珈璃說：“不要勉強自己，慢慢來。”

  雷哲他們在大海溝待了一天，就準備回去。

  得知冬崽要留下來，東葵歡呼一聲，他拍著胸口保證，“冬崽放心，我會保護你的。”

  冬崽笑眯眯，“好的呀~”

  聽到這個噩耗，安格彷如雷劈，他不敢置信，張嘴哭嚎起來，吵著要留下來陪冬崽哥哥，最後還是被連扇揪著尾巴走了。

  討厭的安格終於走了，東葵高興地拉著冬崽去抓海獸。

  但……目睹冬崽一揮手，就掀翻了一隻大海獸後，東葵眼睛瞪得溜圓，他抱住冬崽的手臂，“冬崽，你要保護我！”

  索圖的手臂抱在胸前，“你還要不要臉了。”

  “不要了不要了，”東葵厚著臉皮，像小尾巴一樣跟在冬崽後麵，他笑嘻嘻說，“冬崽這麽厲害，我就想跟在冬崽後麵撿肉吃。”

  當然東葵這話隻是開玩笑，看見冬崽變得這麽厲害，小人魚們心裏激起了鬥誌，他們也要變得厲害才行。

  漆黑冰冷的海底，散發著淡淡熒光的水母從麵前飄過。

  寒湛垂眼，語氣平靜，“今天是月圓夜。”

  冬崽嘴巴裏吃著海獸肉，臉頰微微鼓起，聞言，他飛快將嘴裏的肉咽進肚子裏，他小聲“呀”了下，雙眼亮晶晶的，“有月亮嗎？”

  “要不要去看月亮？”

  冬崽還記得一年前，差不多也是這個時候，哥哥晚上帶他去海麵看月亮的情景，不知不覺一年過去了。

  “想看。”冬崽點頭。

  寒湛忘了他的小人魚已經長大了，他下意識想抱起冬崽，不想冬崽先一步牽起他的手，“哥哥我們快走，不要被東東發現了。”

  寒湛清冷的眸子閃過暖意，“他不會知道的。”

  海風徐徐，輕輕吹過海麵，漾起一圈圈波浪。皎潔的月光灑下來，在水麵照出朦朧的光。

  冬崽坐在礁石上，長長的魚尾浸在水裏，輕輕一劃，就掀起浪花。

  巨大的月亮從海平麵上升起，幾乎占據了一半的海域，能清晰的看見月亮表麵斑駁的痕跡。

  離他是那麽的近，仿佛觸手可及。

  這是幾億年前的月亮呀。

  冬崽覺得，真不可思議，他竟然回到了幾億年前，擁有了人魚父母。

  據說月亮每年都在以3.28厘米的速度遠離藍星，難怪幾億年後的月亮，用肉眼看來，隻有他巴掌大小。

  冬崽貪婪地望著月亮，舍不得挪開眼睛。

  冬崽看月亮，寒湛看他。

  寒湛抬手撥開他濕漉漉的黑發，露出那雙清澈的雙眼。

  皎潔的月光照進少年眼裏，如點綴著最耀眼的星星，漂亮極了。

  明年這時候，就該長大了吧。

  冬崽依偎在寒湛懷裏，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他做夢了。

  這次他很清醒地知道，自己做夢了。

  整座空心島籠罩在銀色的月光中。

  月光透過窗戶，灑落進宮殿裏，與夜明珠柔和的光芒交織一起。

  兩條魚尾交纏在一起，依稀聽見人魚族啜泣聲，銀白色珍珠嘩啦啦砸進水裏。

  冬崽悄悄紅了臉，雖然他不清楚這會他還有沒有臉，他很明顯感覺到，周圍海水漸漸發燙，一如他滾燙的臉頰。

  他已經不是曾經什麽都不懂的小人魚了，在人類社會活了十幾年，有了人類該有的羞恥心，他偏偏挪開眼睛，不敢直視。

  海水悄無聲息地掀起垂掛在石床前的鮫綃，露出兩條交纏在一起的魚尾。

  少年眼角紅紅，淚水在眼眶裏打轉，落下來的瞬間化成銀白色珍珠。他伸手推開特西亞，蒼白的臉頰恢複些許血色，一開口便是沙啞的嗓音，“不行了。”

  “王，對不起，我太用力了。”特西亞微微喘息，放開少年，“沒有傷到您吧。”

  “沒有，你不要這麽叫我。”落夕不自在地別過臉。

  特西亞握起他的手，放在唇邊親了親，“您好好休息，我先出去看看。”

  寢宮裏落了一室的珍珠。

  特西亞臨走前，把珍珠撿起來，放進角落的箱子裏。

  特西亞走後，落夕捂著嘴，劇烈咳嗽起來，鮮血從他指縫間流出來，融進海水裏，頓時宮殿裏彌漫著濃鬱的血腥味。

  落夕總有種被窺視的感覺，忍不住看了眼周圍，卻沒發現有什麽。

  他落寞地垂下眼，他清楚自己時間不多了，盡量陪著特西亞，度過他生命最後一段時間。

  宮殿外，特西亞靠著牆，聽著裏麵斷斷續續的咳嗽聲，他心髒一陣鈍痛，妖異的紫眸變得通紅。

  他不敢進去，他知道落夕不願意讓他看見自己虛弱的模樣，他便假裝不知。

  落夕呼吸變得困難，他手指死死抓住鮫綃，想呼喊特西亞的名字，張嘴時鮮血不斷湧出來，他視線漸漸模糊。

  冬崽遊到落夕眼前，撫摸著落夕的臉龐。

  外麵的月光化成細碎的光芒，溫柔地飄落在他身上，融進他的身體裏。

  這時，他仿佛聽見，少年溫潤的嗓音響起，“你是條好魚，一定會好起來的。”

