟你搞在一起!”

  “不是你介紹的嗎?”吳臻輕笑,“當初還是你拜托我照顧思嘉的,謝了。”

  賀瑾一把揪住吳臻衣領,“我讓你照顧他,沒他媽讓你往床上照顧!”

  吳臻垂下眼,忽然捏住賀瑾手骨,當即讓後者五官扭曲。

  “文明點兒不好嗎?”吳臻雙唇隙開,十分溫和地笑了笑,笑意卻不達眼底,“以後還要做親戚的。”

  賀瑾大腦“嗡”的一聲響,疼痛與憤怒化作燎原野火,燒斷了維持理智的最後一根弦,舉拳就揮向吳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