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作者:KLBB      更新:2020-07-08 08:29      字數:4116
  四舍五入相當於他們倆已經和好啦。

  宋銳走在旁邊。溫宛仗著他沒有看自己,一路咬唇笑,低頭笑,眯眼笑。嘴角它自己就翹起來笑。

  路上他們遇到了幾天不見的阿飛。

  阿飛主動打了招呼,不光如此,打完招呼還主動朝兩人湊近過來。溫宛還挺意外,覺得他今天真熱情。

  “哥,宋銳。”

  溫宛答應一聲。不知道為什麽,有察覺到阿飛這小子今天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的時間比平時長了。

  還在看。溫宛隻好出聲問他:“怎麽了嗎?”

  來自溫宛旁邊的人的死亡射線已經掃射過來。阿飛趕緊縮回脖子:“沒事沒事。”他火速轉移了話題:“宋銳,現在走嗎?”

  溫宛停下腳步。

  他停在後麵,走在前頭的兩個人轉頭看溫宛。阿飛疑惑地問:“怎麽了哥,宋銳沒跟你說?”說完他自己都反應過來了,宋銳要怎麽說?

  而溫宛一頭霧水。說什麽?說了嗎?他回憶起來,不過是他問宋銳要不要來,宋銳點頭,就這樣而已了。溫宛一個人被蒙在鼓裏,好一會,茫然地問:“……說什麽?”

  難怪阿飛今天會突然自己出現,原來人家就是在這裏等宋銳的。宋銳也隻是單純地有事要來。

  沒人騙他。隻是他自己不知道在期待什麽而已。

  宋銳看著他眼睛裏閃爍的亮光一點點熄滅下去。他今晚明明在來這之前都是笑著的,但他的笑容好像到此為止了。

  宋銳光是看著,他突然變得煩躁。

  心裏紮了一根刺。

  事情是這麽個事情,但到底是哪裏不對,他沒想要這樣的。

  單純的阿飛還在熱心解答疑惑:“就是二哥今天要找宋銳的事啊,宋銳這會得和我去一趟。”

  溫宛:“哦,這樣啊。”猶豫一秒,又問他:“能問一下是什麽事情嗎?”

  宋銳煩躁是煩躁著的,但是人已經靠近了溫宛身邊。

  阿飛珍惜生命地看一眼旁邊的宋銳,見他沒空關注自己,於是用了種委婉的說法:“沒什麽事啦……哥你也知道他太久沒上台了嘛,二哥就是叫他過去問一問。”

  連阿飛都看出了溫宛的狀態和平時似乎不一樣。即使如此,這位哥下一步的反應速度還是很快:“宋銳不去。我跟你去。”

  他沒有考慮地就站出來擋在宋銳麵前了。

  他總是這樣。人長得不強壯,看起來比宋銳矮還比宋銳弱,說起話來溫溫和和的,對人也仿佛沒有脾氣,但遇到事情總是能第一時間自己護崽子一樣地出來擋在宋銳麵前。

  阿飛一愣,連忙揮手:“哥,不是,真的不會有什麽事啊,您不用去的,真的。”

  宋銳把自己莫名其妙的堅持忘在腦後了,他想拉過溫宛的手,被溫宛搶先了一步。他以為宋銳要反對,那隻手抬起來按在了宋銳肩膀上。

  “你別去,聽話,”溫宛說著,聲音堅定又一如既往的溫和:“你現在的手還沒好,不適合去。我去和他談就好了。”

  宋銳當然不同意。

  “隻是去談談而已,”溫宛還記得宋銳對他的態度,生怕現在自己的話對宋銳來說已經不管用了,語調放低,話裏就差帶上了祈求:“你別不聽話,好不好?”

  那根刺沒能拔掉,就這麽留在那塊血肉裏,那處地方就一直難受著,等著和傷口一起發炎。

  他竟然沒有勇氣拒絕這時候的溫宛。

  他再也不想再從那雙眼睛裏看到失望的情緒了。他既不甘心,但又覺得肯定是自己做錯了。

  肯定是他做錯了,他的月亮才會用那種語氣跟他說話,小心翼翼地問他“好不好”。

  溫宛趁熱打鐵,轉頭對阿飛說:“你帶路吧。”

  阿飛欲哭無淚。完了,雖然不懂怎麽回事,但是他要被二哥揍了吧?會被揍的吧?

