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6 章
作者:林綿綿      更新:2020-09-01 13:26      字數:8542
  哪怕才十五歲, 沈宴也是個說話算話、執行能力很強的小少年。

  他想好了要為她找到家人,就製定了一係列計劃一一實施,這天他看到有人將隔壁的門打開了, 便趕忙過去按了按門鈴。

  沒一會兒,有個中年女人從裏麵出來,圍著圍裙, 手裏還拿著抹布,見沈宴站在門口, 還有些好奇, “小朋友, 你找誰?”

  對於中年女人來說, 即便是十幾歲的男孩子, 那也是小朋友。

  沈宴聽到這個稱呼,沉默了幾秒。

  站在他旁邊的,隻有他看得到的那個女孩子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都沒顧及形象,“天啊, 她居然叫你小朋友,這阿姨真的太可愛了,她不定時的會過來打掃, 應該是這家聘請的阿姨, 為人很負責, 那種邊邊角角都擦得很幹淨, 阿姨最喜歡唱的歌就是洪湖水浪打浪了,我跟你說, 她唱得特別好,嗓子也很好, 沒有當歌手還挺可惜的。”

  沈宴臉上沒什麽表情,他對中年女人說:“阿姨,你是這家的主人嗎?之前我玩遙控飛機時,那飛機沒電了,可能落在你家露台了。”

  中年女人皺著眉頭,“不應該啊,我裏裏外外都打掃了,也沒看到遙控飛機。”

  沈宴失望地歎了一口氣。

  旁邊的女孩子雙手抱胸,毫不客氣的評價他的演技,“沈宴沈宴,你這個失望的情緒沒表演到位,有點假,這邊建議你重新演一遍呢。”

  沈宴表情一僵:“……”

  中年女人怕自己粗心沒有注意到,她也知道,住在這個別墅區的都是非富即貴的,便側過身子,跟沈宴說:“要不,你進來找找,興許有的地方我沒找到。”

  沈宴遲疑了一秒,“那不方便吧?”

  “有啥不方便。進來吧。”中年女人又問,“那遙控飛機肯定很貴吧,你進來找。”

  中年女人隻見到沈宴進來,也看不到他身後跟了個活潑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子咻的一下奔向了院子裏的秋千,坐在上麵,從外人看來,那秋千隻是輕微的動了動,從沈宴看來,女孩子正歡快地蕩著秋千,不止如此,她還笑得很開心,“我最喜歡這個秋千了,還沒認識你的時候,我一天坐八百遍!”

  沈宴低頭掩飾了臉上的笑意,他有時候會被她逗笑,這落在旁人眼裏就會覺得他這個人莫名其妙……

  他跟著中年女人走進了屋子。

  “你是第一次來吧,我還挺喜歡這裏的裝修擺設的,就是晚上隻有我一個人睡,我怕。”女孩子又說,“不對啊,我現在都不是人了,我怕什麽啊。”

  沈宴輕輕地咳嗽了一聲,提醒女孩子不要再說這種話逗他了。

  他雖然跟她認識了一段時間,也知道她就住在隔壁,但他沒有進來這屋子過。

  他快速地看了一眼這屋子,十分地安靜,看得出來有人經常來打掃,應該就是在他前麵領著他進門的阿姨了。屋子裏沒有多餘的擺設,都看不到有人居住的痕跡,更像是個裝修豪華的樣板間。

  這裏要麽是她的家,要麽是她臨時找的落腳處。

  他比較傾向於是前一種,想到這裏,他假裝不經意地說道:“阿姨,你家裏真幹淨整潔。”

  阿姨笑了,“我哪買得起這麽貴的房子,這不是我家,我是來打掃衛生的。”

  沈宴長相帥氣,為人又禮貌,是中年女人會喜歡的那種孩子。

  “我家就住在隔壁,好像都沒見過這家人。”

  “別說你沒見過,我都沒見過,可能是去國外了吧。”

  “那阿姨,你有這家人的聯係方式嗎?”沈宴頓了頓,“之前我奶奶說想買這附近的房子。”

  阿姨搖搖頭,“我們都是跟中介公司對接的,不跟主人家直接聯係。”

