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是你師兄？”鄒亞來了興趣，給她使了個繼續說的眼神。

  程姿穎垂下眼，表情說不上遺憾，但多少是能看出失落的，“我拿到中音通知書的那天跟他告白，被他側麵發了好人卡……在學校裏他很照顧我，沒有和其他女生處對象，總之我們之間發生挺多事情，一直到上個月，開學前他突然問我要不要在一起試試。”

  陸尚皺起眉頭：“你拒絕了？”

  這種時候，男人和女人在麵對感情截然不同的態度體現出來。

  程姿穎喝了一口冰可樂，悶悶道：“我連和他試的勇氣都沒有。告白時年少不懂事，後來到現在都沒有那種勇氣了。可能是我覺得自己不夠好，也可能是……他站的高度隻適合仰望，如果我強行爬上去和他站在一起，上麵稀薄的空氣會把我憋死的。而且到那個時候，我的世界就隻有他了，我會不自覺依賴他，我的麻煩隻有他幫我收拾善後，他一個人要承受我們兩的壓力，局麵會變得很艱難。”

  “你們女孩子成天就喜歡胡思亂想，這才哪兒跟哪兒啊，就說到人生高度。”鄒亞伸手叫來服務員，加了兩盤肥牛，隔了好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麽，“臥槽！住在你家隔壁的小哥哥不會是韓敬亭吧？！”

  享譽國際的天才小提琴神童韓敬亭，16歲登上古典樂最高殿堂，掀起複古熱潮！

  人家玩音樂叫藝術家，跟他們這些在娛樂圈混飯吃的，兩個概念。

  “他現在正在全球巡演，學校裏已經沒有老師能教他，也不需要去國外的名校繼續深造。以後他肯定能名垂青史，被寫進音樂教科書裏。”程姿穎垂頭喪氣的，握著筷子在碗裏漫無目的的亂戳，“我理解小煙，是因為尚哥以後也會進教科書。而且在拒絕他的時候我就決定了，再沒有成為更好的自己以前，盡量不和他見麵。”

  見了麵，會心軟，更會心痛。

  陸尚提出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你就不怕他和其他女人組織家庭，結婚生子？”

  程姿穎的反應比他想象中平靜許多，“那也沒有辦法啊，如果我連自己都把控不好，怎麽和他在一起？真的到那種時候，隻能選擇祝福了。”

  陸尚心口一窒！

  他才不要許晗煙的祝福！

  鄒亞側首望向淡淡然的程姿穎，想了一下，問：“你是不是早就模擬過無數次類似的事情，還配套想好各種應對辦法？”

  程姿穎誠實道：“我們女生就愛胡思亂想。還有一點就是，我和韓敬亭都是自由身，他要談戀愛我攔不住，相對的，我遇到合適的伴侶，他也無法幹涉。尚哥，你要有點危機感喔！”

  陸尚無法理解：“最好的就在眼前你們放著不選，退而求其次是什麽道理？”

  “不能說退而求其次。”程姿穎清醒道：“一段完全沉迷的感情和一段可有可無但能隨時抽身而退的感情，大概是這樣的不同。”

  感情啊，誰能真的說得清楚？

  這世界的任何事情都沒個準，每個人所能做的，也隻是盡可能的把控好自己。

  陸尚麵無表情劃重點：“所以許晗煙打定主意要跟我斷，我能怎麽辦？”

  “她跟你斷，你就配合她斷啊？”鄒亞把鍋裏的方便麵撈起來，趁熱滋溜滋溜的往肚子裏裝，“要我說你都不應該走，直接摟著她強行不分，沒準現在都和好了。”

  程姿穎也站起來去撈麵條吃，邊撈邊道：“雖然尚哥你過程說得籠統，但是我覺得，你和煙煙的感情比你描述的要深很多，不然你也不會和我們兩個麻瓜坐在一起了。”

  “麻瓜？”鄒亞不認同的發出輕哼，中二病爆表，“本格蘭芬多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給你們露兩招。”

  程姿穎誇張的瞪起眼睛，超捧場的問：“你有什麽魔法？！”

