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作者:我是寶的貝兒      更新:2020-07-08 10:49      字數:3470
  她先起身,走到鋪子口去付錢,還在埋頭找那張今天出門前順手塞進挎包裏的紅票子,陸尚來到她身旁,遞了一張五十的給老板,並說:“我來吧。”

  第6章 為何6

  輕輕柔柔的聲音,清泉似的跳進心間。

  分明是很尋常的三個字,極為普通的舉動,許晗煙也不知怎麽了,愣是聽出寵的意思,好像隻是這點小食的錢都舍不得讓她花。

  寵?舍不得?

  你怕不是想得有點多!

  “這都要跟我搶……”許晗煙別開臉去,小聲犯嘀咕。

  “沒跟你搶,隻是今天想請你。”陸尚稀鬆平常的聲音裏有笑意,察覺她朝自己看過來了,便側首看著她,“忽然覺得你長大了,獎勵你一下。”

  說的時候,特意把手放在她腦袋上輕而敷衍的拍了拍,就跟走在路上遇到小貓小狗倒在他麵前碰瓷,非要給揉了肚皮才放行那種……

  他是被勉強的,她是得到享受的。

  許晗煙翻眼瞪著那手:給你砍下來?

  透過指尖縫隙,就這麽對上一雙棕色的瞳眸,海納百川似的深沉,徐徐不急流轉的波光中,藏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而他卻輕易看穿了她?

  許晗煙驀地怔住,心跳陡然!

  陸尚卻不著痕跡的把手收回,淡道:“回去了。”

  剩下她,久久定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回不過神。

  剛才,好像看到了28歲的陸尚?

  *

  農曆五月十二,小暑,宜:開業、動土。

  電影《狂想曲》在南城以北的燕歸湖渡假酒店正式開機,隨後進入緊張的拍攝期。

  小成本的青春片,整個組百來號人,從幕後團隊到台前主演平均年齡不超過三十歲,都是努力敢拚的年紀,經過開頭幾天磨合,大家很快進入狀態。

  青春文藝片的奧義在於:要有最不切實際的夢想,要談最至純至真的戀愛!

  六個年輕人,他張揚的喜歡著她,她卻喜歡著另一個他,而那個他始終守護著目光隻為他停留的她……

  那點兒曖昧無需點破,那段感情可以不求結果,多年後回想起來能夠不自覺莞爾,一切都是值得的。

  小鎮上唯一的交通工具隻有自行車,這樣才夠小清新!

  空絕的湖光與山色間永遠有蟬聲纏綿,他們並肩而行,就是青蔥回憶裏最美的畫卷。

  燥熱的空氣總能輕易擾亂心跳,盯著誰背影發呆的傻事,似乎大家都做過……

  陽光穿透薄霧的清晨,鏡頭外的看客在期待誰鼓起勇氣告白?

  葉新禮對於畫麵、人物和事件關係的把控上,精準得令人發指。

  演員隻要按照他說的做,連貫的拍下來,基本能得到一個及格分。

  許晗煙揣著一顆27歲的心,當然不能滿足於此。

  她飾演的‘小茉’是一個寡言又細膩的女孩子,全片總共六段台詞,對男主角阿奇從好奇到偷偷喜歡。

  暗戀者的身份,頗為貼合重生前許晗煙自身對陸尚的部分情感。

  她將這些情感妥善處理,帶入小茉的性格加以塑造,在鏡頭前呈現出層次豐富的怪咖少女。

  葉新禮挑不出錯,陸品旭來片場看了,頻頻流露出意外之色,不加掩飾的誇獎她天生就該吃這行飯。

  至於陸尚,他慣來就厲害。

  演繹的阿奇是青春片裏常見的模版人物,帥氣的不良少年,因為校園暴、力事件麵臨退學,和家人賭氣跑到酒店後廚裏當學徒,臭屁不可一世,還有點中二,但內心善良,富有正義感,和任何那個年紀的男孩兒一樣,期待有一天自己能成為頂天立地的男人、拯救世界的英雄。

  陸尚的表演鬆弛且自然,一場戲連貫自如的順下來,讓人覺得他不是在演,而是在做自己,之餘,還能照顧到鏡頭,全方位的好看、入戲……

  這境界,有些嚇人。

  白曉不止一次和他拍完對手戲後跑到酒店的樓梯間裏去抽煙,那失魂落魄的表情,一看就是被牽著鼻子走了。

  鄒亞戲裏戲外高度重合,大腦單邊的男二,每次和陸尚對完戲,也會沉浸在那種氛圍裏,在片場眾人都在懷疑他是不是會哭出來的下一秒,高喊一聲‘啊我不會發光了’以作宣泄。

  用十年後的話來說,高純度逗比沒錯了。

  程姿穎倒是很喜歡和陸尚演對手戲,因為隻要記住台詞,和陸尚對著台詞一會兒就拍完了,導演還會誇她!

