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作者:桑玠      更新:2020-07-08 10:38      字數:4564
  第五十七章 金主

  *

  陳涵心從來都沒有想過, 有一天,她會在柯印戚的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

  她以為他極偶爾才會流露出來的對她的依賴感和占有欲, 或者是像上次那樣的故意放軟,已經是她能在他身上看到的最為奢侈的堪稱“脆弱”的情緒。

  可是今天,他卻顛覆了她對他一直以來的認知。

  他雖然剛剛才血刃了亡命之徒,可身上卻沒有以往的那股決絕的肅殺氣, 相反, 他整個人都有點兒快要站不住了的感覺。

  她感覺到他捧著自己臉的手在微微地發著顫,想了想,她輕聲開口安慰他道:“印戚, 我已經沒事了, 我這不是好好的……”

  誰知話還沒有說完,他就直接低頭朝她吻了過來。

  似乎好像是在確認著什麽似的, 他捧著她的臉,反複地吮吸親吻著她, 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生吞下去一般。

  起先,她還有些招架不住,後來被他炙熱的親吻磨得她也開始有了感覺——一晚上驚心動魄的恐怖經曆和強撐著自己要堅強的勇氣到了這一刻, 都被他的吻所慢慢融化了, 她這才後知後覺地體會到了死裏逃生的慶幸,也忍不住想要發泄自己心中洶湧的情感。

  於是,他們在這座破敗的燈塔之上,旁若無人地接吻。

  恐懼、懊悔、擔心、驚慌、釋然、放鬆……所有濃烈的情感都在這個吻裏被寸寸瓦解,然後再被更洶湧的愛吞沒。

  Shadow的特勤小隊個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勇士, 也都是極其專業的特勤人士,所有人都仿佛沒有看見他們兩個在幹什麽一樣,在他們的身邊走來走去,悄聲無息地收拾清離著犯罪現場。

  隻有某個這會兒閑得發慌的人在旁邊看了一會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用拳頭抵著唇,發出了一聲做作的咳嗽聲。

  然而柯印戚卻根本沒有要理會他的意思。

  一直到孟方言咳到第五聲的時候,柯印戚才勉強放開了已經被他親得滿臉通紅的陳涵心,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麵無表情地說:“信不信我現在就給你來一槍爆頭?”

  “不必了,”孟方言笑眯眯地抱著手臂,“我是覺得你是不是應該先帶小公主去下醫院?給她包紮好傷口之後,你想做什麽樣的神射手都行。”

  柯印戚聽到這話,沉默了兩秒,回過頭看著陳涵心臉上和嘴角的傷口,剛剛才緩和下來的目光又再次變得冷厲了起來。

  陳涵心怕他一不高興又做出什麽過激的舉動,趕緊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你不要去找潘昇的手下打擊報複,他們其實沒怎麽碰我,就是因為我被蒙著眼睛上車的時候自己不小心絆到摔了一跤,然後他們推搡我的動作稍微粗魯了一些,才會這樣的……我的皮膚本來就比較敏感,一碰就會出印子,其實實際上沒有你看著感覺得那麽疼……”

  柯印戚聽完她的話,沒再說什麽,這時拉住她的手就大步朝樓下走去。

  孟方言笑了一聲,跟在了他們兩個的身後。

  陳涵心被他拉著一路往下,見他也不說話,隻能怯生生地叫他:“印戚,我們現在去哪兒呀?”

  “去醫院。”

  她點了下頭,又問:“你怎麽還那麽不高興?潘昇不是已經死了嗎?”

  “沒有,”走到一個拐角,他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我隻是在生自己的氣。”

  如果不是因為他的疏忽和對潘昇行為判斷的失誤,她也就不至於會遭遇這樣的事,還因為他受了傷。

  今晚本應該是他們兩個最幸福的時刻,卻以這樣一種險些釀成大禍、驚心動魄的方式收尾。

  等上了車,他給陳淵衫和柯輕滕發了消息讓他們去柯氏投資的私立醫院會和,發動了車。

  開車的時候,他始終用一隻手輕輕地拉著她的手。

  “心心,”沉默了片刻,他忽然低聲說,“你是對我來說,比我自己的生命更重要的人。”

  她笑了,柔聲回:“我知道。”

  “所以,很抱歉,今晚讓你遭遇了這樣的事,”他看著前方的路,眼角的那抹紅,始終沒有完全褪去,“我原本以為我把你保護得滴水不漏,但今天我卻為自己的自負付出了極為慘痛的代價。”

