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
作者:李思危      更新:2020-07-08 10:57      字數:3422
  “沒事,你也沒用多大勁兒,再說是我故意湊上來的。”

  果然。

  “你可真敬業。”賀思嘉忍不住諷刺,有些惱火,“難道除了吵架就沒有溫和一點的辦法嗎?”

  “有啊,餘導不是說了,用不了。”

  “是什麽?”

  “你真不知道?”

  賀思嘉搖搖頭。

  吳臻唇角形成上揚的弧度,緩緩吐出兩個字:“約炮。”

  第6章

  賀思嘉差點兒嗆住,雖然圈裏“劇組夫妻”不少,可都出於自願,難不成吳臻換成個女的,餘楓還真會要求他倆先打一炮?

  但很快,賀思嘉就知道被騙了。

  吳臻毫不掩飾自己的惡作劇,肆意大笑,就連餘楓都忍不住笑出聲。

  見賀思嘉臉色越來越黑,吳臻忍著笑說:“我也不完全在騙你,一些比較露骨的親密戲,演員如果放不開或者進入不了狀態,個別導演會委婉暗示他們私下交流,當然,並不是強製性的。但除非萬不得已,很少有導演選擇這種方法。”

  大部分都是常規的清場聊天,或者一方安慰另一方。

  “至於你我的情況,餘導通常會提前安排我們同吃同住來培養默契,隻是我倆之前都有工作,進組太晚,時間上來不及。”

  “沒錯,我把你倆的房間安排在對門,休息室和化妝間也安置在一處,就是這個原因。”

  餘楓語帶戲謔:“如果思嘉你要是個女演員,我可能真會考慮其它辦法。”

  賀思嘉不滿,“憑什麽我是女演員?”

  “……”

  這關注點?!

  餘楓好笑地搖搖頭,吩咐:“先去休息吧,好好準備下一場。”

  第二場戲是講金家鄰居半夜被狗叫驚醒,發現金家門口有人,一時誤會兄弟倆是小偷。

  飾演鄰居的並非演員,而是餘楓在本地找的一位素人大叔,對方身著背心褲衩,外披軍大衣,站在自家院中衝金家門口的兩道影子喝問:“誰?”

  鄰居手持電筒,光打在金立夏臉上,後者避開眼,本能地護了下金小寒。

  “叔,是我,立夏。”

  鄰居猶疑地朝前幾步,看清對方的確是消失好幾年的金家長子後,長舒了口氣,“立夏啊,咋突然回來了?這大晚上的,叔還以為是賊呢。”他又看向金小寒,和氣地笑了笑,“小寒都長這麽大啦?”

  金小寒害怕地扯住哥哥衣角,躲到金立夏身後。

  此刻,賀思嘉不得不承認,吵一架還是挺管用的,換成剛才的他,絕不可能如此自然地去扯吳臻衣角。

  畢竟劇本不會詳盡到表情層次和肢體動作,演員如何演全靠自我發揮,在搭檔相對陌生的情況下,盡量避免身體接觸是大多人下意識的行為。

  他聽著吳臻和素人大叔對台詞,注意到吳臻所說竟是本地方言,而之前那幕戲,對方講的可是普通話。

  “卡!金小寒不要走神,專心一點!”

  賀思嘉一個激靈,差點忘了餘楓那雙顯微鏡眼,他定了定神,重新再來。

  一段戲下來,賀思嘉表現得中規中矩,等各景別又拍了幾條就算過了。

  結束了一天的拍攝任務,兩位主演一塊兒朝化妝間走,半路上,賀思嘉問:“你會這裏的方言?”

  吳臻偏頭看他,“進組前找了個老師學的。”

  賀思嘉隻當是餘楓布置的任務,和他那個減肥十斤同樣性質,隨口問道:“學了多久?”

  “一個多月吧。”

  “這麽快?”

  “需要用到方言的台詞不多,會個大概就行。”

  到了化妝間,吳臻推開門,示意賀思嘉先進,“這也不算快,有語言天賦的演員三個月能學會一門外語,一兩周方言就能說得很熟練。”

  “誰啊?”

  “很多,咱們組裏就有。”

  吳臻坐到自己座位上,透過鏡子與賀思嘉對視,“梅老會十多種方言。”

  賀思嘉驚訝地瞪大眼,隔了會兒問:“那你呢?”

  鏡子裏的吳臻眉眼含笑,“你猜啊。”

  賀思嘉被吳臻坑了幾回,見對方又一副戲弄人的表情,心下警惕,決定不猜。

  次日中午在餐廳遇見梅慶時,他直接上前求證。

  “我哪兒會那麽多,也就七八種吧。”梅慶隻點了碗煎蛋麵,吸溜著麵條說。

  賀思嘉剛想著吳臻果然又在騙人,就聽梅慶說:“不過確實學過十來種,但有的基本沒用過,漸漸就忘了。怎麽,小賀對學方言有興趣?”