  沈宴嗯了一聲,還是說了謝謝。

  這條線也斷了。不過沒關係,他可以用比較另類的方法找到這家人,隻是如果這家人真的出國了的話,就有些麻煩了。

  沈宴是豪門三代,又是天才小寶貝,真要去查一件事也不難,他托人秘密去查了隔壁這屋子的房主是誰,沒過多久,那人就查到了,隔壁那棟小洋樓的房主名叫洛天遠。

  洛天遠……

  沈宴對這個名字並不熟悉,也沒聽父母或者家裏人提過。

  他在紙上寫了洛天遠這個名字,問一旁正在專心啃著雞翅的女孩子,“你對洛天遠這個名字熟嗎?”

  她抬起頭來,茫然地搖了搖頭,“我連我自己叫什麽都不記得了。”

  “別人幫我查了一下,洛天遠的原籍地是寧城。”沈宴說,“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以前也在寧城呆過幾年?所以,算是故地重遊吧,我想回一趟寧城去看看,說不定能幫你打聽到更多的信息,不知道怎麽回事,關於洛天遠的資料也查不到更多了,隻能我自己去查。”

  她啊了一聲,“那不是很麻煩你嗎?你為了幫我查我的家人是誰,一直都在奔波。”

  她看得到,知道沈宴對她的事情很上心,他隻是表麵上看著冷漠,實際上骨子裏也很熱心腸。

  沈宴唉聲歎氣,“誰叫現在全世界隻有我看得到你。”

  他倒是想不管,可這女孩子太可憐了。連他都不管她,那誰還能管她?

  兩人熟了以後,他看得出來,她在世時一定也是被家裏人保護得很好,心地善良又活潑開朗,即便現在已經死了,也還是每天開開心心的,跟小太陽似的。他總覺得,她就該一直這樣開心,他能成為那個看得到她的人,一定是有理由的。

  女孩子歪著頭,很認真地探出手點了點他的額頭。

  她即便能碰到他,他也是沒有感覺的。

  她說:“謝謝你,沈宴,希望你好好學習,天天開心,好人一生平安。”

  他一愣,眼裏有著淡淡的笑意。

  -

  沈宴作為別人家的孩子,很令自家人放心,可能他從小穩重成熟慣了,在十五歲這樣的年紀提出想要回寧城去看看轉轉時,除了沈清若有些驚訝疑慮以外,其他人都沒有反對。

  大人跟小孩子是不一樣的,也許寧城在沈清若的記憶裏,除了做不完的工作以及生活的重壓以外,也沒有別的美好了。家裏人包括沈清若都以為,沈宴那麽小,小孩子眼裏是沒有對生活的壓力的,也許在他的記憶裏,寧城就是童年時代。

  沈宴並不是一個人去,有兩個保鏢會假扮成他的叔叔保護他。現在交通方便了很多,寧城雖然沒有機場,不過相鄰的城市才修建了,離寧城也不過隻有一個小時的車程,這次他們選擇的是坐飛機。在排隊安檢時,沈宴刻意跟前麵一個旅客隔了一段距離。

  女孩子站在沈宴前麵,笑嘻嘻地說:“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次坐飛機啊。雖然說我也不需要買機票,也不需要過安檢,不過,我生前是文明人,死後也是文明鬼,鬼也是要排隊的,對不對?沈宴,不過上了飛機以後我坐哪啊,都沒有我的座位……你真是我見過的最接地氣的富二代了,我看的那些小說裏,那些富二代除了動不動說女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以外,他們都有私人飛機的!沈宴沈宴,你的私人飛機在哪啊?”

  沈宴忍無可忍,如果不是想著她也不用上學,他真的打從內心裏反對她正事不幹,天天看那些沒有營養的小說!

  什麽私人飛機,沒有!

  “沈宴,我餘下的鬼生裏,能坐一回你的私人飛機嗎?”女孩子轉過頭來,一雙大眼睛亮晶晶的,笑起來時還有一對討喜的酒窩,“我還沒見過私人飛機是什麽樣子,難道你家沒有嗎,可你不是沈北方嗎?”

  她先前看了那麽多小說,小說裏的男主角高配版的是掌握全球經濟命脈,低配版也是掌握全國經濟命脈。她了解了一下,盛遠集團在北方是數一數二的,所以,沈宴應該能算得上是掌握北方經濟命脈的人了,簡稱沈北方!

