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作者:李思危      更新:2020-07-08 10:57      字數:3629
  “實話罷了。”

  賀思嘉坐下來,見屏幕上已經在播放片尾曲了,便問:“想不想重溫舊夢?”

  “用不著,這電影我從來沒看過。”

  “為什麽?”

  吳臻喝了一口水,神情淡漠:“拍攝經曆不太愉快,不想看。”

  賀思嘉頓時來了精神,催問緣由。

  吳臻輕掃他一眼,不急不緩地說:“你知道安星河是誰演的吧?”

  “廢話,誰不知道他,之前還和我競爭A家代言,找了一堆水軍黑我。”

  安星河的飾演者叫王途,童星出身,角色廣為人知,拍《一船清夢壓星河》估計意在轉型。但對方至今還在跟賀思嘉競爭資源,明顯轉型失敗,隻是作為流量界前輩,王途人氣雖有滑落,咖位仍比賀思嘉高。

  “那時同性戀婚姻法還沒通過,王途又是童星,選擇拍同誌片非常冒險。他自認犧牲很大,希望收效最大化,絕不允許被別人搶了風頭。”

  吳臻當年就看得很明白,隻是年輕氣盛,不肯妥協,如今再提起,語氣相當平靜:“可他演了太多粗糙爛製的劇,靈氣被嚴重消磨,在戲裏壓不住我,就聯合其他演員排擠我,當時沒人陪我走戲,隻有導演願意教我。”

  王途甚至想換掉吳臻,可導演是吳臻中影的老師,堅決不同意。

  “太小心眼了吧?”賀思嘉本來就討厭王途,這會兒更是嫌棄,幸災樂禍地說:“他多半很後悔,現在見你是什麽反應?”

  吳臻的資源王途已經夠不上,可若圈內有大型活動,兩人還是有機會碰麵的。

  “沒注意。”

  “哈哈,肯定是避著你了。”

  賀思嘉正琢磨下次活動要和吳臻一起,瞧瞧王途的熱鬧,忽然聽見一聲異響,眼前霎時一暗。

  “停電了?”他站起身,說要去拿手機,卻不小心被拖鞋絆了下,正努力維持身體平衡,一雙手扶在了他腰間。

  吳臻輕聲提醒:“小心。”

  隔著睡衣,賀思嘉能感覺到對方掌心傳遞的溫度,腰側皮膚隱隱發熱,他回頭看了眼吳臻,卻隻能看見對方模糊的輪廓。

  吳臻很快鬆手,賀思嘉兀自站了會兒,又坐了回去。

  “你不是要拿手機?”吳臻問。

  “我改主意了。”

  賀思嘉合上電腦,沒了熒幕投射的微弱光線,室內徹底陷入黑暗。

  他側身麵朝吳臻,蹬掉拖鞋腳踩在椅凳上,抱著膝蓋說:“趁現在沒電,咱們來聊點刺激的話題,敢嗎?”

  吳臻無聲一笑,“聊什麽?”

  “和討厭的人拍吻戲會惡心嗎?”

  “不會,演員的任務就是完成角色,拍戲時身體隻是表演的工具。”

  賀思嘉沒料到這種問題吳臻也能給他上教學課,暗自撇了撇嘴,他想起沈夢和安星河數次激烈的親吻,幹脆再直接一點,“你們有舌吻嗎?”

  吳臻沉默一瞬,“沒必要做到那一步。”

  “那床戲呢?”

  “你想問什麽?”

  賀思嘉不自覺壓低聲音:“你硬了嗎?”

  這一次,吳臻沉默的時間更長,“你哪兒來的無知問題?拍床戲大多靠借位,就算雙方同時赤身上陣,也會在關鍵部位纏膠帶,周圍十幾台大燈烤著,還隨時有人幫你調整姿勢。”

  賀思嘉閑閑地說:“我又沒拍過,而且假戲真做也不是沒有。”

  電影中一共兩場床戲,演員不論神態或肢體反應都非常真實,哪怕賀思嘉對男人沒欲望,看片時也不免為鏡頭中滲透的性張力感到耳熱。

  加上他跟吳臻現實裏認識,更容易代入情景,賀思嘉越看越不自在,後來直接給拖過去了。

  吳臻嗤笑,“正經電影誰會假戲真做?”

  “我可聽說有的演員拍完床戲就崩潰,還有些人在鏡頭下更容易興奮。”賀思嘉故意挑釁,“誰知道吳老師有沒有奇怪的愛好?”

  “打聽得這麽細,你想拍?”

  “我才不拍同誌片。”

  吳臻分明指的是床戲,見賀思嘉反應頗大,稍稍一頓:“排斥同性戀?”

  “那到沒有,隻是同誌片風險太大,先不說過審艱難,就算上映也沒幾個票房,一旦拿不到獎,白白浪費幾個月時間。”

  “不錯,我花了好幾年才想通的事,你現在就明白了。”

  “吳老師是在故意轉移話題嗎?”

  賀思嘉提問時態度隨意,可問出口就莫名在意,哪怕吳臻的回答暗示明顯,他還是想得到一個確切的答案——有,或者沒有。

  但吳臻並未如他的意。

  下一刻,賀思嘉聽見衣料窸窣聲,或許是黑暗放大了感官,他直覺吳臻此刻離他很近。

  果然。

  吳臻的聲音似響在耳畔:“是,因為我沒興趣跟你討論我的性癖。”

  作者有話要說:小腦斧:明明問了好多,卻感覺什麽都沒問出來,心累。

  吞吞:隻是討論沒意義。

  第13章

  話音一落,便聽“啪”的一聲響,燈亮了。

  賀思嘉微微眯眼,視野中再度有了色彩,繼而發現吳臻身體前傾,與他咫尺相隔,一雙墨色的眼睛非常直接地注視著他,充滿了攻擊性。

  賀思嘉條件反射朝後仰,卻忘了自己是側坐的,由於身後沒有椅背阻擋,他直接摔了下去。

  慌亂間,賀思嘉帶倒椅子,肋骨被椅凳一角頂了個正著。

  “嘶……”賀思嘉倒抽一口氣。

  “摔哪兒了?”吳臻趕緊起身,彎腰拉住他一隻胳膊。

  賀思嘉忙嚷嚷,“喂你別動啊,我肋骨要斷了!”