  他甚至到現在,還有點兒心有餘悸。

  “柯印戚,”她這時忽然說,“其實你真的把我保護得很好噢。”

  “你教會了我很多很多,不止是學習、生活上的事情。其實今天就是因為我記得你以前和我說過,在遇到危險的時候,首先要在通訊時盡可能地投射出自己所在的地點,而且要保持沉著冷靜和敵人周旋,才能為營救爭取時間——都是因為你告訴我的這些,才讓我今天能夠自己堅持著等到你找到我。”

  “是你讓我變得勇敢堅強起來的,現在想想,我今天的表現還挺了不起的呢,是不是能讓戰神幫忙宣傳一下[最勇敢人質的英勇表現]?”

  說著,她還驕傲地揚起了小下巴。

  柯印戚側頭看了一眼她的動作,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可聲音卻變得更黯啞了:“你知道嗎?其實我真的很希望你永遠是以前那個不諳世事的樣子。”

  “嗯?”

  “以前我總想著你什麽時候能長大、不要總跟我鬧騰,可是當你現在真的長大了,甚至在這種時候還表現得這麽成熟,還反過來安慰我、照顧我的感受,我卻又不希望你長大了。”

  這是一種很矛盾的心態。

  也許正是因為太過深愛,所以才會因為她的成長而變得悵然若失,希望她能夠永遠隻牽著自己的手,全心全意地依賴著自己,躲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永遠天真爛漫。

  陳涵心看了他幾秒,忍不住道:“柯印戚,我發現你簡直比我爸的心態還要老父親。”

  他搖了搖頭,也忍俊不禁起來。

  -

  穆宅門口。

  當穆熙理直氣壯地說完自己願意被包養之後,鄭韻之看著他陷入了沉默。

  過了好半晌,她緊盯著他的臉,麵無表情地說:“你被哪個鬼上身了?快把我的河豚還給我。”

  河豚:“……”

  他這時終於繃不住了,歎了口氣,握著她的手唏噓不已:“女人,真的是一種翻臉不認人的生物,大難臨頭各自飛……”

  鄭韻之冷笑了一聲:“說人話。”

  “我可沒在開玩笑,”他彎著嘴角笑了笑,“鄭韻之小姐,我如果真的沒有了Live的管理權,被老頭子逐出家門,身無分文,請問你願意養我嗎?”

  她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似乎真是認認真真地在問她這個問題,便沒好氣地說:“不養你怎麽辦,讓你去睡大街嗎?”

  穆熙繼續賣乖:“養我很省錢的,我的興趣愛好也就隻有你一個,每天和我滾十次床單就可以養活我了。”

  她搓了搓手臂:“我警告你,再不好好說話我就要動手了。”

  他大笑出聲。

  她看他一副心情特別愉悅的樣子,實在忍不住搖了搖頭:“我真懷疑你是不是被你爸刺激得精神失常了,為什麽沒工作了還這麽高興?”

  “因為我笑我家老頭子這麽大年紀了,想法還這麽單純,”他聳了聳肩,幫她打開了車門,“他竟然沒有想過他現在回來自己親自管Live,還能不能管得好。”

  鄭韻之聽了這話起先一愣,後來看到了他眼底的一絲精光,才驀然懂得了他的意思。

  這畢竟是他一手搭建起來的娛樂宇宙:無論是合作夥伴、旗下藝人、公司運營模式、管理模式……所有一切全都是【穆熙】的班子,就算高管們畏懼於穆安朋的強權,但有些東西,該推不動的,怎麽都推不動。

  隻要穆熙給自己手裏的人脈帶個話,阻攔穆安朋的計劃難道不是分分鍾的事兒?

  難怪啊。

  他根本就沒有半點擔心自己被炒魷魚了,因為到最後等穆安朋撐不住了,肯定會態度放軟把他叫回去的。

  “老頭子太小看他兒子了,”他知道她明白了,笑得更矜傲了一些,“他在國外呆的時間太久了,根本不知道這些年我的能耐。而且,就算離開了Live,我自己手裏的人脈,也足以組建起第二個[Live]。”

  “我想,他肯定不會希望他親兒子新創立了一家公司,然後把Live從娛樂業龍頭的地位上拉下來的吧?”