  特西亞在外麵等待許久，直到裏麵的落夕睡著後，他遊進來，掀開鮫綃，目光深情地望著石床上的少年。

  那長長的睫毛卷而翹，在眼瞼投下美好的弧形。少年臉頰紅潤，白皙無瑕的皮膚透出淡淡紅粉。

  再不是剛剛病殃殃的樣子。

  特西亞心髒漏了拍，浮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怕驚擾了他，他輕輕低頭在少年眉心落下一吻，“夢好，我的王。”

  東葵從大海獸背上跳下來，他微微側臉，臉部輪廓清晰，初現成年人魚氣勢。

  冬崽從伊思貝拉回來後，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幾個月時間。

  果然隻有曆練，才能夠讓人魚迅速成長。

  “冬崽，我們明天就回去了嗎？”東葵咬住塊海獸肉，狠狠撕下來，狼吞虎咽著。

  “是冬晨。”冬晨不厭其煩地糾正道。

  “好吧。”東葵迅速改口，“冬晨。”

  冬崽慢條斯理地咬著肉，“哥哥說，馬上就到冬季了，海獸們很少會在冬季出行，留在這裏還沒有食物，想來的話，明年我們再來。”

  原溪還有點可惜，不過想到明年還能再來，倒也沒那麽遺憾了。

  這段時間，他們都收獲了很多，連冬崽也長大了不少，如今看起來，像是十五六歲的少年。

  冬崽漸漸抗拒人魚們叫他“冬崽”，他已經不是小崽崽了，再叫“冬崽”會讓他覺得不好意思，於是他讓小夥伴們叫他“冬晨”。

  剛開始東葵他們還不習慣，在冬晨慢慢糾正下，現在大家都改口叫他“冬晨”了。

  冬晨彎眼笑起來，“要回家啦~”

  他想爸爸們了。

  第69章

  在大海溝還不覺得, 待遊出水麵時，他們才真正感覺到氣溫降低。天陰沉沉的，寒風蕭瑟。剛回到海城，冬季的第一場雪飄落下來, 晶瑩的雪花柔軟如白羽毛一樣, 落到海麵的瞬間, 融化成水。

  冬晨忽然停下來, 他仰頭望向天空, 張手接住細小潔白的雪花，朝著寒湛激動地說：“哥哥，你看，是雪花~”

  寒湛視線落在他側臉上，染上白霜的眼睫毛輕輕顫動，無意識地撩動著寒湛的心髒，“嗯, 很漂亮。”

  “冬晨、冬晨！快過來啊！”前麵東葵發現冬晨沒跟上來, 連忙招手叫他。

  “好, 我就來！”冬晨喊了一聲，藍色魚尾輕晃一下, 遊了上去。

  即將到海城，冬晨聽到珈璃清脆的嗓音從海城方向傳來, “崽崽——”

  是爸爸。

  冬崽眼裏亮起暖融融的光，晃著尾巴正要紮進水下。

  巨大的紅色魚尾從眼前晃過，緊接著, 他落入一個溫柔的懷抱裏，嗅到熟悉的氣息，冬晨翹起唇角，笑容甜甜，“爸爸。”

  珈璃抱著冬晨轉了兩圈，他又高興又惆悵，唉，崽崽長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樣捧在手心了。

  不過長大後的崽崽也好乖好乖。

  珈璃將臉頰貼上去蹭了蹭。

  還是軟乎乎的。

  冬晨被爸爸蹭得臉頰紅撲撲的，又不好意思推開爸爸，隻能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哥哥。

  深海藍的雙眸水汪汪，仿佛會說話似的，任何人魚都拒絕不了這樣一雙幹淨的眼睛。

  寒湛眉心微蹙，“珈璃叔叔，晨晨餓了。”

  因為冬晨不許大家叫他“冬崽”，寒湛不得不改口叫他“晨晨”。

  “是嗎？”珈璃立即放開冬晨，拽著他的手，往海城遊去，“那我們快回去了，雷哲抓了好多魚等你回來。”

  珈璃偶爾會去大海溝看望冬晨，看他有沒有受傷。雷哲忙不開，沒辦法過去，便讓珈璃給冬晨帶點吃的。

  爸爸們即使不能陪在崽崽身邊，但依然牽掛著他。

  很久沒見到雷哲爸爸了，冬晨有點想他了。

  幾個月時間，海城的規模從擴大了一倍，甚至將水麵的海島涵括在內。

  若說之前的海城隻是個小村落，現在的海城終於進化成小型城市。

  海城上的水域裏，各種魚類悠閑地漫遊著。

  爸爸們把冬晨留下來的小漁場照顧得很好，裏麵除了大頭魚、翅魚、銀尾魚，還多了很多冬晨不認識的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