  聽到這個稱呼,沈宴終於看向她,用嘴型無聲地說:“安靜!”

  她很吵,不過他想,應該是除了他以外,沒人聽得到她說話,所以她把對別人說的話,都對他一個人說了。

  沈宴來到寧城,洛書顏坐飛機也有後遺症,她第二天不願意起床,非說外麵的太陽太大,說不定會把她曬黑。女孩子不願意做一件事的時候,總是有很多理由的,沈宴也就懶得拆穿她,作為一個鬼,是不會曬黑的。

  她很嬌氣,通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他就已經看出來了。

  想必生前是被父母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吧。

  沈宴正好經過寧城小學,便讓司機停了下來,他在寧城小學隻呆了一個學期,對這裏印象都不深了,不過既然來了,就去看看。沒想到他剛到學校,居然就碰到了他以前的班主任,更沒想到的是,班主任居然還記得他。

  過去八年了,班主任之所以還記得沈宴,還是因為沈宴成績很好,平常也不說話,總是沉默寡言的,那時候還有人說他是自閉症兒童,九十年代末,自閉症是什麽病他們都不了解,不過他是個負責任的老師,平日裏也都很關注沈宴。

  班主任很熱情,他教沈宴時,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現在一轉眼,他的孩子都快上小學了。盛情邀請之下,沈宴隻好跟著班主任去了辦公室。

  班主任拉開抽屜,要將好吃的糖果給他,就在他拒絕的時候,聽到辦公室裏那一台有些老舊的電視機裏傳來一陣旋律,他下意識地看向電視機,好像是在回放錄像帶,是一群小女孩在跳舞。

  “今年校長要搞十年回憶錄,把之前在大劇院的演出都剪輯到一塊。”班主任解釋了一句,他眯了眯眼經努力回憶,“小劉,這好像是我剛當班主任帶的那一屆的吧,好像是二班的女孩子。”

  “我記性可沒您那麽好。”

  沈宴準備轉移視線,突然鏡頭在領舞的女孩子上多停留了幾秒,他呼吸一滯,都沒想太多,便問道:“那是誰?”

  班主任一看,“哪個?”

  “領舞的那個。”沈宴按捺下激動的心情,努力淡定地說:“我覺得有些眼熟。”

  班主任歎了一口氣,表情有些難過,“是洛書顏,我都記得她,可水靈可漂亮的一個女孩子,真是可惜了。”

  洛書顏?洛天遠?

  隨著班主任提到這個名字,沈宴記憶裏被塵封的那一塊突然浮現在腦海裏。

  難怪他覺得她有些眼熟,小時候他見過她。

  長大後的她除了瘦了很多以外,五官變化並不大。

  那時候他跟她沒在一個班,之所以會注意到她,還是因為那一個星期裏,他每天去上學都能在學校門口看到她在買紅領巾。

  他還很詫異,她這一個星期起碼買了四五條吧?

  除此之外,他們也沒什麽交集,哦,不對,期中考試,她跟他並列全年級第一,期末考試,她還是跟他並列全年級第一,看那個排名表,他跟她的名字挨在一起,他也就記住了,原來她叫洛書顏。

  就在沈宴回憶的時候,小劉老師的一句話將他拉回了現實。

  “殺人犯真的變態,怎麽就忍心對一個十幾歲的孩子下手?”小劉老師罵道,“判了死刑我都覺得輕了,就該五馬分屍,淩遲處死,人家女孩子還那麽小啊!”

  幾個老師你一言我一語的,讓沈宴捋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是熟人作案,跟外人裏應外合綁架了洛書顏,洛書顏在逃跑的路上意外身亡。

  他心下一沉……

  “前段時間我見過洛書顏的爸爸,那麽英俊瀟灑玉樹臨風的一個人,愣是把自己折磨得不成樣子了,消沉得很。”

  “這也正常,父女倆相依為命,隻有這麽一個女兒,我老鄉的兒子溺水身亡,家裏人瘋的瘋,瞎的瞎,太可憐了。”

  ……

  沈宴是懷著沉重的心情走出寧城小學的。

  到現在,已經不用去查洛天遠了,他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他回到酒店房間,電視機是開著的,隻見洛書顏躺在沙發上,一邊喝可樂一邊吃薯片,見他回來,她立馬迎了上去,還不忘跟他吐槽電視劇劇情,“可把我氣的!男主角家裏簡直就是極品窩,全天下的極品全都湊一堆去了,不是小妹惹事,就是婆婆作妖,我再也不要追這種家庭倫理劇了,看得頭疼!”