  鄒亞裝腔作勢的在空中揮筷子，指住在爆發邊緣的大學生電影節新科影帝，“死纏爛打！”

  陸尚忍耐的閉了下眼，再睜開，誠懇的自我檢討：“我就不該對你報以希望。”

  “鄒亞說得沒錯。”程姿穎果斷站隊，“尚哥你想啊，你和煙煙從小到大，最關鍵的是她喜歡你在先，要說舍不得的程度，肯定是她比你嚴重多了，隻要你不放棄，不讓她覺得自己完完全全失去你了，就算有人追她，她也不會多看一眼，因為你各方麵都足夠好嘛。”

  “我比阿尚大一歲，為什麽你不叫我哥？”鄒亞計較完了，再對陸尚強調：“相信我，死纏爛打是你唯一的出路。”

  陸尚不再說話，好看的薄唇抿成一條直線，若有所思ing……

  *

  許晗煙在天明時分睡去，醒在昏昏沉沉的午後。

  灰色的天光從沒拉窗簾的半邊窗外灑入臥房，她勉強睜開幹澀得要命的眼睛，望著房內被光線模糊了的擺設，一切。

  腦中緩慢的回放睡前發生的那些。

  結束了……

  心裏空落落的，靈魂隨時與身體分離。

  不過她知道，都會過去的，結束是為了更好的開始！

  思想建設完畢，許晗煙坐起來，習慣性先看鏡子裏的自己：還穿著昨天走紅毯的裙子，左邊肩帶掉了，掛在手臂外側，沒有唇色點綴的臉白得可怕，眼睛腫得不像話，長發恢複了它應有的毛躁。

  啊，什麽鬼……

  起床，洗澡，做個人！

  *

  二十分鍾後，許晗煙把自己勉強收拾出居家的樣子，打開臥房門，聞到食物的香味。

  阿飄聽到動靜，從廚房裏探了半身出來，“你起啦？我正在給粥加料，青菜肉沫好不好？切了薑末提味。”

  她點頭，繞到沙發前坐下，開始翻看堆積如山的手機短信——

  【拖稿大王許先生：不管昨天晚上的獎項是什麽，煙煙公主永遠是爸爸的女主角！】

  【人間絕色顏女士：表現很棒，以你為榮！】

  【假裝嚴肅陸先生：看了典禮直播，很不錯，期待有一天和你合作。】

  【溫柔可人薑女士：恭喜煙煙拿到人生中第一座獎杯，你在我心裏是最棒的！比阿尚還棒！悄悄說：奶奶讓我轉告，她也是這麽認為的。】

  【林蔚茹：生日快樂！老規矩等我們都忙完了再找時間聚！】

  【林蔚茹：六句台詞拿最佳女配，不愧是我的妞，這波操作必須打滿分！】

  【林蔚茹：剛拿著我們的合照在宿舍裏瘋狂炫耀，她們都爭著想做你的法律顧問，但這個位置，隻屬於我。】

  看到這裏，許晗煙放下手機笑得窩心非常……

  忽然想回南城，奶奶和翎姨一定會給她做一桌子好吃的。

  還有陸伯伯那句‘期待有一天和你合作’她可當真了，要是能在陸導的電影裏刷個臉，也是一份能拿出來吹的實績。

  也是得林大律師提醒，昨天過得兵荒馬亂，個人工作室必須加快進度了。

  人員構成方麵，少不了跟母上借兵。

  許晗煙一邊琢磨著，一邊翻剩下的短信，逐條回複，感謝大家的祝福。

  娛樂圈最講人情世故，要麽別做，既然做了，就不要想著偷懶假手於人。

  否則哪天不小心就翻車了……

  懷著這份專業的態度，許晗煙點開一串陌生號碼的信息，沒想到是段短視頻，因為是在晚上拍攝的，看不清定格畫麵上的人臉。

  心裏還納悶這誰呢？

  視頻開始自動播放，畫麵逐漸清晰起來，留著花白羊角胡子的中島淳一導演自己掌鏡，仿佛是走在田野間的小路上，在未入鏡的翻譯的幫助下，一字一句對她說：“煙桑，恭喜你、獲得中國大學生電影節，最佳、女配角。聽說今天，是你的、生日，我為你來帶了、一份不錯的、生日禮物——”

