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

  冬崽搖著小尾巴浮出水麵，他抹了抹臉上的水, 氣呼呼道：“臭東東、笨東東！”

  東葵撓撓頭，尷尬地笑笑，“嘿嘿嘿~”

  索圖麵無表情地撩起海水，甩到東葵臉上。

  東葵被糊了一臉水，他用兩隻小手劃著水過來，氣勢洶洶地找索圖算賬。

  索圖伸手按住他的腦袋，幹脆利落地將他按進水裏。

  “索圖你滾蛋，快放開我。”東葵使勁劃著小手撲騰起來，尾巴甩起水花，澆到旁邊小人魚臉上。

  小人魚們嘻嘻笑著，互相澆水，直接在水裏打鬧起來，就連冬崽也未能幸免，被澆了兩把海水。

  不遠處雷哲聽到動靜，巨大的黑尾劃過海水，短瞬間遊了過來。他一眼就在一群小人魚們找到他家崽崽，“沒事吧？”

  冬崽小手扶著浮冰，見到雷哲爸爸來了，他連忙伸出手要抱抱，“爸爸。”

  雷哲大手撈起冬崽，放在胳膊上，轉頭對嬉水的小人魚們說：“該回去了。”

  小人魚們依依不舍，他們還沒玩夠呢，原來溜冰這麽好玩呀。

  冬季本來天黑得早，再不回去，天就黑了。小人魚們便約好下次再出來玩。

  等回他們到巨藻林，天徹底暗了下來，整片巨藻林陷入昏暗中，唯有漂浮在海水裏的海藻散發著淡淡的幽光。

  小人魚們各自回了家。

  周圍十幾棟小房子，唯有冬崽家小石屋顯得格外明亮。

  珈璃知道冬崽喜歡亮晶晶又溫暖的玩意，家裏收集了很多夜明珠，一到夜晚，夜明珠就將小石屋照得通亮。

  冬崽趴在窗台上，看向對麵的小屋，一邊用米粒小牙啃著魚。然而冬崽吃完一條魚了，哥哥還沒出來。

  冬崽好失望呀，他垂下腦袋，有點蔫噠噠的。

  “今天玩得很高興？”清冷的聲音忽然從頭頂響起。

  冬崽眼睛微亮，他抬頭，小臉漾起笑容，“哥哥~”

  屋裏夜明珠柔和的光芒穿過窗台，投在寒湛冷銳的側臉上，他垂眼，看著小人魚的頭頂。

  “今天出去玩得高興嗎？”

  冬崽低聲說：“高興的。”

  可小人魚看起來並不開心的樣子。

  冬崽想起了小灰鳥，他抿抿小嘴巴，“哥哥，其鶴哥哥生病了，他會死嗎？”

  寒湛頓了頓，“不知道。”

  人魚看似很強大，其實同樣脆弱，如果受了傷隻能靠自己慢慢熬，撐過去就活了，撐不過去就是死亡。

  冬崽托著下巴，發起了呆。之前雷哲爸爸說，喬伊也快死了，可他沒有死，還很快就好起來了。要不去問一下喬伊，他是怎麽好起來的。

  “你在想什麽？”冬崽回過神來，冰涼的腹指正貼上他的眉心。

  冬崽忽然感覺眉心處發燙起來，他下意識捂住自己的額頭。

  寒湛眸色微沉，“連讓哥哥碰一下都不行了？！”

  冬崽放下小手，囁嚅著說：“崽崽這裏燙。”

  “又燙了。”寒湛托住冬崽小臉，湊上去仔細端詳，額頭處皇冠狀的圖紋隱隱若現，“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冬崽眯起眼睛，“沒有呀，很舒服呢。”

  圖紋剛顯現出來，就慢慢消失，好似從未出現過一樣。

  冬崽眨眨眼，“又不燙啦~”

  “經常會這樣嗎？”

  “唔……”冬崽想了下，“崽崽唱歌會。”

  寒湛目光沉沉，“不要讓別的人魚看見，知道嗎？”