  她被氣得恨不得原地轉圈圈。

  他以那樣哀傷又難過的眼神看她。

  她跟他差不多大,在同齡人還在為迎來高中生活緊張忐忑時,她的人生就被無情地按下了暫停鍵。

  明明之前他跟她素不相識,明明他們不是親人,可這一刻,他心裏很難受。

  他探出手來,想要摸摸她的頭發,手在半空中又收了回來。

  他隻是低聲說:“要不要吃蛋糕,聽說這附近有家蛋糕店開了很多年了,是老字號。”

  “當然要!”

  沈宴離開了酒店,穿過兩條街,來到了一家裝修比較複古的蛋糕店,據說這個蛋糕店都開了二十年了。他忍不住想,洛書顏還活著的時候肯定吃過。

  蛋糕店裏,店員看著那個清瘦的男孩子彎腰在看櫥櫃裏的蛋糕。

  洛書顏一點兒都沒把自己當外人,“我要這個,這個,還有這個!沈宴,你真是天字第一號大好人啊,我再也沒見過比你更好的人了,所以,我可以再要一份蛋卷嗎,看起來好香好好吃……”

  沈宴也隻好無奈地點了她要吃的那些蛋糕。

  回到酒店裏,洛書顏美滋滋的吃著蛋糕,吃著吃著她又說道:“好熟悉的味道啊,總覺得我吃過。真好吃!”

  沈宴看她吃得高興,也笑了。

  他想,令她放不下,不肯去投胎的那個人就是她的爸爸洛天遠吧。

  接下來他要去查洛天遠在哪裏,他要帶洛書顏去見她的爸爸,如果洛天遠好好的,她應該也就沒有遺憾跟執念了吧?就可以去投胎重新做人了吧。

  不過,那樣的話,以後他是不是再也見不到她……

  沈宴心裏有些悶,但他選擇自己騙自己,等她走了,他的世界相信也就清靜了,對,就是這樣!

  -洛天遠的事情以及近況並沒有那麽容易查到。

  沈宴都不知道他在哪裏,自然沒辦法帶著洛書顏去見她爸爸,於是,他帶著她來到了國外。

  洛書顏常常調侃自己是個書童,陪著少爺在外求學,她似乎很喜歡給人取一些奇怪的外號,有時候喊他沈北方,有時候喊他少爺,還有的時候幹脆喊他球球。

  前兩個外號沈宴還能勉強裝作耳聾,作為十五歲的男孩子,球球這個稱呼真的忍不了了!

  “為什麽這樣叫我。”沈宴忍無可忍之後,終於問道。

  洛書顏正坐在桌子上啃蘋果,“我聽你奶奶跟你家裏的阿姨說的,說你媽當年帶著懷著你假死消失,你爸爸是霸道總裁吧,這就是帶球跑的經典劇情啊,所以,你是帶球跑裏的球,叫你球球,完全沒有問題。”

  沈宴:“……”

  “偷聽是不對的行為。”他隻好語氣生硬的說。

  “我沒想偷聽!我才不想聽老太太的那些陳年爛穀子的八卦呢。”洛書顏別扭的說,“我是個有禮貌的人,就那天跟你回你家,我無意間聽到的,你不知道,我現在耳朵可靈呢,我能聽到十米之外的人說話,你說這算不算是解鎖了特異功能?”