  鏡頭一轉，工作人員在燈火點亮的小別墅前站成一排，每個人手裏都舉著一張寫了字的紙板，從左至右，連起來就是：《春雪》的最佳女主角，你準備好了嗎？

  播放完畢。

  許晗煙麵無表情的又看了一遍，隨後，狀似冷靜的把手機放到茶幾上，情難自禁的站起來，深吸一口氣，在沙發上跳著尖叫！！！

  “我拿到了！拿到了！啊啊啊啊啊！我太牛逼了！《春雪》的女主角！中島淳一的女主角！明年……不是、沒那麽快！後年的國際電影節影後是我的！是我的！一定是我的！！！！”

  手舞足蹈，拒絕吃藥！

  很幹脆的瘋掉了。

  廚房裏，阿飄收回窺探的身形，用手捂著嘴，對手機那端的男人小聲：“精神得很，參加環城馬拉鬆都沒問題。”

  “我聽到了。”陸尚啞聲笑笑，又說：“那就先這樣吧，傑哥和盛堯的電話稍後發給你，我已經打過招呼，有什麽趕不及的事情就讓他們去做，小煙還在跟我鬧情緒，這些不用讓她知道。”

  阿傑是陸尚的司機，盛堯是跟了他兩年的助理，全都留在帝都給阿飄使喚。

  就連廚房裏新鮮的酒樓外賣，都是盛堯掐著時間送過來的。

  不管煙煙怎麽想，飄姐先感動到心坎兒裏，“你放心，我會把她照顧好的。有事情第一時間和你溝通！”

  無微不至到這個地步，是愛情沒錯了。

  同一時間，距離帝都八百裏外荒無人煙的片場，午飯後，硬漢陸尚躺在折疊椅裏稍作休息。

  成功把飄姐套路為自己人，心滿意足的掛斷電話。

  耳朵裏全是許晗煙撒歡尖叫，提前預訂後年的國際電影節影後是吧？

  頒獎典禮見！

  *

  雖然大學生電影節在圈內屬於重在參與的典禮活動，但自從許晗煙得獎之後，工作肉眼可見的多了起來。

  廣告和代言的邀約比之去年，高端大氣了不少。

  她以學業為重，全都推掉了。

  四月初，知名導演中島淳一的新電影《春雪》官宣主演陣容，許晗煙獨挑大梁出演女主角，在圈內又是一陣熱議。

  這部文藝風格的愛情懸疑片，將在年底於九州開機，拍攝時長預計為八個月。

  拍攝期間，禁止演員無故離組，非十分特殊的情況，請假也是不允許的。

  所以接下來，許晗煙的時間被安排得非常滿。

  為了不耽誤課業，提前找大三大四的學姐買了下學期的二手教科書，理論知識幾乎自學，偶爾還會去噌大二的課，聽不聽得懂另說。

  院裏老師看她都快成拚命三娘了，打趣說學校又不是攔著不讓學生接戲，有好的機會都給假的，輕鬆點不用搞得那麽緊張。

  當然，其他人也不必眼熱，做到許晗煙這樣的程度，自然能得到相應的自由。

  做不到的話，以陸尚為標準也可以。

  進入五月，許晗煙的‘二月十二’工作室正式成立！

  內部構成很簡單。

  法務部分和老爹的工作室共用，負責處理她所有的工作合約，以她本人的意見為主。

  新加入的助理席美雲是顏女士的實習生，具備專業的時尚敏銳度，還能幫著做造型。

  經紀人季楊是從星宇請過來的，論資曆比程佑還要老，江湖人稱‘帥姐’，非常幹練。

  還有司機豪叔、保鏢寇寇，連保姆車的車牌號都和許晗煙上輩子一樣。

  唯一的不同，大約是黎琨自告奮勇做她的造型師。

  對於分文不取的大神，許晗煙本著‘不拒絕，不主動’的態度，心安理得的歡迎他的加入。

  2011年的上半年，就在這些瑣碎但必要的事情中忙碌著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