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作者:桑玠      更新:2020-07-08 10:38      字數:4350
  第二十五章 撒嬌

  *

  幾乎是穆熙的話音落地, 她就能感覺到原本在睡夢中停滯在自己眼角的最後那滴淚,悄聲無息地滾落進了自己的發絲裏。

  室內寂靜無聲, 夜燈淺淺的照射下,他臉龐上的表情此刻看上去竟有點兒落寞。

  還有絲淡淡的悲傷。

  她做夢都沒有想到過,自己有一天會在他的臉上,看到這兩種情感的存在。

  他不應該永遠是那麽高高在上又不近人情, 不會為任何人難過, 更不會為任何人停留腳步的嗎?

  她一直都覺得他沒有心。

  良久,她終於暗自調整好了情緒,輕輕地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臉頰上拂下來, 扯著嘴角衝他笑:“少董大人, 最近難不成是貴公司投拍的電視劇看多了?大半夜忽然來這種煽情的戲碼我可吃不消。”

  然後她將自己身側的被子掀了開來,拍拍床墊:“來, 先上來吧,您那麽金貴, 凍感冒了我可擔不起責任。”

  他把剛剛臉龐上的那些情緒慢慢地斂了回去,眸色靜靜地望著她,沒有動。

  她眼看他今天明擺著就是一副她要是不把話說清楚他就不會放過她的意思, 僵持片刻, 她別開了臉,沒好氣地說:“現在大半夜的,請問我能走去哪裏?”

  他冷笑了一聲:“你大半夜能去的地方可多了,比如機場。”

  她動了動唇:“……穆熙,你是小女生嗎?這麽記仇。”

  “記仇?”

  他嘴角的笑意還是冷冰冰的, “我要是真記仇,你現在早就因為被我做太多躺在醫院裏了。”

  她聽得汗毛倒豎:“那還真是感謝您的大恩大德……不好意思問一嘴,您昨天真沒吃藥嗎?”

  她昨天被他弄得覺得自己的半隻腳都已經踏進太平間了,他居然還說他自己在隱藏實力。

  他知道她想扯開話題,蹙著眉頭把她的臉掰回來,耐心已經徹底耗盡:“三年前為什麽突然要走?”

  一聽這話,她的手不經意間就顫了一下。

  腦中很快閃過了一些她怎麽也不願意回想起來的片段,她的眼神輕輕閃躲了幾秒,啞聲道:“巴黎這麽好的地方,對我這種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丫頭來說不就是天堂嘛,誰能不向往去那兒見識見識呢?得到機會不去的人不是傻瓜嗎?”

  他盯著她:“別給我扯什麽鬼話,你明知道就算當時你不走,我也會經常送你去巴黎參加各種秀和活動的,隻要你想,什麽秀場都可以去,並不需要以你徹底離開這裏作為代價。”

  “鄭韻之,我實在非常想知道,到底有什麽天大的理由,非要讓你突然有一天大半夜不睡覺離開我家,頭也不回地飛去巴黎,一去就去了整整三年?”

  他的話音應聲落地,她就清清楚楚地聽到了自己的心跳此刻跳得有多快。

  其實她早就知道這次她回來,就算再怎麽躲,也一定會避無可避地遇上他的質問。

  隻是沒想到,這聲質問來得這麽措手不及。

  “……嗐。”

  良久,她搖了搖頭,“穆熙,你這個人真是沒救了,我是不想傷你自尊心才編出這種理由來的,你為什麽非得要上趕著聽真相呢?沒聽說過一句話——真相往往不是那麽美好動人嗎?”

  “說。”他隻扔了一個字。

  沉默片刻,她聳了下肩:“我玩厭了唄。”

  他眯了眯眼。

  “跟同一個男人天天睡在一塊兒,睡一年半還不許我厭倦嗎?世界上有錢長得帥身材好還能做打樁機的男的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我還年輕呢,為什麽不能對其他鮮嫩的肉|體感興趣?人家富婆都能包養好幾個小白臉兒,我一個妖精想吃唐僧肉也沒什麽錯吧?”

  “再說了,這人呐,總得想著進步,我這不是給你機會在我離開的時候多精進精進自己的技術,讓你在雲雨技術上更上一層樓嗎?”