  ……

  阿飛帶了一個貨不對板的溫宛,走在去找二哥的路上。

  他們來到這個地下賭場的首層,一間像是那種老廠房才有的辦公室的房間裏。溫宛也是第一次知道這裏還有這樣的地方。

  門一打開,一股臭烘烘的人味撲麵而來。裏麵隻有一個帶著金鏈的男人坐在皮椅上,正在叼著煙點錢。他背後的牆麵上一扇開得很寬的窗,如果窗簾不放下來,應該是能直接從這裏俯瞰到下麵的賽台。

  溫宛才發現這個人還講著電話。

  也不知道電話裏在說什麽,被稱作老二的人臉色難看地連續爆了幾句粗口:“……讓那個白眼狼要滾趕緊滾蛋,老子這裏多一分錢都沒有!”

  他抬頭看了門口的兩人一眼,掛斷電話,眼神森冷。

  阿飛想躲在溫宛後麵來著,但被二哥的視線掃到,還是不得不硬著頭皮走出來了。他陪著笑:“二哥,人帶到了。”

  老二沒開口,壓迫性的眼神一直盯在他身上看了一會,看得阿飛都要冒汗了,才緩緩轉到溫宛臉上。

  “說吧,想幹什麽?”他錢也不數了,人往靠背上一仰,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溫宛:“也跟那白眼狼一樣,貪得無厭,要來我這裏分宋銳的一杯羹?”

  溫宛想了想,認為“白眼狼”可能是剛才電話裏的那位。他運氣不佳,來的剛好不是時候,“二哥”正在氣頭上。

  老二重新點了根煙。

  “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弟弟,你以為宋銳在我這裏就光是搖錢樹?我可沒少往他身上懟錢。”

  “他幫我鎮了這麽久的場子,幾天不在而已,你剛才也聽到了,傻逼嗎,下麵那群犢子都有膽子造反了。一個兩個都把老子當大頭,你想把人挖過去……”

  他後麵的話被一陣砰砰的粗暴敲門聲直接打斷了。

  老二“嘖”了一聲。話音未落,房間裏的幾個人都沒反應過來,那扇老舊的木門就被直接踹開了。

  外麵站了一群人。

  如果是一群人還好,這是一群或赤膊或帶上家夥的人,一眼望去就知道攤上大事了。

  老二騰地站了起來。雙方的氣勢劍拔弩張,隻不過他們這邊隻有可憐的三個人,對麵是一群人而已。

  溫宛歎了聲氣,也不知道無辜的自己怎麽就碰上這事了。

  從走進房間之後,他本來想禮貌地等老二把氣撒完的,自己還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全程都很被動。但是現在看樣子,一場惡戰是避免不了了。

  溫宛轉過頭,問一邊兩腿戰戰的阿飛:“你上嗎?”

  阿飛的眼淚差點不爭氣地流下來了:“哥啊……”

  現在是雙方打架開場前例行的罵架時間。溫宛一邊挽袖子,一邊再次歎了口氣,苦惱這一身又得弄髒了。他還有心情安慰阿飛:“沒事。不上也沒關係。”

  他心裏其實也沒底。但在這裏混了這麽久,溫宛已經能夠適應這裏的規則了。

  他的語氣依然是那種令人安心的溫和:“那我上了。”

  第44章

  阿飛耳邊嗡嗡作響,眼前視野模糊,全是眼裏的熱淚給糊的。即使看不清晰他也知道麵前發生了什麽,一群彪形大漢組成的人牆把他們三人堵死在了這個小房間裏。

  麵前那群人鬧哄哄的,而他死路一條。他不確定自己的雙腿有沒有在抖。因為他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腿了。