  許晗煙隻覺得無知者無畏,某種程度上甚至有些羨慕程姿穎的遲鈍。

  等到她和陸尚對戲時,又是另一番光景。

  那是全片中他們唯一一場單獨相處的戲份,在八月初一個極其悶熱的下午進行拍攝。

  劇本裏,阿奇蹬著三輪車去早市采購,遇到以前學校裏的死對頭,單槍匹馬與對方幹了一架,菜沒買成,不知道如何向大廚交代,索性人間蒸發,逃避責任。

  暴雨來臨前,小茉發現了藏在頂樓打瞌睡的他。

  兩個人終於有了正麵交集。

  許晗煙在那場戲裏沒有台詞,過程是這樣的:無意中看到阿奇,靠近,趁他熟睡時端詳他掛彩的臉,懷疑他死了,然後在試探他鼻息時被他突然睜開眼嚇得往後退,到最後,坐下來聽一個鬱鬱不得誌的少年傾訴‘我連菜都買不好我就是個廢物’……

  而不善言辭的小茉呢,她所做的,隻是在聽完阿奇的牢騷後,小心翼翼的用手把他的頭摁到自己肩上,讓他得以依靠、放鬆,繼續入睡。

  整場戲隻拍了一次,5分多鍾,中途無停頓。

  葉新禮坐在監視器後麵緊盯畫麵,直到收音器捕捉到‘阿奇’勻長舒緩的呼吸,他摘下耳機站了起來,說:“可以了。”

  許晗煙沒有問他自己表現得如何,是否需要再保一條?

  陸尚也沒有問。

  可以確定的是,拍那場戲時,許晗煙的心跳比平時要快一些。

  她努力壓抑異樣的心跳,在近距離的視角裏強迫自己故作和平的打量陸尚,還原一個暗戀者應有的姿態。

  *

  酷熱的暑假在一場又一場以‘a’為開始的指令裏,過得飛快。

  到了拍攝殺青戲的那天,已是八月的尾巴。

  殺青戲就是故事結局,葉新禮刻意安排到最後一場,開拍前的一天,六名年輕人背起行囊向山中進發,開啟一場說走就走的冒險,有那麽點尋求希望的意思在。

  夕陽下的山頂喊話是全片高、潮,整個組在拍攝前夜就做好準備。

  雖然有一條公路開車十五分鍾直達山頂,但葉新禮為了達到效果,要求演員們像角色一樣,懷著尋找答案的心情——步行進山!

  那條陡峭狹窄的山路,住在附近的村民平時都要走上三、四個小時,加上酷暑時節,白天室外37、8度的高溫……

  總的來說,就很煎熬。

  許晗煙已經經曆過一次,知道這過程不可避免,出發前捏著鼻子灌下一支藿香正氣水。

  拚了!

  *

  葉新禮提前去山頂做最後調整,讓陸尚做二梯隊的帶隊。

  總共二十來人,除了領路的本地大叔,還專誠從附近縣城裏請來一位醫生隨隊,再有就是為了後期紀錄片扛著攝影器材跟蹤拍攝的大哥們了。

  午飯後出發,進到山裏,樹林擋住要命的日曬,風吹來還能掀起陣陣涼意,登時氣氛大好,一行人有說有笑,就跟夏遊似的。

  等到大家體力大多消耗得差不多了,交談聲逐漸變小。

  夏遊是不存在的,累才是真實的!

  然而這才是剛剛開始。

  將近一小時過去,鄒亞以‘心疼攝像大哥’為由懇請陸隊休息會兒,陸尚看了眼腕表上的時間,鄭重其事點了個頭,發話道:“原地休息五分鍾。”

  鄒亞快恨死這個麵無表情的鐵公雞了!

  稀稀拉拉的隊伍停下來,喝水,擦汗,揉腿……

  許晗煙站在隊伍中段,埋著頭跟擰不開蓋子的礦泉水做鬥爭。

  正咬牙使出吃奶的力氣,一隻手擦過她的手臂外側,將那瓶倔強的礦泉水取走,擰開,重新遞到她麵前。

  許晗煙定定望了陸尚一眼,接過水,用不亞於他臉上那份平靜的語調,說:“謝謝。”

  陸尚輕笑了聲,也不知是壓根不稀罕她的客氣,還是在笑話她連個瓶蓋都擰不開。

  在劇組這段期間,他們倒是默契的做著最熟悉的陌生人,平時在酒店裏遇到最多點個頭,一點兒沒讓旁人瞧出多餘的關係。

  挺好的。

  許晗煙很滿意。

  今天殺青,明天回家,休息兩天順便把行李收拾打包,然後就可以去B市和林蔚茹碰頭。

  那妞兒收到政法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高興壞了,早早揣著老林給的旅遊補貼,去B市爺爺奶奶家小住。

  幾乎每天都發短信召喚許晗煙盡快歸隊。

  許晗煙也想提前走,避免和陸尚同行,被記者拍到會前功盡棄的。

  她小口小口的喝著捂得溫熱的礦泉水,慢條斯理打主意。

  陸尚和她站在一條道上,地勢不如她高,她斜側著身,餘光正好能瞄到他的臉。

  說不清為什麽,總覺得這人有話想說?

  自己覺得是一回事,他說不說就是他的事了。

  許晗煙可不會再像上輩子那樣,得他一記不經意的眼神,逮著沒完沒了說個不停。

  多招人嫌啊……

  這時,鄒亞忽然在前麵鬼吼鬼叫:“讓烈日高陽淨化我的靈魂,讓崎嶇山路洗滌我的心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許晗煙轉頭看向前方的噪音汙染源,忍不住吐槽:“強行硬核?”

  陸尚也笑了,隨口接道:“有點靈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