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作者:李思危      更新:2020-07-08 10:57      字數:3465
  路上沒什麽事幹,睡覺是消磨時間的最優選擇。

  當車隊停下,賀思嘉睜開眼,發現他們竟來到了一片棗林。

  負責接待的是位青年村官,據他介紹,村裏的棗子會在九十月份成熟,現下正是收獲時節。

  “早年有研究員來村裏開宣講會,分析咱們這兒的土壤適合種什麽,教大家怎麽搞水土保持耕作,當時隻有幾個腦子靈光的年輕人肯聽,被選為典型戶,後來他們就成了村裏第一批富戶。”村官三十歲不到,言行舉止間還有屬於年輕人的熱情與銳意,“生態保護需要共同協作,科學家研究原理,我們農民負責實施。”

  梅慶說:“有時候想說服農民,比搞科研還困難啊。”

  村官滿心讚同:“跟農民講理論他們不懂,可一旦看到效果,大家的學習積極性比誰都高。咱們村的村民能幹又肯吃苦,所以才有了我們現在看到的萬畝棗林。”

  賀思嘉分神聽著,見到滿樹圓棗,他難免想到上回媒體探班吳臻拿棗來比喻他的事。

  他忍不住去看吳臻,對方並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好似已經忘了。

  節目組安排了嘉賓體驗收棗,賀思嘉見村民打棗很有意思,主動要了根杆子。

  他晃動長杆時,吳臻提著竹筐從他身後走過,一句很輕的聲音飄入賀思嘉耳朵——

  “小棗打棗。”

  賀思嘉猝然回頭,見吳臻蹲在地上撿棗,認真得就像什麽都不曾說過。

  他內心糾結了下,不太想打棗了,有點想打人。

  打棗很費體力,賀思嘉沒多會兒就感覺手臂酸疼,開始偷懶。

  其餘人都在忙自己的,沒注意到,隻有吳臻走了過去,“我來吧。”

  賀思嘉頓時燃起一股雄心壯誌,義正言辭地拒絕,“吳老師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過度樂於助人隻會助長好逸惡勞的不良風氣。”

  吳臻短促地笑了聲,“賀老師品德高潔,令人敬佩。”

  賀思嘉自己吹的牛,跪著也得堅持,可真幹下來並沒有想象中難。

  再次上車後,他活動著胳膊,吳臻輕捏了下他上臂,問:“累嗎?”

  熟稔的動作幾乎讓賀思嘉忘了他倆僵持的關係,脫口而出:“還好,之前去軍訓基地練了半個月。”

  吳臻頓了頓說:“我都不知道。”

  賀思嘉態度又冷淡下來,“你不知道的多了。”

  臨近中午,他們終於到了水保生態研究中心,作為綜藝收官期,正能量的主題宣講是必不可少的。

  中心負責人領著他們參觀試驗基地,有人正拿著工具分解土塊,測量其中有多少土壤、土裏有多少有機含量,甚至連根莖都得一根根數清;也有人站在各項試驗儀器前記錄數據、采集樣品。

  負責人一一為他們介紹,指著幾名研究員說:“他們現在做的‘土壤抗衝刷’試驗,就是通過鋼絲針將棉線來回穿進土裏,模擬植被根係。隻有了解植被根係與土壤流失的關係,我們才能在不同土壤和環境條件下,選擇最適合的植被……”

  賀思嘉聽得半懂不懂,在節目組的要求下親自參與了幾個小實驗,離開前,他還找研究員要了一塊土。

  阮雪梨偶然看見了,問:“你拿土塊幹嘛?”

  賀思嘉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小聲點兒,我有用。”

  阮雪梨一頭霧水,見賀思嘉無意多說,隻好壓下好奇心。

  隨後,負責人又帶他們去了站史陳列館。

  館內存有幾十年來采集到的土壤樣品,直到今天,科學家們依然堅守著這份傳承。

  “其實最開始黃河不叫黃河,叫河、大河、清河,直到唐朝才由官方確定下黃河的名字……”

  “黃土高原並不是就地形成的,而是被西伯利亞的風吹來的,風中的土壤顆粒遇到暖氣流慢慢沉降,在兩百萬年的時間裏,逐漸形成了如今的黃土高原……”

  “我導師是位著名科學家,他曾經說過‘黃河不清,我死不瞑目’,讓黃河變清是他畢生的信念和信仰。老人家三年前離世了,那年黃河輸沙量從過去的十六億噸下降至一億多噸,可以說基本實現變清,我想他應該可以安息了……”

  負責人徐徐講述著黃河治理的成果,還有期間發生的故事。

  如果說星空是詩意的,那大地就稍顯幾分質樸與沉悶,就連故事都少了些跌宕起伏,嚴謹又嚴肅。

  但不論星空或大地,帶給賀思嘉的震動是一樣的。

  夢境與現實交相輝映,人類才會對未來懷有更多期許。

  這時,有節目組工作人員找到苗妙妙,送上了屬於她的任務卡。

  “參與測流工作。”苗妙妙茫然念出任務內容。

  中心負責人和善地笑了笑,“我們附近有座水文站,負責測量河段泥沙含量和水量數據,咱們現在搭車過去?”

