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
作者:老胡十八      更新:2020-07-08 07:23      字數:4089
  “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這麽快就把我忘啦?”隔著電話線都能聽見她嘟嘴的聲音。

  林鳳音心道:一定是個受盡寵愛的女孩吧。誒等等,救命恩人?自己能在縣城買房紮根的原因,她可不會忘記。

  “萍萍?”

  廖萍萍嘻嘻笑,“還以為你當上老板娘,把我忘了呢。”

  林鳳音真心為她現在的狀態開心,也跟著笑,“什麽老板娘,隻不過混口飯吃。對了,七娃怎麽樣,上學了吧?我記著女孩叫小貓兒是吧?”

  廖萍萍正色道,“嗯,大的已經上一年級了,小的那個家裏人寵,把她慣得不像話。”她自己也在父親的鼓勵下出國留學,手裏拿著哥哥給的啟動資金,在做外匯生意。

  林鳳音不太懂,但一聽就知道是很高端的工作,真心替她高興——這才是她人生該有的模樣。

  聊了會兒近況,廖萍萍言歸正傳,“我都看到新聞了……出這麽大的事,怎麽也不跟我們說一聲?”

  林鳳音沉默。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那個地方的男人都一副德行。”廖萍萍冷哼一聲,“隻要你給我句準話。”

  “還想跟他過不?”

  林鳳音咬牙切齒:“我殺了他的心都有。”

  廖萍萍沉吟片刻,“那行,我爸有幾個戰友在深市,弄不死也能讓他脫層皮。”

  林鳳音感激不盡,有貴人相助總好過單槍匹馬,金珠再有錢,那也隻是高峰市的土財主,壓不過地頭蛇。她把鴨蛋使出門,壓著嗓子講了快一刻鍾的電話。

  做賊心虛,也不敢再去金家,洗個熱水澡窩在沙發上開始盤賬。沒一會兒,劉巧花帶著一群人進門,吃得肚飽肥圓的七大姑八大姨們看林鳳音可親熱了,真當親閨女似的,提起向東陽梁文靜那都是恨得牙癢癢。

  當然,得益於中老年農村婦女強大的社交網絡和八卦觸覺,一個下午的時間,梁文靜家祖宗十八代已經被她們挖出來了。

  “那小賤人哥哥還是當老師的呢,我呸!明兒老娘鬧到他學校去,讓他丟了飯碗!”劉巧花雙手叉腰,打了個飽嗝,器宇軒昂。

  在她四十多年的人生裏,從未如此得意過吧?林鳳音諷刺的想,她的落難日倒成了親媽一生中最得意的高光時刻。

  嗬,親情,哪有錢重要。

  她緊了緊手裏的材料,經過詳細調查,向東陽目前所有的公司、門麵、房產、汽車資產總額共計三百萬左右,除了分給她的四十萬,還有至少兩百五十萬身家,妥妥的有錢人啊。想想自己早出晚歸熱臉貼盡冷屁股也隻掙下幾萬塊,他嬌妻美眷父慈子孝還能腰纏萬貫……嗬,世上哪有什麽公平。

  她付出的艱辛,甚至生命,根本沒有成為她的財富!

  忽然,頭腦裏“呲”一聲,天旋地轉。

  “姐怎麽啦?”剛進門的大龍扔下打包回的飯菜,一把攬住她。

  林鳳音隻覺腦袋被斧頭從中劈開,能聽見骨頭的碎裂聲。她瞬間痛得臉色鐵青,冷汗順著額角滑落,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這該死的係統又回來了!

  “姐快把嘴鬆開。”怕她咬到舌頭,大龍塞了一根筷子進她嘴裏。

  ***

  紅星縣政府招待所裏,男人急成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唉聲歎氣。

  “向總?”花襯衫探頭,小聲道:“太……太太那邊有事找您。”

  向東陽跺腳,本沒心思搭理,可想到梁文靜磨人的功夫,他要不理她,她能哀怨半個月不給他好臉色。可往門口走了兩步,忽然又頓住。

  他就不理她怎麽了?明明說好永遠不回紅星的,又不聲不響帶著孩子來“捉奸”,夫妻間該有的信任呢?樺兒膽子小,經這一嚇,說不定又得大病一場,她隻顧著逼宮,有沒有想過孩子?