  鄭韻之的語氣特別真實,真實到連她自己都要相信自己見異思遷的渣女人設了。

  穆熙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鎖定在她的臉龐上,沒有錯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過了半晌,他終於開口了:“那你吃到唐僧肉了嗎?”

  她張口就來:“當然……”

  話說到一半,就看到他眼睛裏一瞬間迸發出來的殺意,她到底還是心軟了一片,把後麵半句硬生生地給拐了個彎:“……沒有吃到,我後來被如來佛祖感化了,沒能動真格。”

  穆熙皮笑肉不笑:“……你可真了不起。”

  “過獎過獎。”

  他望著她,暫時不動聲色地隱去了眼底裏依舊濃重的懷疑和探究,過了半晌道:“明天把你租的那套房子給退了。”

  “啊?”

  他這時從另一頭上了床:“丹姨說你太瘦了,以後要天天下廚給你補身體。”

  不知道為什麽,經過昨天的事情,她發覺自己對著他突然就說不出很重的話來,忍了忍才說:“……如果丹姨實在盛情難卻,那我可以晚上過來蹭個飯,蹭完再回去。”

  他蓋被子的動作頓了一秒,沒什麽表情地說:“你不過來,我就過去。”

  …

  鄭韻之忍不住側過臉去看他理所當然的表情:“大哥,我那屋子的床隻有你的一半大。”

  “那還不簡單?”他蓋上被子,“我睡床,你睡我身上。”

  她被他的厚顏無恥給驚得一時都不知道該懟什麽話回去,她就這麽看著他,直到他伸手過來,把她的眼皮子往下撫:“即便你不告而別去了法國三年,也並沒有影響到我們最初談好的那個協議,我希望你能夠明白一點——我們之間的長期交易協議從未終止過。”

  她被他溫熱的手蓋住了眼睛,忍不住反駁道:“沒終止個屁!我早就已經違約了好嗎?”

  “那就付我違約金,要我算算那一年半在你身上花了多少錢,投了多少資源,找了多少人脈嗎?違約金至少得有20%,你自己算。”

  草。

  她忍不住在心裏罵道,這個無良的奸商!

  “別跟我說口頭協議無效,我有幾百種方法可以讓你賠到傾家蕩產。”

  他這時放下了蓋在她眼皮上的手,“你好不容易去法國賺了那麽多錢,最後全進我兜裏了,我也有點兒不好意思。”

  鄭韻之閉著眼睛,胸腔起伏片刻,咬牙切齒地衝他豎起了一根中指。

  穆熙把她的手塞回到被子裏頭,勾著嘴角道:“要日等明早,再厲害的男人也需要休息。”

  鄭韻之:“……”

  -

  在回家的路上,陳涵心坐在副駕駛座上,一直忍不住偷偷地去看身邊開車的那個人。

  他今天在白色襯衣外邊套了件棕色的毛衣,襯得他的皮膚更為白皙,毛衣的袖管輕輕挽起,露出了精實的手臂。

  “怎麽了?”

  下了高架,柯印戚騰出了一隻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聲問:“是不是餓了?”

  她搖搖頭。

  “你不是說你今天隻吃了個三明治嗎?”

  因為天色已經很晚了,路上的車不多,他很快就把車開進了小區,“家裏應該還有點麵條,我去廚房下了,我們一起吃點,好不好?”

  她乖乖地點了點頭。

  這姑娘平時從早到晚和他頂嘴鬧脾氣他都已經習慣了,忽然一下變得這麽乖巧他還真的有點兒不太適應,不過他也能大概猜得出來她現在的心理,前幾天跟他鬧得太狠了一直覺得他會離開自己,這會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隻想著要努力地去補償他,甚至是把平時傲嬌從來不肯表現出來的情感統統都拿了出來,想塞進他手心裏給他瞧。

  他心裏覺得好笑,又覺得她實在是可愛極了。

  他記得以前司空景和他開玩笑的時候曾經問過他,他們這批一起長大的發小裏頭,單葉和封夏俱都是好看又聰明,還都很有能力,為什麽他偏偏就喜歡陳涵心這個十指不沾陽春水、嬌滴滴的小公主喜歡得連十頭牛都拉不回來?