  冬崽困惑，“可是爸爸看到啦。”

  “他們沒關係。”

  “好的呀~”說著，冬崽捂著小嘴打了個哈欠，“崽崽困了。”

  寒湛沒忍住低頭親親小人魚的頭發，“去睡吧。”

  寒風猛烈刮過懸崖峭壁，下麵是深不見底的穀底。這時一隻小灰鳥搖搖晃晃地飛過懸崖，他努力扇著翅膀，可越飛越低，瞧著像隨時要墜落下去的樣子。

  小灰鳥整整飛了一天一夜，又累又餓，身上還掛著十幾條魚，如今全靠一口氣支撐著。

  風雪越來越大，幾乎看不清前麵的路，小灰鳥眼底暗淡無光，他太累了，他快堅持不下去了。

  疾風刮來，小灰鳥搖晃了下，差點摔了下去，他急忙將身體緊緊貼在峭壁上，爪子勾住樹枝。

  這是棵從峭壁長出來的樹，樹枝粗壯，小灰鳥站在樹枝上休息了會。他低頭整理羽毛時，意外發現樹下麵竟然有個石洞。他慢慢飛下去，收起翅膀鑽進洞裏。

  小灰鳥拉扯下兩條魚，魚凍得跟冰塊似的，捂了半天才融化，他連忙張嘴吞下去。

  吃完兩條魚，小灰鳥數了數還剩下幾條魚，他就沒再吃了。

  外麵的寒風蕭瑟，小灰鳥不禁想到重傷的哥哥，他張嘴哀叫一聲。

  小灰鳥和哥哥其鶴從小相依為命，感情非同一般。小灰鳥剛破殼沒幾天，他的父母出去捕獵時，受傷死了。比他早破殼的哥哥其鶴，便擔負起撫養弟弟的任務。

  再過幾個月，他也能成年了，不用哥哥養育了。

  可是就在前幾天，他們受到黑羽族的偷襲，他們搶走了哥哥儲存起來的食物，還打傷了哥哥。

  之前陸地長達半年的幹旱天氣，使得野獸全部餓得瘦骨嶙峋。黑羽族沒有儲存到足夠的食物，他們不知從哪得來消息，聽說灰羽族藏有大量食物，他們便趁夜偷襲灰羽族。

  其實灰羽族所謂的食物，除了魚，就是和人魚交換的蟲子，結果這些全部被黑羽族的鳥人收刮幹淨了。

  沒有食物，小灰鳥餓了幾天後，實在忍受不住了。他趁哥哥睡著，偷偷溜出來找吃的。這會野獸都冬眠了，他什麽也沒找到。這時他想起他跟哥哥曾經去過海邊，那裏有吃不完的魚。他便想著，去海邊也許能抓到魚吃。

  於是他什麽也沒準備，揮著翅膀飛去海邊。要說他也是運氣好，這一路沒有下暴風雪，到了海麵又遇上冬崽他們，不然他真有可能會餓死。

  第二天早上，見風雪停了，他又繼續出發，終於趕在中午回到他們巢穴。

  他們巢穴在山頂的洞穴裏，積雪封住了洞口，小灰鳥伸著翅膀撥開洞口的樹枝，然後壓低身體鑽了進去。

  其鶴窩在枯草堆裏，保持著獸形的模樣，用厚厚的羽毛保存身體的熱量，他聽到門口的動靜，他睜開眼睛，聲音虛弱無力，“其勉？”

  小灰鳥抖幹淨身上的積雪，“哥，是我。”

  “你去哪裏了？”其鶴費勁地扭過頭，看見小灰鳥身上掛著的一串魚，他震驚，“你去海邊了？！”

  “是啊。”小灰鳥扒拉出幾條魚，推到其鶴旁邊，高興地說，“我遇到那條小人魚了，他們給我抓了好多魚，哥你快吃！”

