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
作者:李思危      更新:2020-07-08 10:57      字數:3446
  他輕扯開唇角,透出與平時氣質不符的陰柔,“承你吉言。”

  盡管兩人的對話並不帶火藥味,可現場的氣氛卻莫名古怪,笑鬧聲逐漸稀落。

  新郎官反應最快,趕緊叫人給吳臻遞條毛巾,他頗為愧疚地解釋了潑水的習俗,“……不好意思,咱們村的人都知道要躲,忘了跟您說。”

  吳臻盯著淡黃的、不知被誰用過的毛巾,微乎其微地皺了皺眉,伸手接下,“沒關係,寓意挺好。”

  一點意外並不會影響接親進程,隨著新郎官進了大門,院子裏響起劈裏啪啦的鞭炮聲。

  在新郎叩拜新娘先祖靈位時,吳臻已悄然離開,而賀思嘉此時也已下了房頂,湊在新郎邊看熱鬧,還幫著對方闖了新娘房門。

  等新郎背著新娘出門,他才慢吞吞往回走。

  跟拍的工作人員都撤掉了,隻有房間裏還架著台攝像機。

  吳臻並不在屋內,賀思嘉取下麥克風,拿上洗漱用具去了院子。

  他今天很累,隻想早點睡覺。

  院內的洗手池很有年代感,賀思嘉小時候跟外公去鄉下玩,就見過類似的四方形水泥洗手池。他擰開旋轉式水龍頭,接了大半杯水,將電動牙刷塞進嘴裏,聽著“滋滋滋”的震動聲。

  賀思嘉就如孩童時一般,單腳踩在池台上刷牙,頗有些意氣風發。

  沒多會兒,他看到吳臻過來了,對方肩上搭著條毛巾,手裏還拎著個塑料盆,濕漉漉的頭發和泛著水汽的皮膚,一看便知剛洗過澡。

  兩人互看一眼,沒什麽交流。

  見吳臻進了屋,賀思嘉刷牙的動作稍慢了些,又很快恢複正常。

  牙刷震動停止,賀思嘉含著水,正準備吐掉,就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

  “思嘉。”

  賀思嘉半彎著腰轉過臉,雙頰微微鼓起。

  吳臻在他身旁站定,端著瓷杯,慢慢喝了口水,突然一傾杯口,杯中水盡數澆在賀思嘉頭頂。

  “……”

  足足有好幾秒鍾,賀思嘉都不敢相信發生了什麽,直到溫水流入眼睛,帶來些微的刺痛,他才猛地吐掉水,拿袖子擦了把臉,又驚又怒地罵道:“你是不是瘋了?!”

  “我不瘋你理我嗎?”

  賀思嘉一怔。

  “你對我可能有真實反應嗎?”吳臻抬手抹掉賀思嘉嘴角的牙膏沫,被後者重重拍開,他不以為意地笑笑,“不過是個玩笑,至少現在你是真的生氣,再說……你本來也要洗澡的。”

  如此輕描淡寫的一句徹底激怒賀思嘉,他沒興趣揣摩吳臻的心思,直接將漱口杯中剩餘的水回潑向對方,潑完仍不解氣,又踹了吳臻小腿一腳,撞開人氣衝衝回房。

  賀思嘉沒在屋裏停留多久,便去了浴室。

  當他再次回到房間,見吳臻正躺在床上玩手機,隱隱還能聽到鬥地主的音樂聲。

  賀思嘉這會兒已稍稍平息了怒火,他冷著臉走到床邊,冰凍的視線射向吳臻。

  吳臻轉眼問:“睡嗎?”

  “廢話,你讓開。”

  屋裏的床一側靠牆,頭尾都有擋板,而吳臻就躺在外側,若不讓開,賀思嘉得從他身上翻過去。

  但吳臻隻笑了笑,“你睡相有多差自己不知道?床又不寬,睡外麵不怕滾下去?”

  賀思嘉當然知道,他不止一次搶過吳臻被子,還曾把吳臻踹下床。

  他見吳臻無意讓出外側,自己又不可能睡地上,於是做出要上床的姿勢,抬腿一腳踩中吳臻小腿骨。

  他身體大部分重量都壓在這一腳,可想而知被踩的人有多疼。

  吳臻條件反射縮腿,賀思嘉沒站穩,朝前撲倒。

  隻聽一聲響,賀思嘉半個身子都壓著吳臻,後者悶哼一聲,虛摟著他的背說:“你最近薯片吃多了?”

  賀思嘉心說活該,悶不吭聲翻去床內側,鑽進被子裏背轉過身。

  吳臻掃了眼他露在被子外的腦袋,新發型突顯了頭部輪廓,他發現賀思嘉顱骨很圓。

  半晌,吳臻關掉了床頭燈。

  黑暗降臨,賀思嘉緊閉雙眼,警惕著身邊的人。

  直覺告訴他,吳臻不可能安分。

  “思嘉。”

  聽見吳臻果然開口了,賀思嘉身體緊繃,藏在被子裏的手握住了拳——吳臻套路多,自己又不是個心智頑強、能經得起挑逗的人,必須嚴防死守——

  “我忽然想起,好像忘了擋住攝像機。”

  “……”