  “不知道。”

  兩人初到國外,沈宴必須得承認,他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勇敢成熟,在全然陌生的環境下依然是忐忑的,幸好有洛書顏陪著他,不然他的日子可能會更無聊。

  幾個月後,沈宴頗費了一番工夫,終於查到了關於洛天遠的行蹤還有近況。

  算是出乎意料,卻也在預料之中,洛天遠不太好。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過於白發人送黑發人,更何況,洛書顏還是洛天遠在世界上唯一的親人,唯一的女兒,一開始為女兒複仇的決心還能支撐著他像正常人一樣生活,直到他成功報複了幕後黑手殺人犯,如果不是他身邊的好友及時報警,警方也很快地趕到,可能洛天遠會親手解決了殺人犯。

  最後那個殺人犯受千夫所指,身敗名裂,同時他被判緩期兩年後執行死刑。

  然而對於一個父親來說,無論多麽重的刑罰,都難以解心頭悲憤。

  洛天遠有權有勢,他甚至秘密的建了一個研究試驗所,想要讓他的女兒起死回生,世界上怎麽可能會有起死回生的辦法,他注定會失敗,受過高等教育、平日裏冷靜又理智的人能固執到這個地步,可見他離瘋狂也不遠了。

  沈宴收到了別人發來的照片,那幾張照片都是好不容易才拍到的,照片裏,洛天遠幾乎骨瘦嶙峋,瘦脫了相,表情漠然,說是行屍走肉也不誇張。毫無疑問,他再繼續這樣下去,要麽是重新振作起來,要麽離死也不遠了。

  這樣的洛天遠讓沈宴開始猶豫,要不要帶洛書顏去見他呢?

  她如果看到她放不下的人變成了這樣,一定會更難受吧?

  沈宴想再等等,等到洛天遠的情況好一點了,再帶洛書顏去見他。

  在沈宴為了這件事煩惱頭疼的時候,洛天遠卻在自己書房的抽屜裏找到了一封信。

  他胡子拉渣,伸出手,已經瘦到青筋暴起。

  他心裏麻木的想,這也許是誰勸導他寫的信吧。

  現在的洛天遠已經無喜無悲,心情就跟死水一樣,唯獨在想起女兒時,會難受到必須蜷縮在房間角落裏才能勉強克製住去陪女兒的衝動。其實,他也不覺得他活著還有什麽意義了,所謂的賺錢,所謂的夢想,在女兒離開以後,都成了一場笑話。

  之所以還在苟延殘喘,是他必須得盯著韋俊,韋俊一天沒死,他就不會安心。

  他下了狠手,不會給韋俊任何上訴成功的機會,但他得保證他還活著,如果他死了,誰來為他的女兒討回一個公道?

  展開那封信,在看到“親愛的爸爸”這五個字時,他瞬間怔住。

  【親愛的爸爸:

  你好呀。如果你收到這封信時,我還好好地、活蹦亂跳的活著,那你就當我是發瘋了,接下來的內容你也不用看了,我怕你看完會忍不住打斷我的狗腿。如果,如果我已經不在了,也請你這時候是笑著看這封信的,來,跟我一起念,茄子!

  三歲的時候,疼愛我的爺爺奶奶去世了,那時候我就知道了,人跟人之間最後都會分開的,有一天爸爸也會離開我,每次想到這個可能,我都會很難受很難受,希望時間慢一點,再慢一點,可我沒有想到,我會走在爸爸前麵。

  爸爸,你不要傷心不要難過,小的時候不管我是學翻身,還是爬行還是走路,你總跟在我後麵,生怕我摔倒了,我去幼兒園時,你也偷偷地在外麵守著我看著我,以前我聽人說過,父母跟子女的關係是互相依賴,小時候孩子依賴父母,父母老了以後就開始依賴孩子。現在我先走一步啦,我先適應天堂的生活,摸清楚裏麵的規則,會好好的賺錢在天堂買房買車,這樣等爸爸過來的時候,就可以直接享清福了!到那個時候我來當你的“爸爸”,嘿嘿。

  爸爸,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也希望你能好好地活著,快樂的活著。你要多多收集在人間的美好回憶,等我們相聚了,要每天跟我講!對了,最後再提醒爸爸一句,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分辨你是在說謊還是說真話,所以,爸爸如果到時候編造一些假的事情,我是一定會聽出來的啦。

  爸爸,我愛你!】

  洛天遠這段時間似乎忘記了怎麽哭怎麽笑,看到這封信,他一會兒笑,一會兒哭,在看到最後一句話時,他肩膀抽動,發出最最慘烈的哭聲,那是一個父親失去女兒,最最不能承受的痛。

  這個晚上,他在疲倦至極時,沉沉入睡。

  夢中,他匍匐在地上,遠處傳來一道聲音:“你本是氣運之子,可以擁有無數人夢寐以求的財富、幸福、成功,你為什麽要自暴自棄?”