  其鶴驚怒交加，“這時候去海邊，你是嫌命長嗎！”他們成年羽人都不敢在冬季飛去海邊，要是一個不好遇上暴風雪，就會直接凍死。

  小灰鳥心裏委屈，他梗著脖子辯駁道：“部族附近都沒吃了，我不去海邊抓魚，我們都要餓死了！”

  其鶴久久沉默不語。

  其鶴內心自責，是他粗心大意了，沒有提防黑羽族，被他們搶走食物，害得其勉跟他一起挨餓。

  小灰鳥看見哥哥被折斷的翅膀，他突然趴下來，用自己身體捂著凍成冰塊的魚，好不容易把魚身上的冰捂融化了，他著急地推過去，“哥你快吃。”

  其鶴低頭叼住魚，艱難地咽進肚子裏，對，他一定要盡快好起來，把他們的食物搶回來！

  風雪停了，巨藻林迎來久違的陽光，海藻舒展開葉子，進行光合作用。

  而此時，醜顏臉色有點不好，“小魚崽，你看我幹嘛！”他剛遊出來，就看見一條灰鯨杵在門外，還以為是送上門的食物，結果他定眼一看，它背上有條藍尾小人魚，還是珈璃家的小崽崽。

  冬崽有點害怕醜顏，因為爸爸說，他會欺負小人魚，冬崽怯怯地說：“崽崽、崽崽找喬伊。”

  麵對嬌嫩的小人魚，醜顏心頭忽然觸動了下，語氣不再像之前那般生硬，“喬伊他不在家。”

  冬崽小眉頭糾結地皺起來，“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我怎麽知……”話還沒說完，就見到遠處銀尾人魚正朝這邊遊回來，他迅速改口，“你找他有什麽事？”

  “之前聽爸爸說，喬伊生病了，他是怎麽好的？”冬崽軟軟說，“崽崽有個朋友，他生病了，崽崽想救好他。”

  醜顏表情奇怪，“誰生病了？”他可沒聽說哪家小人魚病了。

  “他是羽族的。”

  “原來是鳥人。”提起鳥人，醜顏眼角眉梢盡是譏諷之意，“小魚崽，你怎麽整天跟鳥人混在一起，別忘了你是人魚。”

  聽出醜顏話裏的嫌棄，冬崽撅起小嘴巴，脆生生的反駁道：“其鶴哥哥是崽崽朋友，他還會給崽崽烤魚吃，哼！你才是壞魚！”

  “嘿！”醜顏給氣笑了，他伸手想拎起小人魚，誰知小灰鯨警惕地瞪著他，在他伸出手之前，擺著尾巴遊遠了。

  醜顏揚聲說：“你不是想知道喬伊怎麽好起來的嗎？我可以告訴你。”

  冬崽拍拍小灰鯨的背，讓小灰鯨遊回去。

  冬崽眨著澄澈的眼眸，望向醜顏，“你真的知道？”

  醜顏本來想戲弄他的，可對上冬崽藍汪汪的眼眸時，他怔怔開口，說出了心中深藏已久的秘密，“那天晚上我看到了雪。”

  冬崽懵懵懂懂，雪？

  他腦子裏閃過某些畫麵，呀！那天晚上好像崽崽有玩雪呢。

  為什麽崽崽都忘記了。

  喬伊提著一隻海獸遊了回來，他看了看冬崽，“珈璃家的？”

  醜顏懶洋洋地說：“是啊，他過來是想知道你怎麽好起來的。”

  喬伊已經記不清那天晚上的事了，當時他醒過來一會，還沒和醜顏說上兩句話，又昏睡過去，第二天醒來才發現自己的傷已經好了。

  隻有醜顏看到了雪花落下來的一幕，他連喬伊也沒有說，剛剛不知道怎麽了，就告訴了珈璃家的小魚崽。

  “我知道了，謝謝你。”冬崽道謝完，他拍拍小灰鯨，“小灰灰，我們回去了。”

  回去路上，冬崽低頭掰起手指頭，算算時間，想起來，他真的在那天晚上看見雪了。

  冬崽很苦惱，崽崽好像忘記很多事情了呢。