  那還真沒有。

  拍戲對賀思嘉而言隻是工作,他不至於像有的明星那樣瘋狂紮戲、動輒請假,或是受點兒小傷就吵著去醫院,但要說多敬業、多有上進心是不可能的,他純粹就是在混日子。

  當然,賀思嘉也不會傻到對梅慶說實話,含糊地表示:“有點兒意思吧。”

  梅慶一貫不吝嗇提點後輩,當即向賀思嘉傳授起各種學習方言的小技巧,沒多會兒他助理來了,告訴他行李已經收好,吃過午飯就能走。

  “您要去哪兒啊?”賀思嘉好奇地問。

  原來梅慶昨天進組隻是報個到,他在伽羅村沒幾場戲,且都被排得很後,空餘時間早安排好要去S省各地見戰友,順便給幾位早逝的戰友掃掃墓。

  “小賀真要想學方言,可以找你立夏哥問問。”

  梅慶笑著說:“我以前跟他合作過一部戲,年輕人厲害得很,挺冷門的方言專攻了半個月就說得很溜了,幾乎沒口音。”

  賀思嘉一愣,想到昨晚吳臻那些話,搞半天是在自誇。

  他短促地笑了聲,真自戀。

  由於背負著減肥重任,賀思嘉吃得很少,飯後就溜達到了片場,下午有他一場戲。

  此時,吳臻剛拍完一場外景戲,手裏端著助理送的盒飯,賀思嘉來時正巧看到,順嘴問:“就吃盒飯嗎?”

  吳臻長腿一伸,勾了張矮凳過來,示意賀思嘉坐,邊拆筷子邊說:“都是一樣的廚子,有區別?”

  賀思嘉想想也是,但沒等他坐下,導演就在喊他名字了。

  餘楓找他自然是為了說戲,可指導再是盡心,輪到正式開拍,賀思嘉還是抓不到感覺。

  這場戲的前置劇情是金立夏出村辦事,不得已將金小寒交給鄰居照看,金小寒不願意待在屋裏,從清晨到日暮,他一直坐在院子裏等哥哥。

  其實賀思嘉隻需要擺出固定姿勢,坐在院門口等著就行。然而越簡單越困難,餘楓始終認為他眼神不夠有戲,耐心陪他耗了一條又一條。

  又聽見一聲卡,賀思嘉憋悶地吐了口氣,再去看餘楓時就見吳臻不知什麽時候過來了,正站在導演身後。

  吳臻並沒有看他,而是垂眸盯著監視器,沒什麽表情的樣子,瞧著有些冷漠。

  忽地,吳臻抬起眼,在與他視線觸及的一瞬,微微露了個笑。

  也因為這一笑,吳臻身上的疏離淡去,整個人都柔和起來。

  賀思嘉怔了怔,聽見餘導又在喊他,於是快步走了過去。

  對於賀思嘉的不開竅,餘楓並未表現得很急切,隻琢磨著該怎麽點撥對方。

  他雖將演員視作道具,卻極少像某些導演那樣親身上陣,一個語氣、一個動作地教,在他看來,這種表演無非是刻板的模仿,沒有任何意義。

  餘楓更習慣通過語言表述,撬開演員的靈感大門,如此往往能帶給他驚喜。

  這段戲該說的早說盡了,隻要不是傻子都能理解他想要的效果。但理解不等於能夠表達,很多時候需要演員自己體悟。

  “思嘉啊,你等過人嗎?我是說很執著的等,沒有任何雜念。”

  餘楓拋出個開場問題,他想跟賀思嘉好好聊聊。

  賀思嘉卻愣了愣,腦海裏瞬間勾勒出一座歐式保安亭,他渾身濕透地站在亭內,遠遠看見一道人影撐傘走來。

  沉睡已久的記憶倏然被喚醒,眼前的人和物漸漸模糊,嘈雜的聲音也隨之消退。

  唯剩下雨聲,還有夜幕中那道越來越近的身影。

  傘沿遮住那人大半張臉,隻露出一點下巴。

  那時候,他誤以為自己等來了一束光。

  半晌,賀思嘉低聲說:“我試試。”

  賀思嘉又回到院門口,本本分分演完了這段戲。

  終於,他聽見導演說“保一條”。

  所謂“保一條”,意味著導演認為這條還行,但還能更好。

  賀思嘉不清楚他是否達到了“更好”的標準,反正又拍了兩條便過了。

  當他再看向監視器的位置時,吳臻已經不在了。

  “思嘉休息一下,注意保持情緒。”

  餘楓要求高,不想靠特效,將整段戲分拆為早中晚三場,今天得拍白天和傍晚兩場。

  一直到賀思嘉拍完日落戲,都沒在片場見到吳臻。

  他先上健身房待了一小時,回房後洗了個澡,剛出來聽見電話鈴響。

  來電的是陸馨,提醒他待會兒記得看綜藝。賀思嘉這才想起,他在日本錄製的真人秀今晚就要播了。

  如今的真人秀都不允許藝人團隊提前看片,節目組怎麽剪,隻有上線才知道。

  他打開電視,屏幕上還在放廣告,賀思嘉一邊吹頭一邊等著。

  約莫過了十來分鍾,節目正式開始,賀思嘉看著看著,逐漸有些昏昏欲睡——明明錄製時挺有梗的,怎麽剪出來這麽無聊,唯一的高光片段也就是他和吳臻的土味情話了。

  在兩人擁抱時,節目組還惡趣味地配了特效,為Miraitowa貼上西裝,又為他P上婚紗,BGM則是《婚禮進行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