  這麽多年他對她言聽計從有求必應,看把她慣的。向東陽的脾氣跟他的掙錢能力成正比。

  梁文靜的自作主張讓他非常生氣,而腦海裏冒出來的還有另一個女人的隱忍、委屈。一個是年近四十生育過兩子的中年婦女,一個是正值美好年華的風韻美人……他忽然羨慕起薛平貴來。

  隻是不知她,願不願做他的王寶釧?

  “爸爸。”

  孩子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緒,“樺兒怎麽啦?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向樺害羞的搖搖頭,“不是,不是我,是弟弟……弟弟發燒了。”

  第076章

  向東陽的心“咯噔”一聲提到嗓子眼。

  他跟梁文靜私奔多年,年輕時候也想多生兩個孩子, 可無論他怎麽辛苦耕耘, 她那肚子愣是沒動靜。本來已經徹底放棄希望了,可沒想到去年又突然懷上, 雖然因為年紀大了,高血壓糖尿病各種毛病一堆, 但倆人都很高興。

  梁文靜為了維持身材,孕期裏刻意減肥, 又遇上早產, 小兒子自生下來就是低體重兒, 小臉憋得青黑,一檢查還有嚴重的心肺功能不全, 小腸壞死……搞得他焦頭爛額。

  在醫院裏住了一個月,就算是香港最頂級的醫生也隻能對他們搖頭, 梁文靜險些哭瞎了眼。或許是老天爺聽見了他們的祈禱, 梁文靜不知從哪兒求到一位高人, 戴上高人開過光的護身符, 幾乎是一夜之間,兒子的病突然就好了。

  這是一個讓無數頂級專家驚呼的奇跡, 人類醫學史上從未出現過的奇跡,他慶幸,他自豪。

  對於讓自己自豪的小兒子,他是看得比眼珠子還重要的,忙三兩步跑出門, “耳福怎麽了?白天不都還好好的嘛。”這可是求高人賜的名。

  梁文靜抱著耳福輕晃,咬著嘴唇不出聲。平時白胖可愛的孩子,現在燒得滿臉通紅,哭得胸口一起一伏的,可把向東陽心疼壞了。

  “還抱著幹嘛,趕緊送醫院啊!”

  梁文靜嘴角蠕動,訕訕的讓保姆叫車。

  向東陽雖覺著奇怪,但也沒多想,自從月子裏大病後,這孩子特爭氣,快半歲了一次病也沒生過,比別人家足月生的還健康。

  可紅星縣不是深市,沒有專職司機,沒有召之即來的的士,折騰半天走路都到醫院了。

  抱著已經昏死過去的孩子,醫生說是高熱驚厥,搶救過程中發現孩子室間隔缺損,肺部發育不良,以及小腸壞死。

  向東陽難以置信,這堆不就是孩子剛出生時查出的病嗎?可這半年來檢查了無數次,不同的醫院不同的專家都說這些病已經奇跡的好了。

  “庸醫!一定是你們誤診!”他大怒。

  縣醫院本就沒有條件治療這麽複雜的病,況且又是養尊處優的幼兒,醫生本就想讓他們轉院,現在先被他倒打一耙,換誰也沒好臉色。“治不了,轉院吧。”

  看著臉色鐵青還不住翻白眼的兒子,向東陽心疼得眼淚都快下來了,“庸醫,你們等著,我要告你們。”薑助理已經聯絡到一輛麵包車願意送他們上市醫院。

  梁文靜拽了拽他的袖子,咬著嘴唇不說話。

  “幹嘛?”向東陽特別不耐煩,都這節骨眼兒了她還哀怨個屁。

  “輾轉也不一定有……有用,要不就先在這兒治治看吧。”

  “什麽叫沒用?孩子不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什麽叫治治看?”向東陽雙目圓睜,忽然不認識眼前的女人了。

  作為一個母親,怎麽能說出這種話?