  一行人坐上中心的擺渡車,出發前往水文站。

  當得知測量工作得在橫跨河道的吊籃上完成時,苗妙妙的眼神裏流露出幾分擔憂,而等她見到懸在十米高空正左右搖晃的吊籃後,擔憂變成了驚懼。

  賀思嘉見她害怕,本想陪她上去,可導演不讓。

  於是,他隻能目送苗妙妙一臉視死如歸地登上吊籃。

  通過操作室的操控,吊籃跨過堤壩,緩緩滑向河道中央。

  賀思嘉手搭額頭向上望,忽聽吳臻問:“你的任務呢?”

  “對啊!節目都快錄完了,你怎麽還沒領到任務?”阮雪梨也意識到不對。

  賀思嘉撇了撇嘴,“第一天來集合的路上,我就收到任務了。”

  “是什麽?”

  “保密。”

  賀思嘉一直將秘密憋到最後,等他們到了T市某家酒店的大堂,他終於透露了任務內容。

  “導演讓我分別送你們一份有紀念意義的禮物,我都準備好了。”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賀思嘉打開背包,先取出個盒子,送給梅慶一盒茶葉,“這是我們第一晚借住那家人收藏的茶葉,都是他們自己種自己炒的,聽他們說是品質最好的。”

  梅慶喜歡喝茶,樂得接下,“謝謝了,我很喜歡。”

  賀思嘉接著送了阮雪梨一副麥畫,是他在城隍廟裏買的。畫是用麥子顆粒粘成的,圖案是漓江風光,而阮雪梨從小就在漓江邊長大,自然也很滿意。

  “妙妙,你今年要藝考了吧?”賀思嘉忽問。

  苗妙妙毫無防備地點頭。

  “藝考也不能忽略文化課,我們路過的Q市是高考強市,哥哥特意為你選了幾本輔導書。”賀思嘉取出書,拍拍苗妙妙瘦弱的肩,語重心長道:“好好學習,報效祖國。”

  “……”

  苗妙妙以前不認識賀思嘉,對賀思嘉的了解也大都來自媒體,其實觀感並不好。但經過幾天相處,她早就轉變了印象,賀思嘉並不像傳聞那般難以相處,反而很好說話,又非常照顧她。

  可此刻感受著懷裏輔導書的重量,那些好印象正緩緩坍塌、崩散……

  而賀思嘉已轉向最後一位嘉賓。

  吳臻麵上還帶著笑,見賀思嘉看了過來,微一挑眉。

  “給你的。”賀思嘉遞出個塑料袋。

  吳臻接過後掂了掂,手感有些沉,他打開袋子,發現是塊幹枯的土塊。

  阮雪梨一見土塊就覺得眼熟,脫口道:“這好像是你找研究員要的土?”

  “對啊。”賀思嘉坦然承認。

  “有什麽意義嗎?不就是從裝土的筐子裏隨便拿了一塊——”

  “什麽隨便?”賀思嘉振振有詞,“雖然它隨處可見,也不值錢,但能為我國水土保持做出貢獻,怎麽能叫隨便呢?”

  “……”

  阮雪梨表情一言難盡,梅慶也同情地瞥了眼吳臻,就連苗妙妙都開始反思,其實思嘉哥哥對她還挺好的。

  “不錯。”吳臻微微頷首,“很浪漫的禮物。”

  阮雪梨和苗妙妙異口同聲:“浪漫在哪裏?”

  吳臻將土塊收回袋子裏,噙著笑說:“始於兩百萬年前,源自遙遠的西伯利亞,被風送來的曆史,還不夠浪漫嗎?”

  作者有話要說:斯嘉麗:是我輸了。

  第42章

  賀思嘉深知吳臻的語言功底,短暫怔愣後就消化了。

  但其他人就不那麽平靜了。

  “我的天, 吳老師你也太會講了吧。”阮雪梨兩眼變成星星。

  梅慶也笑著說:“被你這麽解釋, 倒感覺你的禮物最貴重了。”

  唯有苗妙妙抱著自己的輔導書,再次陷入自閉。

  嘉賓們跟節目組的人一一道別, 拉著行李箱各自回房,也預示著本次綜藝正式錄製完成。

  賀思嘉進門後直衝浴室, 昨晚沒條件洗澡,他難受了一整天。

  他躺在浴缸裏玩了把遊戲, 又簡單衝了下淋浴, 吹幹頭發出來後, 就聽見手機響了。

  “雪梨?”

  “要不要去唱K啊?”

  賀思嘉看了眼時間,六點四十。

  “就我倆嗎?”

  “當然不是啦, 我已經問了梅老和妙妙了,他倆都OK, 你和吳老師熟, 你去問他好嗎?”

  賀思嘉沒直接答應, 而是說:“我還沒吃飯呢。”

  “我也沒吃啊, 咱們出去吃唄。附近就有家購物中心,吃完飯直接上KTV。”

  “……那好吧。”

  畢竟梅慶都答應了, 賀思嘉不可能掃興,他在沙發上坐下,點開吳臻的微信。

  距離上次聯係已經過去快兩個月,賀思嘉掃了眼定格的聊天記錄,又鎖掉手機。

  他煩悶地踢開拖鞋, 略一思忖,決定直接去敲門。

  吳臻就住在他隔壁,開門後見他穿戴整齊,還戴上了口罩和帽子,愣了愣問:“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