  想他當年十八歲跟著人出來混社會,靠著一身溜須拍馬的功夫,名堂沒混出來,到底也是沒起什麽大風大浪。誰知道今天就要交代在這裏了。

  溫宛的身影越過他的那一刻,阿飛整個人神思不屬的,純粹是被嚇狠了。

  他見過那些人。被打殘打死的都有,打得不成人樣的更有,渾身上下血呼啦的皮肉翻出來,一隻手還是一條腿晃晃蕩蕩地掛在關節上……

  阿飛沒能想完,他肚子上不知道被誰狠勁踹了一腳,瞬間眼淚口水都給踹出來了。他哭著,腦子裏第一個浮現的念頭就是,完了,他的肋骨斷了。

  他眼冒金星,後背似乎撞上了牆。看不見,連帶著混亂的聲音也聽不清楚,也不知道那兩位哥被揍到什麽程度了。

  反正他應該是又被踹了。到處都是拳打腳踢,到處都有人揍他,阿飛如同個皮球一樣被人踢來踹去,最後他滾到一個桌子邊。模糊地看見那張桌子,那一刻他眼前仿佛出現了生命的曙光。

  阿飛連滾帶爬地把自己塞進了桌子下麵。一躲進裏麵他就死也不肯出來了。身體一直在不受控製地哆嗦,耳邊嗡鳴。

  他感覺自己臉上是流血了,哇涼的一片,但他不敢摸也不敢動,死死縮在那張桌子下麵把身體維持成一個球的姿勢。

  外麵的炮火紛飛。他渾渾噩噩的,想暈過去又不敢暈,腿再麻也不敢動,在桌底下躲了得是有一個世紀那麽久。

  他哆哆嗦嗦地想,怎麽還沒結束。

  被一隻手從桌底下把整個人猛地拽出來的時候,阿飛人還是暈乎乎的。是結束了嗎?

  他忽而對上一雙猩紅暴戾的眼睛。

  那一幕像是驚悚片的鏡頭一樣。阿飛渾身上下抖得像篩子。

  他猛然意識過來那是瘋狗的眼睛。正是因為是瘋狗才這麽恐怖。

  阿飛從喉嚨裏擠出聲音尖叫了起來。麵前的宋銳簡直像是擇人而噬的野獸一樣,血盆大口正對著他,也不說一句話,渾身上下散發駭人氣場,下一秒隨時要把他生吞活剝。

  外麵激烈的鏖戰已經結了。小房間裏如同颶風過境一樣滿地狼藉,滾在地上的動不了人有,被砸爛的東西有,七零八落的牙齒和血點子都有。

  頭上破了個窟窿的老二費勁巴拉地倚坐在牆邊打電話,一隻眼睛被猩紅的血糊了,有氣無力地抬起眼皮,看了他們這邊一眼。

  宋銳不管這些。是阿飛把人帶過來的,人呢?!

  癱軟的阿飛從剛才被粗暴地拽起來,現在又被強橫地一頓晃。晃得他眼冒金星,頭昏腦漲,如登極樂。

  在場唯一還有清醒意識的老二坐在牆邊,看人都快被弄死了,張口想勸,也因為實在沒再有多餘氣力阻止,隻得喘著粗氣看向他們。

  他嗎的,他現在可沒空再收拾一次爛攤子。

  老二心知現在最好給宋銳來一針才是上策,隻是他這會也自身難保,有心無力。就在這時,門口忽然傳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連掙紮在死線的阿飛聽到這個聲音也被刺激得短暫地清醒了一下。他一團漿糊的腦瓜子依稀還能記得,這個聲音——

  是救星的聲音。

  “宋銳?”

  烏煙瘴氣的一個地方,但是這個聲音如同撥開雲霾的一束清澈月光,裏麵清晰可辨的溫和情緒,仿佛有穿透力一般地直擊心髒而來。

  宋銳的身體卻隻能僵立在原地,動不了。他仿佛是很用力地轉動腦袋,看到了正站在門邊的一個溫宛。

  除了那個人,一切都不在他眼睛裏。

  溫宛的人好好的站在門口,和半死不活的阿飛不一樣,他的人現在看起來還好好的,沒有血也沒有能看見的傷,還能跟他如常地說話。

  “你在這啊。”

  宋銳聽見了這一句,又像是沒聽見。他一動不動地看著溫宛,狀態看起來太不正常了。像是剛從溺亡的邊緣爬起來的人一樣,濕淋淋冷冰冰的一身水,心髒一下子還適應不了這種能自由呼吸的感覺。

  宋銳渾身僵硬得像塊石頭,動不了,雖然深知自己現在的模樣狼狽,眼神卻還死死地盯著他一個人看。

  沒人知道,當宋銳上來看到這裏癱死一地的人之後有多後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