  想起剛才都熱昏了她也沒想到送孩子上醫院,想起她的猶豫不決,他的心裏忽然冒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不知道的還以為耳福不是她親兒子。

  ***

  林鳳音感覺自己睡了沉沉一覺,能聽見護士放治療盤的聲音,敲針水瓶的聲音,劉巧花說要找梁家算賬的聲音……還有腦袋裏似有似無的機械轉動的聲音。

  像一台老舊的縫紉機,年久失修,鏽跡斑斑。

  後來,有人來到身旁,緊緊抓住她的手,身旁還有鴨蛋的抽泣聲:“我媽媽會不會死?”

  “叔叔救救我媽媽吧。”

  平時生龍活虎的孩子,還是第一次這麽弱弱的說話。她很想睜開眼睛幫他擦幹眼淚,很想安慰他別哭,老天爺讓她重生應該不會這麽容易就死的……可無論怎麽努力也撐不開眼皮。

  “這可怎麽辦,啥毛病也沒怎麽就是不會醒。”這是劉巧花的聲音。“要不讓大夫加大藥量吧?”

  “不行,姐姐會受不了的。”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除了能喘氣她還能幹啥?我家裏活計還沒幹……”

  “那你回去吧。”大龍鐵青著臉,聲音是前所未有的冰涼。

  可能是真被大龍趕出去了,室內安靜下來,握著她手的人自始至終什麽話都沒說,她能聽見牆上掛鍾的“滴滴答答”的聲音,混著鴨蛋的抽泣聲,真讓人沮喪。

  “車來了。”這是小陶的聲音。

  “叔叔我要去。”

  她聽不見男人的聲音,隻隱約感覺他摸了摸鴨蛋的腦袋,下一秒自己就被一雙有力的大手抱起來,窩進一個堅硬但有溫度的懷裏。

  接下來就是上車,一路疾馳,到了市醫院……被困在殼子裏也挺累的,她很快再次睡去。

  睡前唯一念頭就是——如果還有機會活下去,一定過好每一天,和那個男人帶著鴨蛋看盡祖國大好河山,吃遍東西南北。

  ***

  等再醒來的時候,耳旁隻有“滴滴滴”的監測儀在響,說明還沒死。

  活著,也挺好的。

  “怎麽樣?”男人喑啞著嗓子問。

  “已經送到酒店,讓小周看著先睡一覺,眼睛都腫得睜不開了。”

  男人不置可否,靜靜地看著床上的女人。

  “嬸子的意思是,要不找位高人來看看?”

  室內空氣頓時凝了一瞬,很快,男人妥協:“好。”

  林鳳音知道,他不是迷信的人,不到走投無路絕不會把希望寄托在神佛上。

  “對了,姓向的一家就在樓下,您看要不要我去做點什麽?”小陶咬咬牙,“這一家子真他媽不是東西!”為了一不到半歲的孩子鞍前馬後眾星拱月,卻沒人上來看看命懸一線的林姐。

  他林姐好苦的命,為他們當牛做馬大半輩子,換來這樣的待遇,他一外人都看得牙癢癢!

  金珠冷哼一聲,不答反問:“記者那邊怎麽說?”

  “稿子已經寫好了,都是找國內有名的社論專家,幾家主流媒體都安排上了,就等您一句話。”

  “那就開始發酵吧。”

  小陶頓了頓,看了看病床上的人。

  金珠眼角都不動一下,“說。”

  “那姓向的也不算什麽台麵人物,這麽幹會不會……太……大動幹戈?”動用全國各大媒體報社來批判一個小小的個體戶,雖然他是有點錢,但跟金氏比起來就小錢,像他這樣的小老板全華國不知多少。

  總感覺殺雞用牛刀。

  金珠轉頭,看向窗外。“我給你三百塊,你能用十年變成三百萬?”

  小陶嘿嘿一樂,“光我自個兒肯定沒這本事,但我這不背靠大樹好乘涼嘛,以老板您的人脈別說三百萬……誒等等,您是說姓向的有靠山?”

  向東陽當年隻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要錢沒錢,要能力沒能力,說坐上改革開放順風車他信,做文具零售掙個幾萬塊幾十萬的他信,三百萬……可不是小數目。

  他們這麽發酵,不僅是搞垮他,還連帶著挖出後麵的人……讓他真正的永無翻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