  “我看你精神挺好。”

  說是這麽說,吳臻還是輕拿開賀思嘉捂著左側肋骨的手,小心翼翼按壓四周。

  “你往哪兒摸。”賀思嘉感覺吳臻的指腹一寸寸往下,忙止住對方。

  “骨頭沒事。”吳臻心下稍安,又拉了賀思嘉一把,“我扶你去床上躺著。”

  賀思嘉閉著眼,宛如條死魚,“等會兒,我先緩緩。”

  吳臻有些好笑,索性長臂一撈,抱起賀思嘉。

  即便第一次體驗公主抱,賀思嘉除了剛開始有些吃驚外,並沒有太大反應,還配合地環住吳臻脖子,問:“我重嗎?”

  “可以再吃兩箱薯片。”

  “……”

  幾步間,吳臻已將人放上床,“有跌打損傷藥嗎?”

  賀思嘉還真有,前幾天拍雨中戲摔了太多回,膝蓋都給磕紫了,綿綿有去醫務室拿藥膏。

  吳臻翻箱倒櫃找到藥膏,考慮到肋骨的位置比較私密,本想讓賀思嘉自己擦,卻見對方撈起睡衣,一副“快點兒來伺候本大爺”的無賴樣,態度十分理所應當。

  他頓了頓,先去洗了個手,回來便半是認真半是調侃地說:“我有時真懷疑你沒長手。”

  賀思嘉假裝沒聽見,還不忘交代,“你輕點兒啊。”

  吳臻先看了遍說明,擠了點藥膏在手心,搓開後按住賀思嘉左肋。感覺到掌下細嫩的皮膚,以及呼吸所帶來的輕微起伏,他垂下眼,用力一揉。

  “啊——”

  賀思嘉當即痛叫,輕踹了吳臻一腳。

  吳臻抓住他小腿,隙開唇涼涼一笑,“賀思嘉,你要再敢亂動,我就真不客氣了。”

  賀思嘉從不怕威脅,可他懷疑吳臻不止是威脅,求生的本能警示他不要作死,於是安分下來。

  上完藥,吳臻說要回去,賀思嘉打了個哈欠,懶懶掀起眼皮,“慢走啊。”

  吳臻頓時體會到“用完即扔”的無情,剛擰開門把又聽身後的人說:“你以前的電影網上都不全,你那兒應該有吧,幹脆打包發我好了。”

  吳臻回頭:“你想看?”

  “餘導讓我休息兩天,反正也沒事幹。”賀思嘉撐起上身,恣意一笑:“等吳老師新片上映,我包場補票。”

  吳臻雖不理解賀思嘉為什麽突然對那幾部冷門電影有興趣了,可畢竟小事一樁,便答應回去問問團隊。

  次日中午,賀思嘉收到阿水給的移動硬盤,說裏頭存了吳臻所有老片。

  他還真就一部部點來看了,不僅自己看,如果碰上吳臻有空也會拉著一塊兒,如此吳臻便成了他房裏的常客,對方總會教他一些表演上的小技巧,或者談論些拍攝時的八卦,兩人關係愈發熟稔。

  或許是吳臻傳授的技巧實用,又或許是雨中戲讓賀思嘉開竅了,複工後他進步明顯,有時還能閃現高光。

  期間有一場戲是金小寒終於意識到哥哥走了,在家裏衝金母發脾氣。劇本隻安排金小寒不肯吃飯並摔碗,可賀思嘉突然來了靈感,在情緒爆發之前,他將自己的碗筷擺在哥哥常坐的位置,金母給他放了回來,他又再放回去。

  反反複複,近似刻板行為。

  當天餘楓誇了他,連飾演金母的朱宜也不吝嗇褒獎,自那以後對他親近許多。

  不過隨著賀思嘉主動性的提升,在角色理解上偶爾會和餘楓有衝突,就比如此時此刻——

  金立夏即將赴省城讀書,村民們拉著橫幅吹起嗩呐相送,村口道別時,金小寒躲在金母身後,拒絕哥哥觸碰。可餘楓認為這時候的金小寒意識不到“告別”所承載的含義,賀思嘉表達有誤,不應該躲。

  “我不同意。金立夏在縣裏讀書,隻有周末才回家,消失三五天是常事,為什麽獨獨這回金小寒反應特別大,甚至第二天冒雨去追?”賀思嘉認為金小寒或許不能完全理解,可潛意識感覺到這次道別和以往不同,當然會排斥。

  “金小寒的潛意識並不會在當時當刻生效,他思維不健全,對事物的判斷並非來自經驗和學識,而是通過周圍各種反常的細節,並且需要慢慢吸收和消化。”餘楓半步不退,“另外,戲劇需要衝突,靜與動是衝突,懵懂與頓悟也是衝突,電影是個整體,你第一時間就躲,會削弱後期爆發的衝擊力。”

  兩人僵持不下,賀思嘉急了,索性直言:“電影是你的,角色是我的,反正我就這麽理解。”

  餘楓眉心一蹙,轉頭就問吳臻,“你又把那套不著四六的說辭講給思嘉聽了?”

  吳臻聳聳肩,攤開手無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