  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那句話:“我隻要我女兒,我要我女兒活著……”

  【散盡家財,日後疾病纏身,五十歲壽命終止,你原本可以活到九十歲……換一個重來的機會,值得嗎?】

  他堅定地說:“值得。”

  醒來以後,洛天遠想起了這個夢,他內心深處當然願意相信這是真的,沒多久以後,他似乎重新振作起來了,周圍的人都鬆了一口氣,但隻有他知道,他是在等待五十歲的到來,等待跟女兒的重逢。

  -

  洛書顏最近認識了一個新朋友,名叫霍爾。

  霍爾也是個可憐的大男孩,聽他說,他從出生起就有很嚴重的先天疾病,他從有記憶開始,基本上就住在了醫院裏,父母醫生都為他想了很多辦法來延長他的生命,然而他還是在十七歲這一年就停止了呼吸。

  他現在很高興,因為死了以後就不用受疾病的痛苦了,之所以現在還不去投胎,是因為他想看到他的弟弟出生。

  在他死後,他的父母太痛苦了,為了轉移注意力,又要了一個孩子,每次他媽媽去產檢,他總是跟在後麵,有一次產檢時聽胎心,他聽到那個強勁有力的心跳聲,比他的爸媽還要激動。

  霍爾說了,等弟弟出生後,他再去投胎,希望這一次能有個好點的身體,能夠蹦蹦跳跳,跟許多同齡孩子一起打籃球、踢足球。

  洛書顏見霍爾也很可憐,她在這地飄了這麽久了,除了幾個還在關心股市不肯離去的中年大叔大媽以外,也見不到別的小夥伴,大多數人最後就算有執念,也都會慢慢淡去然後離開,這個世界並沒有恐怖片裏說的那樣可怕。

  不肯離去的鬼們井水不犯河水,畢竟還活著的時候都不見得能在路上打聲招呼,更別說死都死了,一些沒必要的社交根本就沒人在意了。

  霍爾從小在醫院長大,沒什麽朋友,見到洛書顏就黏著她了,洛書顏呢,想著鬼生也不能太鹹魚,沈宴跟她對話也都是用中文普通話,其他外國友人也見不到她,跟霍爾一塊兒,也可以練習英語口語啊!做人不能鹹魚,做鬼同樣也不能鹹魚……

  沈宴聽到這個理由的時候,正在倒橙汁的手都頓住了,連杯子裏的橙汁倒滿了也沒及時發現。

  “這?就這?”沈宴都想鑽進洛書顏的腦袋裏看看她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麽了,“你還學英語口語,你什麽時候這麽好學了?”

  洛書顏心虛,“學好外語,走遍世界都不怕嘛。”

  沈宴氣啊,“你現在就怕嗎?你怕什麽?”

  洛書顏隻好說了實話,“霍爾雖然在醫院長大,但他認識的單詞比我多多了,這是他的母語,我跟著他出去玩,都不會走丟。”

  沈宴無語:“難道你不知道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走嗎,這是很危險的。”

  “哈?”洛書顏才無語呢,“危險什麽,他碰不到我,我也碰不到他,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走這個適應與人跟人,鬼跟鬼之間不知道多單純呢。”

  最差最壞就是他們現在這樣了。

  身為人的時候,還可能會被人騙財騙色騙腎,身為鬼,大家都碰不到對方,騙什麽呢?

  沈宴沉默了幾秒。

  他知道洛書顏說得很有道理。

  “他可以欺騙你的感情。”沈宴總算想到了,“對,他可以欺騙你的感情。”

  洛書顏:“……”

  “你最好跟他保持距離,我不是反對你交朋友,不過首先,讓我先打聽清楚他的人品。”沈宴很認真地說,“你不要被人欺騙了感情,失戀了我是不會管你的。”

  洛書顏踮起腳尖,想要去摸他的額頭,“你沒生病吧??”

  還去打聽人家的人品,霍爾都死了兩年啦,打聽什麽啊,跟誰去打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