  作者有話要說:吞吞:你剛剛投懷送抱,都被拍到了。

  第40章

  賀思嘉猛坐起身,驚恐地看向攝像機。

  可此時太黑, 他連攝像機在哪兒都分辨不出。

  “沒事, 又沒收音。”吳臻氣定神閑地安慰。

  賀思嘉一想也是,他剛才都背對攝像機, 頂多被拍到摔了一跤,於是放下心, 再度躺回去。

  吳臻微微偏過頭,但在伸手不見五指的環境裏也看不清什麽, 過了會兒, 他開燈下床, 擋掉了攝像機鏡頭。

  半夜裏,吳臻被熱醒了, 發現賀思嘉就像隻無尾熊似的扒住他。

  他試圖拿開賀思嘉的胳膊,對方又纏了上來。

  吳臻隻好加大力氣, 似乎將賀思嘉弄醒了, 對方迷迷糊糊哼唧兩聲, 腦袋在他頸窩裏蹭了蹭。

  見賀思嘉又沒了動靜, 吳臻無聲歎氣,安靜地躺了會兒, 鬆開手。

  次日醒來,吳臻就發現狀況不對,他好像有點感冒。

  吳臻很少生病,但前天下午他才從俄羅斯飛回國,半夜轉機到X市, 隻在酒店睡了不足兩小時,緊接著又是一整天的折騰,加上時差、溫差、被澆涼水等等因素,會感冒不足為奇。

  他坐起身,揉了揉昏沉的頭,餘光窺見賀思嘉正緊貼著牆壁,也不知何時放開他的。

  吳臻不自覺笑了笑,傾身幫對方理好被子,下了床。

  吃早飯時,吳臻連打幾個噴嚏,梅慶擔心地問:“感冒了?”

  吳臻其實不太想說話,但也禮貌地答了,“有點。”

  “是不是昨——”

  阮雪梨及時住口,暗暗瞟了賀思嘉一眼,她猜測多半因為昨晚上那桶涼水。但這話問出來有挑事嫌疑,畢竟不少粉絲都有被害妄想症,成天懷疑全世界要害自家正主,若讓吳臻粉絲知道他感冒與賀思嘉有關,即便賀思嘉不是有心的,也免不了挨噴。

  雖說節目播出後遲早曝光,可不能由她來挑明。

  阮雪梨描補說:“是不是昨晚太累了?吳老師吃藥了嗎?”

  她昨天幫賀思嘉擦藥時,看到吳臻醫療包裏有感冒藥。

  “吃了,謝謝。”

  吳臻溫和地笑笑,又轉頭跟節目組導演商量,隻說無意讓觀眾知道自己生病,希望節目組剪輯時幫忙遮掩一下。

  阮雪梨能想到的,他當然也能想到。

  賀思嘉沉默地聽著,倒談不上愧疚,隻是有些在意。

  但他什麽都沒說,隻小口咬著饅頭。

  飯後,一行人婉拒了主人留他們吃酒席的邀請,繼續上路。

  梅慶考慮到吳臻病了,讓他去後排躺著,自己去了另一輛車,臨走前不忘交代其他人照顧一下。

  阮雪梨和苗妙妙都是女生,跟吳臻又不熟,照顧病人的重任理所當然交給了賀思嘉。

  賀思嘉望著身旁搭上毛毯閉眼休息的吳臻,心情頗為複雜——如果刻意回避,倒顯得自己在意;但若正常地關心照料,又容易產生誤會。

  他拿捏不好一個合適的、平衡的態度,因為他的麵具在吳臻麵前根本不管用。

  思忖片刻,他決定吳臻有什麽要求他照做好了,也不必過於主動。

  車開了小半鍾頭,吳臻始終沒說話,像是睡著了。

  他睡覺時很安分,賀思嘉本來做好吳臻會枕在他腿上,或靠著他肩膀的準備,但對方不論多顛簸都盡量保持身體平穩,與他隔著安全距離。

  若非沒必要,賀思嘉簡直懷疑吳臻在裝睡。

  總歸說是照顧,其實賀思嘉也沒做什麽,隻除了叫醒吳臻。

  因為路上同樣會經過許多小景點,吳臻雖然身體不適,卻很敬業,每次都會跟著下車,在鏡頭前表現得很正常。

  快到中午時,他們抵達了節目組安排的R縣城隍廟,工作人員給吳臻送上任務卡。

  “要不吳老師擺拍幾個鏡頭?”導演有些擔心吳臻無法完成任務。

  但吳臻拒絕了。

  隻是當他打開任務卡後,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

  原來任務要求吳臻登台唱眉戶戲,也就是X省戲劇的一種,比秦腔更為婉轉清麗。

  這倒沒什麽,關鍵是任務卡上還配著畫,畫中有位陝北老農,白褂黑褲,腰間係著大紅綢帶,頭上還包著白毛巾。而且據導演說,吳臻還得上大濃妝——不是傳統的舞台妝,而是像年畫娃娃般的深眼影,外加臉上兩坨紅。

  就連賀思嘉都不敢說自己能hold住這種災難造型。

  吳臻可想而知也沒能hold住,雖然有顏值打底談不上醜,甚至隱隱透著一點清秀,但實在滑稽。

  所有嘉賓都在笑,賀思嘉大笑的同時忽然察覺一件事,吳臻竟有些男生女相,隻不過平時結合對方的造型以及自身氣質看不太出來。

  賀思嘉心裏有些旖念,又很快驅散,跟著眾人去了戲台下,等待吳臻的表演。

  吳臻跟老師學了大半小時便登台了,他今天唱的是《十二把鐮刀》選段,故事背景發生在延安,講述抗戰時期鐵匠王二勸媳婦桂蘭為八路軍打鐮刀的故事。

  節目組請了位民間藝術家飾演桂蘭,配合吳臻唱戲。

  賀思嘉原本抱著看笑話的心態,可吳臻一開嗓他就被震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