  他當時雖然懶得回應司空景,但是如今想來大概隻能用一句話來形容。

  他就是好她這一口。

  她這麽作,這麽鬧,還被慣得弱不禁風、遇事處理能力也欠佳,可他就是喜歡得不行,覺得她怎麽能那麽可愛,恨不得幫她把能做的都做了,她隻要在那兒負責開開心心的就好。

  有他在,她根本就不需要“聰明和處事能力強”,因為這些他都已經具備了。

  他知道其實這樣對她的個人成長很不好,所以她變成今天這樣,他必須得負很大一部分責任。

  到了他家,他放下行李和外套,就去廚房下麵了。

  陳涵心不好意思去隔壁告訴陳淵衫他們今天自己要住這兒,隻是給嚴沁萱發了條微信說自己和柯印戚在一起,讓他們不用擔心了。

  發完微信,她就去了廚房,雙手從後緊緊地抱住柯印戚的腰,跟隻樹袋熊似的粘著他,他走到哪兒,她就亦步亦趨地跟到哪兒,怎麽都不肯撒手。

  他也不趕她,就這麽“負重”下廚,沒過一會,就搞出了兩碗幹淨清爽的陽春麵來。

  柯印戚拿上筷子,把兩碗麵端到客廳的餐桌上,把身後的樹袋熊拉到身前來,親了親她的鼻子,低聲問:“洗過手了嗎?”

  她點頭。

  “那快吃吧,”他說著,幫她拉開了椅子,“我去給美國那邊回個電話,回完就來,乖,你先吃。”

  她卻不坐下,一隻手拉著他的衣袖,沉默了兩秒,可憐巴巴地問:“我可以陪你一起打電話嗎?”

  “我肯定不吵你,”她說著,還認認真真地補充道,“我就在旁邊看著你……電話內容我可以聽嗎?不能聽我就把自己的耳朵給捂起來。”

  “……當然能聽,”他都被她給逗笑了,轉身就在椅子上坐下來,“好,那我就在這兒打。”

  陳涵心瞅著他,也不拉開他旁邊的椅子坐。

  他拿出手機,抬頭看了一眼小姑娘巴掌大的臉龐上微微的淡紅,立刻了然地衝她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腿。

  她這才高興了,兩腿一跨,整個人麵對著他坐到了他的腿上,然後兩隻手緊緊地摟住了他的脖頸。

  柯印戚哪能受得住她這樣撒嬌,心都快被她給酥化了,這時忍不住把她的腦袋朝自己掰過來一點,對著她的嘴唇用力地親了兩口。

  要不是實在惦記著她餓,想趕緊打完電話讓她把麵給吃了,他早就已經在這兒把她給辦了。

  電話很快被接通,之前因為他的失誤差點被端了的那家廠已經徹底轉到了地下,收尾工作在有條不紊地進行中,他握著手機默默地聽著屬下的匯報,就看到身上原本打著“我絕對不吵你”口號的小人兒一會捏捏他的袖管,一會摸摸他的喉結,簡直玩他這個“玩具”玩得不亦樂乎。

  “我覺得我們的人裏可能有人在跟Ghost的餘黨勾結,”

  他一邊垂眸看著陳涵心,一邊說,“這次雖然我也有失誤,但我還是覺得如果不是有內應,我們就不會被打得這麽措手不及。”

  Ghost是全球通緝的地下組織頭目以及情報商人,之前據說Ghost本人已經被擊殺,大勢已去,可是最近他發現還有小部分的Ghost餘黨有日漸複蘇的跡象,這次柯氏受創,也和他們脫不開幹係。

  “確實,我已經按照少爺您的吩咐下去徹查手裏的人了,”心腹屬下在那頭說,“可是如果真要找出Ghost的餘黨,可能要找Shadow的人幫忙一起,但是我們和Shadow的關係……”

  Shadow是一個無國界的特工組織,由於柯氏在北美的一些生意總是在打擦邊球,有時候也會觸及到Shadow的領域,柯印戚被迫和他們打過幾次交道,結果都不是很令人愉快。

  “到了萬不得已,我會親自聯係孟方言的。”他眸色淡淡的,“敵人的敵人就是……”

  話音未落,他忽然忍不住發出“嘶——”的一聲。

  柯印戚抓著手機,詫異地去看身上的人,隻見陳涵心的腦袋正湊在自己的脖頸旁——小姑娘正在他的喉結邊上認認真真地給他種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