  鄭韻之聽得都忍不住為他拍手叫好:“你可真的是一肚子的壞水。”

  他這時微垂下頭,靠近她的耳邊,低聲說了一句和“水”有關的葷話,聽得她忍無可忍衝著他的下巴反手就是一掌。

  某人被打了還在那開心地笑:“那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就麻煩鄭小姐當我的金主了。”

  她剛想罵他一句怎麽會有那麽不要臉的人,忽然手機上來了一個電話。

  這都已經是深夜了,一般不太會有人打過來,一看來電顯示是來自翁雨的,她接起來剛聽了兩句,臉色就變了。

  掛下電話,她焦急地示意他趕緊上車:“小飛俠說心心晚上被少爺的仇家劫持了,剛救回來,現在人在醫院裏。”

  穆熙一聽也明白了事態的嚴重性,立刻照著她給的地址把車一路飛馳而去。

  -

  等到了這家S市最有名的私立醫院,鄭韻之按照翁雨給她的房間號,拽著穆熙坐電梯上樓,誰知道剛出電梯,就趕上了病房門口的一場“盛況”。

  隻見平時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柯大少爺,此刻竟然乖巧又沉默地站在牆邊上,被他的未來嶽父陳淵衫按著幹淨利落地一頓暴打,少爺全程低著頭,連手都不還一下。

  而更令人費解的是,柯印戚的爸媽柯輕滕和尹碧玠就坐在走廊的長椅上,雙雙抱著手臂靜靜地看著他被打,要是再給遞上兩包瓜子,這兩位大佬估計還能捧著瓜子直接嗑起來,仿佛對麵那位挨打的不是他們倆的親生兒子一樣。

  穆熙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在旁邊翹起了唇角:“不好意思,雖然你閨蜜還在病房裏,但是我看到柯印戚遭罪,真的感覺心裏很舒坦。”

  鄭韻之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感到不好意思,我比你心裏感覺更舒坦,我真的很高興我們趕在這個時候過來。”

  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在對方的眼睛裏看到了毫不掩飾的暢意。

  幸好這一層隻有幾個高級VIP病房,而其他病房都是空著的,此時除了他們幾個之外就沒有其他人了,不然柯大少爺金貴的臉皮估計得丟到太平洋去。

  所有人都在袖手旁觀,最後解救柯印戚的是從病房裏出來的嚴沁萱,她一把拉住陳淵衫,低聲嗬斥道:“你別再打印戚了,又不是他的錯,打成這個樣子心心看了不得心疼死?”

  柯印戚抹了一把嘴角的淤青,這時再次鄭重地衝他們倆道歉:“淵衫叔叔,萱萱阿姨,真的很抱歉,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發生今天這樣的情況了,是我沒有照顧好心心。”

  陳淵衫打得舒坦了,衝柯印戚擺了擺手,然後一把抱住了嚴沁萱,小孩討糖似的:“老婆,你是沒有看到我剛剛的拳腳和英姿,簡直是不輸當年!”

  嚴沁萱無語:“……你怎麽不說人家印戚沒有還手?”

  柯輕滕在後麵冷冰冰地來了一句:“老陳,要不明天咱倆練練手?”

  尹碧玠無情地說:“別練了,兩把老骨頭練什麽呢?”

  柯輕滕:“不可能,我寶刀不老。”

  鄭韻之聽得實在忍不住笑出了聲,這時拽著穆熙和長輩們打過招呼,對著臉上開花的柯印戚笑容滿麵地說:“少爺,新買的腮紅看著挺不錯啊,哪個牌子的?”

  柯印戚冷漠地瞪了她一眼。

  她笑得花枝亂顫,心裏也知道既然這幫人能在外麵耍,陳涵心的情況應該也不嚴重,推開病房門,果然看到陳涵心神情輕鬆地靠在床頭,身上的傷口都已經被小心包紮好了,正在和翁雨傅鬱還有孟方言聊天。

  “之之!”陳涵心看到她,立刻高興地衝她招了招手。

  她走到陳涵心的床邊坐下來:“陳涵心,你老公被你爸打得好慘你知道嗎?”

  “知道,”陳涵心一聽這話就笑出了聲,“你拍下來了沒有?”

  鄭韻之看著她:“你老公被打了你為什麽還笑得那麽開心?”

  “因為我也想打他很多次了,”陳涵心笑出了一口白牙,“但是我不可能打得過他,所以今天我爸幫我把我之前二十年的氣全出完了,我可太高興了。”

  鄭韻之:“真是最毒婦人心。”

  陳涵心翻了個白眼,衝她身邊的穆熙努了努嘴:“河豚被打你難道不高興?”

  “高興啊!”鄭韻之眉飛色舞,“怎麽能不高興?!我高興得可以就地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